“五兒,開門,我是娘啊!”
寒冬臘月天,一棟豪華的兩層洋房,屋裏,暖暖的燈光下,一家人開心的吃着年夜飯。
大鐵門外,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無力地拍門,她餓了三天,又走了很遠的道。
憑着一股氣,終于來到兒子家門口,敲門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開口的呼喊聲,被北風帶走,倒在地上的老人,渾濁的雙眼微微閉上,落下兩串苦澀的淚水。
幹澀的嘴巴,因爲飄落的雪花有些濕潤,“兒啊!我是娘啊!”
聲音慢慢低下去,最後老人蒼老的頭顱低垂,再也沒了動靜。
機械廠職工家屬樓,三樓最裏面的一個房間裏,一張簡陋的木床上。
一個年輕婦女正睡覺,她眼珠在眼皮下來回動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明月猛睜開眼,環顧陌生的房間,皺眉道,“穿越的時間不對啊!”
剛才接收的劇情,是一個在寒風中凍餓死的老婦人,現在這具身體居然出現在一個房間裏?
“是不是出錯了?”
方頭淡然道,“系統升級!宿主的要求改變,穿越時間往前調整了,請繼續接收劇情!”
既然已決定做好任務,明月便沒吭聲,閉上眼睛繼續接受劇情。
不知是不是系統升級的原因,還沒接收到劇情,明月的胸口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心髒浸在黃蓮裏,苦的麻木。
系統解釋道,“已調節與宿主情感同步,希望明月深刻體會宿主情感,更好的完成任務!”
明月睜開眼,卻仿佛無法視物,處在極端哀痛中無法自拔。
良久,視線落到屋裏,泛黃的牆皮有許多地方脫落,簡陋的家具。
這場景,讓她的記憶往回撥了許久,這是住了三十多年,機械廠的宿舍樓!
閉上眼睛又張開,機械廠倒閉,那一片已經拆了,蓋成一片豪宅。
大兒子的新家在那裏,她卻無家可歸了!
閉上眼睛,回想她的人生,仿佛是個笑話!
她叫吳明月,家貧,從小沒填飽過肚子。
苦水裏泡大的孩子,掙紮活到16歲,就被換了半麻袋紅薯幹。
嫁到同樣貧窮的孫家,隻是從一個苦窩子跳到另一個苦窩子。
辛苦勞作,伺候公婆!
夫家是大家庭,十幾口人,靠着地裏刨食,似乎永遠張着饑餓的嘴。
男人孫有田排行老二,運氣好進廠做了工人。
二房一家吃上了公糧,吳明月勤勞肯幹,在機械廠食堂裏找了份臨時工。
兩口子加起來每個月能有48塊錢,男人雷打不動,每月寄回10塊錢。
鄉下就靠地裏那點收成,吳明月沒有一點抱怨。
又添了兩個孩子,人口多了,往鄉下寄的錢一分都沒少過!
老家來信就是要錢,今是小叔子要娶媳婦,明是小姑子要嫁妝!
侄子上學,老宅要翻蓋,誰讓他是家裏吃公糧的!
男人每次接到信,都毫不遲疑地寄錢回去,兩口子在廠裏工作七八年,手裏沒一點積蓄,孩子又多,勉強生活。
鄉下來信更頻繁,孫有田寄錢逐年增加,48塊到手就要寄回30塊。
18塊錢一家七口,日子過的捉襟見肘,明明吃上公糧,吳明月還像小時一樣,就沒吃飽過一回。
可世道就是這樣,她也無話說。
心疼男人,舍不得孩子,每次吃飯自己吃的最少,一張臉餓得又黃又瘦。
一樣在食堂幹活的姐妹,雖然也要補貼鄉下弟兄,也沒像她過的這麽苦。
咬咬牙撐下來,十多年過去,孩子都大了,廠子效益越來越不好。
兩口子下崗,偏偏男人又傷了腰,家裏拿不出錢,回鄉下找兄弟幫忙,卻個個推诿說自家也是窮的底掉。
鄉下分産到戶,個個都過上好日子,偏忘了苦難時,是他們一家勒緊褲腰帶,寄錢回去的。
吳明月恨的破口大罵,男人卻罵她不知好歹,他的爹娘,親兄弟有錢能不幫嗎!
氣苦之餘,還是心疼男人,女人找了掃馬路的活,拼命掙錢。
要照顧生病的男人,就沒有多少精力管着孩子們。
結果大兒子與人打架,傷人坐牢了。
二兒子考上大學,拿走她最後的積蓄,後來找了城裏姑娘,幾年都不回來一趟。
小兒子下海做生意,兩個姑娘遠嫁他鄉。
眼看孩子們一個個走了,吳明月雖然不舍卻也理解。
自己能力有限也幫不了孩子們,隻能伺候老頭子!
死老頭傷了腰,幹不了活,脾氣卻越來越大,沒事就打罵她!
整整折磨她十多年,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孫有田死時,五個孩子隻來了兩個,另外三個都各有理由沒出現。
葬禮後,孩子們都回去,吳明月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有些寂寞,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
沒了負擔,一個人掃馬路,也能養活自己。
過了幾年清閑日子,老房子要拆遷,沒音訊的孩子們都回來了。
都想要拆遷款,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吳明月是老派思想,思量誰養老就把房子給誰。
偏這時大兒子刑滿釋放回來了,相比其他孩子,大兒子還一無所有。
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吳明月最心疼他,把房子給老大。其他孩子見老太太做決定,當即翻臉,離開了!
大兒子得了拆遷款,娶上媳婦兒,暫時租房子住。
吳明月上了年紀,卻還是賣力幹活伺候老大夫妻倆。
希望大兒媳早點生個孫子,趁她身子骨還硬朗,能替他們帶幾年孩子。
三年了,大兒媳也沒個動靜,機械廠原址上蓋起了一片新樓房。
大兒子把她掃馬路攢的錢,要去裝修房子。
一天,趁她出門掃馬路,搬走了。
不知道兒子搬哪裏去了,老太太一頭栽倒,等到被人發現,送去醫院一查,渾身都是病。
她沒有一分錢,隻好央求别人給其他孩子打電話,可惜沒一個理會的。
老太太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無意看見小兒子開車路過。
一路要飯,找到小兒子,可惜兒子說她把财産都給老大,就歸老大養。
老太太生了五個兒女卻無家可歸,隻能住在橋洞底下,年除夕,大雪漫天,她的心比冰雪還冷。
橋洞底下太冷了,拄着棍子,循着記憶往小兒子家方向來。
到最後也沒能進到兒子家,茫茫大雪掩蓋了她凍死在門外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