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鐵木無月的話，鐵木金微微沉默。
随後他笑了笑：“大好日子，妹妹說這不吉利的話幹嗎呢？”
鐵木無月呼出一口長氣，雙手依然穩如泰山捧着滾燙的羊奶：
“大哥，我知道這羊奶裏面有毒，我知道我喝下去就會死。”
“我還知道大哥已經了解到神龍山莊的易主和複仇者基地的覆滅。”
“夏國這一盤棋，是哥哥你在主持大局，現在諸多失誤，會讓父親和瑞國對你生出不信任。”
“你需要一個可以替你背鍋的人。”
鐵木無月淺淺一笑：“我就是這個背鍋的人……”
這話還沒有說完，整個營帳的氣氛瞬間一沉，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兇險。
背後的太叔琴和副官等人手指本能挪到武器處。
十六名麻衣老者也微微凝聚光芒。
看不見的殺機，悄無聲息地流淌。
“妹妹言重了。”
鐵木金大笑一聲，沖淡了微妙的劍拔弩張，伸手一撩鐵木無月額頭的秀發：
“妹妹對鐵木家族立下無數功勞，還是我最鋒利的一把劍，我珍惜你還來不及，又怎會傷害你？”
“再說，就算我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人背鍋對父親和瑞國有所交待，我也就跟你唱雙簧當衆斥責你一番就行。”
“再不行就關押你十天半月，我怎麽會想着要你命呢？”
“而且現在大戰在即，再過半個小時，就要炮轟燕門關了。”
“我這時殺你，這是多腦子進水的行徑啊。”
他補充一句：“妹妹，你不能感受到太多黑暗，就連哥哥的真善美也不相信啊。”
鐵木無月沒有被鐵木金的溫和打動：
“大哥說這麽多，唯獨沒有否認羊奶有毒。”
她神情有一絲黯然：“這已經足夠說明，這一碗羊奶會要了我的命。”
鐵木金一怔，随後笑道：“妹妹，小人之心了，哥哥哪有理由殺你？”
鐵木無月不置可否一笑，接着語氣淡漠回應：
“第一，沈家堡一戰、神龍山莊易主、複仇者基地覆滅，我這一個月失誤太多了。”
“我昔日戰無不勝運籌帷帳的神話，在大哥心裏早已經破滅了。”
“現在的你不僅覺得我能耐不過如此，還覺得我昔日驕人戰績不過是鐵木資源堆積而成。”
“換成一條狗一隻貓在我位置上，有天下商會這些海量資源，估計都能取得相似成績。”
“第二，所向無敵的葉阿牛已經橫死，十六輛秃鷹導彈車部署完畢，沈七夜和燕門關也唾手可得。”
“沈氏家族拿下，再借助熊國三方大軍，屠龍殿也就不足爲慮。”
“飛鳥盡，良弓也可以藏了。”
“第三，也就是我剛才說的背鍋，你需要拿我這顆人頭去給瑞國交待，同時換取更大援助。”
“這也是父親昔日認了無數幹兒子幹女兒的最大價值了。”
“不僅可以感情綁架我們更好更忠誠地賣命，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把我們丢出去背鍋。”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純粹是上面三個原因，大哥哪怕想要我死，也不會這麽快要我的命。”
“你怎麽都會等我打完這一仗榨取我最後價值對我下手。”
“可是，葉阿牛揭露了我的身世，點出義父是我滅族仇人，大哥心裏忌憚。”
“你怕我腦子一熱，不管不顧開戰之餘，也把鐵木家族拖入萬丈深淵。”
“你擔心我借着這一戰耗損鐵木家族甚至同歸于盡。”
“你擔心掌控不住我，擔心我心裏有仇恨，所以權衡利弊之下，還是覺得我死了好一點。”
“大哥也沒必要否認了，太叔琴跟你的通話，我已經全部了解。”
“太叔琴，謝謝你替我證實了葉阿牛的猜測。”
“我一度以爲他是信口開河，沒想到，義父真是我滅族仇人。”
“不愧我器重你這麽多年。”
鐵木無月沒有點明自己是竊聽還是太叔琴背叛，不着痕迹給太叔琴捅了一刀。
果然，鐵木金瞥了角落的太叔琴一眼。
太叔琴臉色蒼白，想要解釋卻不知道怎麽解釋。
鐵木金上前一步，看着鐵木無月歎息：
“妹妹，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慧女人。”
“我真的很惋惜，非常惋惜，你身上不是鐵木家族的血液。”
他眼裏有着遺憾：“天意弄人啊。”
“大哥再怎麽惋惜，但還是希望我喝了這一碗羊奶。”
鐵木無月把事情說開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死，我不怕！”
“在給鐵木家族賣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遲早有一天會死。”
“一雙手套，不管替主人幹了多少髒事，立了多少功勞，它最後的結局就一定是被扔掉。”
“因爲沒有任何上位者會願意帶着一雙髒兮兮的手套，出入大庭廣衆被人指指點點。”
“主人功成名就或者需要背鍋的時候，也就是手套被丢棄的時候。”
“我很早就清楚，身上沒有鐵木家族血液的我，早晚得死。”
“大哥你人壞，但壞的不是太高明。”
“鐵木家族所有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我不死，誰死？”
“我不僅很久之前知道自己要死，還早已做好準備橫死報答義父和大哥。”
“換成昔日，大哥你一聲令下，别說這一碗羊奶了，就是直接一晚砒霜，我也會毫不猶豫喝下。”
“我有這種‘士爲知己者死’的覺悟。”
“隻是，我今晚突然不想死了。”
鐵木無月話鋒一轉：“至少，我現在很迷茫，我不想這麽快死。”
鐵木金輕聲一句：“妹妹，話都到這地步了，咱們還有選擇嗎？”
聲音輕柔，卻帶着一抹刺骨的寒意。
周圍的十六名麻衣老者，也都手按武器凝聚着雷霆殺意。
金衣老者、太叔琴則壓制其餘副官和幕僚對抗。
高手以及身邊依仗都是鐵木家族的人，鐵木無月手裏的死忠不夠看。
“大哥沒有選擇，但鐵木無月還有選擇。”
鐵木無月無視周圍籠罩過來的殺意，聲音帶着一股子平靜和從容：
“在我回指揮部的前一刻，我關了秃鷹彈導的後門，還給秃鷹彈導營地的人發了反向指令。”
“如果沒有收到我親自傳出的停止指令，三點鍾的時候，他們就按照我發過去的坐标發射戰彈。”
“這一批人，是我這十年中挑選出來的死忠，他們隻會遵從我的指令。”
“十六枚導彈全部發射出去。”
“兩枚打向燕門關！”
“六枚打向熊國三方聯軍！”
“兩枚打去薛無蹤營地！”
“四枚打向四十萬鐵木大軍的明面指揮部。”
“還有兩枚，打向這個隐蔽的指揮部。”
“秃鷹戰彈的厲害，大哥心裏清楚，鐵木大軍的防空武器基本防不住。”
“所以，大哥想要我喝這杯羊奶，我就喝。”
“隻是喝了之後，大家都看不到明天的陽光。”
“哪怕大哥命好能看到，明天也是大哥的世界末日了，因爲你無法給他人交待。”
“大哥不讓我喝這杯羊奶，我就不喝，我還會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大哥和鐵木家族徐野，我還會全力替鐵木家族拿下燕門關和沈七夜。”
鐵木無月輕輕吹了一笑熱乎乎的羊奶：
“所以這一碗羊奶，我喝還是不喝，大哥想好再定奪……”
“啾——”
幾乎同一時刻，大屏幕的畫面，突然傳來一記刺耳的聲音。
接着一片光芒從衆人視野中穿過。
下一秒，薛氏機場就‘轟’的一聲，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
接着，一片火光沖天而起。
方圓十裏，瞬間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