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

冷，真的很冷。冷徹心底。

柳扶風現在隻有兩個感覺，一個是冷，一個是痛。

能感覺到冷，不是身體，而是意識。因爲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冷了，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隻有意識還記得現在的狀況——十分寒冷。

痛，也不是身體，而是眼睛。

眼睛非常的痛，雖然被冰冷鎮着，仍然十分的痛，痛徹心扉。

“好冷，痛……”柳扶風終于呻吟出來。

這時，他感覺到身下躺着的東西在動。原來，他的頭一直枕在一雙腿上。正有一隻手在撫摸着自己的面頰。

“阿風，你醒了？”

這是聶小妖的聲音。或許是幻音，他想，因爲這聲音隻在柳扶風的記憶深處。

柳扶風腦海裏，浮現出許久以前的畫面，那時的聶小妖還隻是一名村姐兒，北方大漠中的穿着素色粗布麻衣的鄉村姑娘，牧妖人族最出色的後生。

當時，柳扶風被狼群追獵，體力透支，嚴重脫水又感風寒，莫名地暈倒在蘑菇岩下，他聽到了狼群進攻的嗥叫聲。

當他第一次醒來時，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聲音。隻是，當時說的是方言，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知道說話的是聶小妖。

聶小妖？她不是已經危在旦夕了嗎？她不隻是衰老，聲音也變得蒼老、粗啞。

自己又怎麽回事？

眼睛很痛，睜不開。所以他的頭腦裏一片漆黑。手也重得擡不起來，仿佛已經離開了自己。

他想坐起來，可是他全身無力，還被一雙手輕揉地按住，動彈不得。

“我怎麽了？你是妖妖嗎？爲什麽我看不到？”柳扶風急切地問道。

“阿風，你冷靜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聶小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真傻，怎麽能自己戳瞎自己的眼睛呢？萬一救不了我，你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柳扶風這才想起自己昏過去前所做的事，是他自己用雙指插瞎了自己的雙眼。

既然自己前世是獠王，那麽自己的也是妖魔的血，所以一定有奇特的功效。既然眼淚沒有了，他就想用眼血來溶出“獠王之瞳”中的聶小妖前世殘留的元靈。

隻是，自己雖然得手了，卻也痛得昏了過去。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體内流淌的血液還有沒有魔性，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血能不能溶出聶小妖的前世元靈，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瞎了，聶小妖就不再會因爲自己的容顔而感到自卑，或許也就有了生的希望。

所以，他插瞎自己的眼睛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經過了慎重地考慮。

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妖妖，你好了嗎？你的元靈溶出來了嗎？”柳扶風急切地問道。

“好了，真得好了。謝謝你！隻是你這樣做不值得，太冒險……”聶小妖顫聲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隻是……我現在看不見了，沒辦法再看到你美麗的容顔了，不過不要緊，你的容顔已經刻在了我的心裏，永遠都那麽清晰，永遠不會褪色，永遠不會變老……”

柳扶風說道。

聶小妖哭着說道：“你看不見了該怎麽辦？你實在是太傻了！”

“沒關系，我看不見不要緊，因爲你就是我的眼睛，你看見了，我就看見了。”

柳扶風邊動情地說着，邊緊緊地握着聶小妖的手。他說道：“你的手很有力氣，我相信你真的好起來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想，我們可以回家了……”

“好的，我們回家！”聶小妖嗚咽着說道。

聶小妖攙扶着柳扶風坐了起來，作勢要出去。

柳扶風這時才摸到自己的臉上正綁着一圈布，把自己的眼睛勒住。

肯定是包紮傷口的。

他不知道聶小妖的元靈回複了多少，能不能回到從前那樣。不過，隻要她好了，自己也就心安了。與聶小妖的青春相比，自己的一雙眼睛當真的不重要。

大家看着兩人，一個爲了另一個能開開心心的而甘願犧牲自己百年法力；另一個又爲了這一個的容顔插瞎了自己的眼睛。倒還真是一對癡情男女。

一燈的命是聶小妖救的，所以當聶小妖變得蒼老後，他的心裏很是不安。當進入這洞窟後看到聶小妖的慘狀時，更是不安。不過，現在至少安心多了。

柳扶風看不到，但是一燈能看到。現在的聶小妖雖然說已經停止加速衰老，也回複了不少元靈，膚色也回複了光澤和彈性，隻是，她的頭發不再是烏黑如絲一般，現在是白色的長發，隻在兩鬓上各有一縷黑色青絲。

“你的元靈溶出了嗎？你恢複前世的風采了嗎？”柳扶風關切地問道。

“她的元靈雖然未能溶出，但是已經恢複了許多容顔。”傳音說道。

“什麽！我的血沒能溶出封印的元靈？現在我瞎了，以後再也流不出淚水了，那可怎麽辦？”柳扶風問道。

“扶風，放心，我不會讓你瞎的。我會找燕姐姐幫你醫眼睛。”聶小妖說道：“我不要誓言，隻要你能好，就讓報應全落到我身上吧！”

“什麽誓言？你在說什麽？爲什麽會遭報應？”柳扶風問道。

“聶小妖在去找你之前，曾經在衆神面前起誓，要靠自己的力量獲得今世的愛情，絕不用衆神幫助。”傳音代聶小妖回答道。

“衆神面前？”大家驚道。

這要是在平時這麽說，沒人會相信這誓言的重要性，但是衆人經曆了這麽多，見識并親身經曆了這許多傳奇，所以相信這誓言的重要性。

“我感覺到了！我終于感覺到了，什麽是愛！”柳扶風喃喃地說道：“妖妖，我不要你違背你的誓言。其實這樣挺好，現在我才真正感覺到了什麽是愛。這樣真得挺好！”

聶小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把柳扶風的臉攬在自己懷裏，抱得緊緊的。

“或許，有失就有得。”紫衣真人微微點頭。

“呀——”

正在大家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時，突然間傳來了莫菲的尖叫聲。

這下，把大家都驚得定住。多麽悲情的場面被她撂的這一嗓子擊得煙銷雲散。

“蟲呀！好多蟲蟲呀！”她邊大聲叫着，邊不停地抖自己的腳，可是腳下還有很多。

發着青綠色微光的大蠕蟲，正如熒光流水般向他們這邊“湧”來。

已經有數隻爬到了他們的腳上，莫菲也不例外。

她一驚，躍在了空中，不停地踢着腳。

“别害怕，别害怕，這些蟲蟲可是難得的美味，修煉的珍馐，萬金難尋。别害怕，别害怕，快下來。上邊還有更厲害的……”

傳音對着莫菲叫道。

“我才不像你們那樣喜歡吃蟲蟲，我不要哇……”

莫菲根本不聽，運用法力懸在空中蕩來蕩去。

傳音當然理解她的意思，狐類本身就喜歡吃蟲。所以它的話一下子變得說不下去：“這可是寶貝，你們難得進入此處，本來就要請你們……吃的。”

它說到最後，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藍竹竟然不是很怕，用力将那些蟲蟲從自己腳上彈掉。隻見那些被彈掉的蟲蟲受驚後立即鑽入地下，就如一滴水滲入地面一樣，熒光也熄滅了。

胖豬躍起來，抓住莫菲的腳踝，把她拉下來，然後用手将蠕蟲一個個摘下，就想丢掉。

傳音立即攔住了他，說道：“别亂丢，給我，看我的。”

說着，從胖豬手裏一個一個接過那些發光的肉蟲蟲，丢到玉台之上。

隻見那些蟲蟲不斷扭曲，不斷縮小，一會後就變成了一顆顆玉米糖大小的透明的東西。

“這可是提升功力的絕好靈丹——天蠶冰魄。我都差點忘了，它除了可以提升功力、駕馭真氣外，還有很好的療傷作用。小貓咪，你的眼睛有救了。”傳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