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爲趙明月早被槍聲驚吓得四處躲避，想要把她找出來輕聲安撫，可卻一眼看到女人波瀾無驚地填充視野。
此時的趙明月，一身素衣，站在風雨飄搖的窗邊，就如随着夜風搖曳地幽蘭，有着柔美無俦的風姿。
葉天東瞳孔止不住一縮。
他突然感覺，趙明月好像變了一個人。
昔日的瘋癫、猶豫、悲涼，全部不複存在，趙明月的眸子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清亮。
“明月，你沒事吧？沒被吓倒吧？”
葉天東恢複冷靜，走入房間，輕聲一句：
“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給你看一看？”
習慣了趙明月的歇斯底裏和消極悲觀，葉天東很是不适應她現在的沉寂。
這好像是一座即将大爆發的火山。
“天東，這些年折磨你了辛苦你了。”
趙明月緩緩轉身溫柔望向男人：“對不起。”
正要喊叫醫生的葉天東身軀一震，下意識轉頭望向了趙明月，目光有着無法掩飾的震驚。
他怎麽都無法相信，趙明月會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二十多年了，每一次見趙明月，情況都在惡化，不是讓他派人找孩子，就是祥林嫂一樣哭喊。
沒想到今天會對自己道歉。
葉天東上前幾步，伸手握住女人的手：“咱們是夫妻，不需要說對不起。”
“不，這二十年來，我折磨你太多欠你太多，怎麽都該道一聲歉。”
趙明月也用力一握男人的手，感受二十年來久違的溫暖：
“當初你我約定打造最強盛的葉堂，還力排衆議賦予我副門主的位置。”
“結果我不僅沒有好好把握，跟你共同進退，還一直拖你後腿，逼你抽出人手精力找兒子。”
“也就是我逼你公器私用，以及你強勢留着我副門主位置，讓老太太他們借機逼你讓步，在葉堂提拔了葉正陽他們。”
“最終還把葉禁城少壯派扶持起來，讓你現在做事諸多束縛，不得不靠巡視威懾各國分堂主。”
“但凡我争氣一點理智一點，葉堂就不是現在危機四伏的态勢，說不定葉堂早已實現理想。”
她眼裏有着一抹向往：
“陽光所至，葉堂所在。”
認了葉凡這個兒子病情好了後，趙明月這幾天就惡補了一番葉堂情況。
她不僅從華清風他們手裏獲取資料，還從恒殿拿到一些隐秘的東西。
在這些情報中，趙明月知道丈夫爲自己讓步很多，還知道随着神州和葉堂的強大，四王二十年來也極速擴張。
四王不僅各自執掌幾十國葉堂事務，還通過各種借口擴編人手，四王各自擁兵超過十萬。
這還不算他們埋設的各種棋子。
現在的四王實力比當年的衛擒虎他們還要恐怖。
隻是戰功起家的他們未必有秦無忌等人的忠誠和覺悟。
葉天東的巡視，除了确實有事務要處理外，還有就是敲打四王不要擁兵自重。
聽到趙明月說起這些東西，葉天東眼裏也有一絲惆怅，随後打了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妻子好像真的正常了？
這麽看來，葉凡還是有點道行的。
想到這裏，他更加溫柔，伸手摟住趙明月的腰：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爲我知道你對孩子的感情，那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
“而且我身爲一個父親一個丈夫，沒有好好保護好你們也确實需要彌補。”
葉天東聲音很是輕柔：“我所做的都是我該做的，所以你沒必要愧疚。”
至于葉堂的事情，他沒有跟趙明月談起，女人早已經對葉堂不感興趣了，他也就不想說她不喜歡聽的事情。
趙明月咬咬嘴唇，随後低聲一句：“我找到孩子了。”
葉天東心裏一怔，随後掠過一絲無奈，看來妻子的病還是沒好……
不過他還是收斂情緒開口：“你把他位置告訴我，我派人去找一找。”
這是第三百四十五次的孩子線索，葉天東雖然早已經絕望，但還是願意滿足妻子派人找一找。
“不是有線索……”
趙明月語氣有點急：“我是說找到孩子了，他就是葉……”
她正要說出葉凡，卻目光望向了門口，門縫燈光倒映着一個影子，顯然是葉天東的保镖了。
趙明月鬼使神差收住話題，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想起華清風的話，她深深呼吸一口氣。
“是我腦子不好使，把夢裏找到孩子的事情當真了。”
趙明月對葉天東苦笑一聲，随後伸手拔下葉天東幾根頭發：
“你太操勞了，五十歲不到，白發都有了。”
接着，她把葉天東的頭發不着痕迹揣入了口袋。
“是嗎？沒怎麽注意，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被這樣一拔頭發，葉天東微微吃痛，不過心裏生出一絲暖意，夫妻倆很久沒這種舉動了。
“好了，時間有點晚了，你好好休息，不會再有人冒犯望子花園。”
“我明天去慈航齋一趟，看看能否請動老齋主出山，讓她給你看一看病。”
“聽說她經過十五年的潛修，武道又精進不少，很有機會晉入天境大成。”
“她出山，估計對你病情有幫助。”
葉天東給着趙明月一絲希望，他也從始至終沒有提離婚一事。
趙明月毫不猶豫搖頭：“天東，我沒事了，不用再看病了。”
葉天東沉默。
趙明月低聲一句：“我真沒事了。”
葉天東歎息一聲：“好，沒事，你好好休息……”
他轉身離開。
看到丈夫還是不相信自己，趙明月看着丈夫背影一字一句開口：
“我掐着高韻芝的底細和洛非花的行程，故意讓葉天賜安排我們去明月酒樓吃飯。”
“接着再借機跟她們不管不顧撕破臉皮，讓從來沒受過氣的她們對我們起報複之心。”
“然後我讓華老給你離婚協議把你從國外火急火燎引回來，同時提醒你接入望子花園監控查看我情況。”
“我要讓你親眼看到他們怎麽施暴欺負孤兒寡母！”
她落地有聲：“也讓你知道我趙明月真的回來了……”
葉天東的腳步瞬間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