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一瞬間的眼神對視,葉謹聞真實而确定的讀到了那個女人的眼神。即使他沒看到她的長相,即使她一句話都沒說,他也讀懂了。
陌生人根本不會有這麽複雜的情緒。
而那雙眼睛,他也刻入了骨髓,一眼難忘。
夜零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停。
就如沈亦欣所言,她是喜歡逃避,逃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才能慢慢收拾自己的情緒,才能安靜理智的分析該怎麽辦。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葉謹聞,更不知道見面了之後,該怎麽相處。
不如不見。
可是,葉謹聞這次說什麽都不會再放過她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大長腿直接跨了好幾個台階,狂追夜零。
在夜零即将快步離開劇院時,他直接撲了過去,有些狼狽卻成功的從後面抱住了夜零。
這次,他真的沒再讓她逃掉。
兩個人的重逢擁抱,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夜零和葉謹聞的心,都像是停了很久的鍾表重新上了弦,發條收緊,重新開啓了新的時間計時。
葉謹聞牢牢的束縛着夜零。将頭深深的埋在她的脖頸處。
“曦曦,我知道是你……”男人聲線顫抖。
葉謹聞不知道用什麽心情說出的這句話,有驚喜,有激動,也有失而複得的感動,更多的是一種想哭的酸澀苦楚感。
“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沒死……”
他的雙手就那麽緊緊的環抱着夜零,指尖都是顫抖的。
聲線又悶又顫。
夜零被這熟悉的懷抱擁着,身體僵硬的無法做出反應。
是久違的感覺嗎?
并不是。
他們之間立起了很多除了感情之外的東西,那些東西立在那裏,拿不走。
也不是她想釋然就能釋懷的。
夜零僵了片刻之後,腦子也恢複了清明。她擡手,準備将葉謹聞的雙手掰開。
她掰開一根,對方就重新用力恢複,掰開一根,對方就更用力的捆着她。
而她卻不舍得對他的手下死力氣,僵持了半天都沒能甩開葉謹聞。
葉謹聞又收緊了雙手,緊緊的貼着夜零的背,不停的道歉:“曦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别再躲着我了……”
夜零一言不發。
“你明明還活着,我們明明沒那麽悲慘,爲什麽非要這麽生疏?我已經經曆過死别,别再讓我生離了。”
葉謹聞嗅着她波浪長發傳來的洗發水味道,兩年過去了,她還是執着于曾經的那款洗發水,這個味道他很熟悉。
一點一滴的熟悉感,讓葉謹聞終于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心愛之人的存在。
這一次不再是相似的人影,不再是疑似對象,而是真真正正的葉淩曦。
“曦曦,我好想你。”
夜零終究還是沒能走掉。
放棄抵抗之後,雙手垂在兩側,很無力。
“你放開我,我不走。”
她的聲音相比之前,有些成熟了,也有些冷了。
以前的葉淩曦,語氣中帶着俏皮,整體上是個溫和明媚、活潑開朗的女孩子。
現在的她,更多的是禦姐氣質。
葉謹聞不敢撒手,松手了,說不定對方就跑了。
“我不放。這次,說什麽都不放。”
夜零對着夜空翻了個白眼,恍然間也明白了什麽。
從她來到錦京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被人牽着鼻子走了。
眠哥這次不地道,竟然騙她!
“我說葉謹聞,你快把我的第六、七、八根肋骨,勒斷了!”
“……啊,抱歉。”
葉謹聞這才小小的松開了一下,很舍不得的樣子。
夜零總算順暢的吸了一口氣,雙肘撐開葉謹聞的束縛,回轉過身來,也不怎麽說話,就直直的往劇院内部走。
葉謹聞連忙跟在她身側,亦步亦趨。
夜零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漫不經心的掃了身側的男人一眼,借着月光才看到——
他的眼圈是紅的、濕的。
這一刻,她的心,被狠狠的攥了一下。
腳步也沒之前那麽快了,最後停在了台階上。
黃色的燈光落在大理石地磚上,倒映着兩個人的影子。
夜零幹脆扯下了圍巾,露出了原原本本的樣貌。
葉謹聞就那麽盯着她,每一個細枝末節都納入眼底,看不夠似的。變了一些,卻也沒變,他還算了解她吧,能在茫茫人海中認出這樣的她。
畢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呢。
他想着想着眼裏已然泛着水光,那張娃娃臉卻還在笑着。
夜零鼻尖微酸,别開了頭,悶聲悶氣道:“我還活着。”
“我知道。”葉謹聞點頭,“我從不敢相信你死了。”
一旦認定這個結果,他的餘生便再也沒有了光。
這是唯一的光。
他等來了。
夜零張了張嘴,兩年前,如果能夠見到葉謹聞,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他,她有無數的抱怨、委屈、心酸、害怕等等一切情緒,想要告訴他。
時隔兩年,這些情緒她都自己慢慢消化了。那些想要說的話,也一天一天的融化在血液中,随着細胞更新換代,消逝不見。
夜零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意味不明。
葉謹聞心尖一緊,“别歎氣,别皺眉,别不高興。”
失而複得的人,就是這麽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
夜零沒來由的煩悶,将頭發往肩後撩了一下,下意識的打了個響舌。
“既然重逢了,是該高興一些。”她勉強扯出了一抹笑。
葉謹聞就更難過了,有些無措的哄着她:“對不起曦曦,你還是想哭就哭、想不高興就不高興吧,别勉強自己。”
“……”
“對了,你今天過來,肯定是想看楚空大師的音樂會吧,走走走,咱們一起去看。我可太期待今天晚上的演出了。好久沒跟你一起看音樂會了,我好懷念以前……”
葉謹聞小心的拉起夜零的手,帶着她往裏走。
但他不知道這次演唱會的小劇院在哪裏,就沒頭沒尾的走着。
要不然之前也不至于發短信問蕭祁墨。
夜零就這麽被他拉着,在後面一邊慢吞吞的邁着步子,一邊淡淡着:“演出已經結束了,該散場了。”
該散場了……
這話在葉謹聞聽來,總有那麽些許一語雙關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