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一嗓子，把在場的人都驚住了。

因爲空腔效應，藍竹的叫喊聲在這洞窟之内變得奇大無比。

洞頂上似乎有什麽鳥類被驚得撲扇翅膀，傳來翅膀劃空和拍打的聲音。不過，柳扶風沒功夫理會它們，他現在的心思都用在了尋找聶小妖上。

柳扶風還坐在水中，尋着藍竹的叫聲，到處搜尋。

紫衣真人此時正立在一處類似舞台一樣的地方，那是一塊發着白色熒光的照壁，照壁上有許多對稱的、規則的花紋，似幕帳一般。照壁前有一塊舞台一樣的白玉石台，周邊也有雕花圖案裝飾。霧汽氤氲，寒氣缭繞。

紫衣真人就直直地站在那裏。她法力深厚，在剛才出水後已用法力将衣服蒸幹。

其他人沒有這本事，所以全都渾身濕透。還真是來了個大濕身。

由于人數很多，這樣分散開站立，把柳扶風的視線完全給擋住了。

“姐姐，我把他帶來送給你了。”藍竹已經撲到了白玉石台上去。

白玉石台十分寬大，估計長有十五米，寬有五米。

柳扶風看熱鬧似地輕輕繞過衆人，來到白玉石台前，這才看清盤膝而坐的人。

她白發、白膚、白袍，如同平台一樣白，也映着白光，如果不仔細看，真像隐形了一般。

柳扶風認出，她就是聶小妖。

此時的聶小妖膚質蒼老，細密的皺紋網滿全臉，就連嘴唇都蒼白無血色。頭發和眉毛全都變成白色，隻有睫毛顯示微微的兩抹黑。

聽到藍竹的叫喚聲，聶小妖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空洞，沒有一絲光亮。

但是，淚水卻是晶瑩，閃着微光。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柳扶風、胖豬、藍竹和莫菲都心痛的流下了眼淚，整個洞室内寂靜無聲，連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變得清晰無比。

聶小妖在一怔之後，似乎受到了驚吓，匆匆轉身，慢騰騰地舉起左臂，用寬大的衣袖擋住自己的面部。

她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藍竹已經撲到石台之上，伏在她身邊，輕撫住她的臂膀。

“姐姐，是我，我是藍竹。我和姐夫，還有大家都來看你了。阿朱也在，菲菲姐也在，還有鮑叔，李奶奶，觀主……大家一起來看望你了。”藍竹邊抽咽邊說道。

“不，不，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走，你們快走……”聶小妖邊用蒼老的聲音說着，邊抖抖地用支起的那隻手向外猛擺，但是還用衣袖擋住自己的面部。

當大家冷靜下來後，除了藍竹還在抱着聶小妖大哭，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落湯雞一樣的柳扶風。

柳扶風如夢一樣呆立在那，好一會，才慢慢地走上石台，跪伏下來，慢慢伸出手，尋着聶小妖的一隻好，緊緊地握住。

她的手好冰，凍徹筋骨的那種冰，比寒冰還要冰。

當柳扶風跪伏在石台上時，才發現這玉台更冰。仿佛是用寒冰制成。

柳扶風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的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隻是感覺到很心痛，不自覺間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他想用手幫聶小妖将蓋住臉面的頭發攏到耳後，但是聶小妖卻将頭躲開。

現在的聶小妖，除了臉型輪廓，幾乎與以前的那個小妖女沒有任何的相像之處。滿面蒼老得比最老的老人還要老上許多，而且非常瘦弱，就連肌膚、骨骼似乎都萎縮了。

雖然聶小妖使勁的想躲藏，可是必竟瘦弱的身軀沒什麽力氣，怎麽也躲不開藍竹和柳扶風兩人。

柳扶風輕輕地将她摟入自己的懷中，閉上眼睛，任憑眼淚流淌。聶小妖的神志也不是很清晰，現在的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麽會感覺到害怕，掙紮無果後，畏畏縮縮，不亭地顫抖。

柳扶風的眼淚滴下，滴在聶小妖的發際間，滴在她寬大的粗布白袍之上，滴在寒冰玉台之上，化作冰珠。

抱在懷裏的聶小妖，非常的瘦小，體重更輕。

紫衣真人與一燈和李奶奶對視一眼，先到洞的深處去了。

一燈向胖豬和莫菲使了個眼色，也與李奶奶一起觀賞風景一樣向洞的深處走去。

胖豬輕輕扶住藍竹的雙肩，示意她先離開一會，把空間留給柳扶風。于是三人也向洞内起去。

洞裏的風景萬千，石筍，石柱，石瀑，石幕，石蘭，石竹，石菇都似玉石一般，發着熒熒之光，或許本就是玉石。

柳扶風說道：“你好傻，你真得好傻。你不必這樣做的……”

聶小妖還是不停地喃喃地說着：“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認錯了，我不是，我不是……”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是妖族化身，不值得你那樣犧牲。我是妖族，不值得你救……”

“你真的好傻，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隻爲了讓我快樂，讓我忘記前世的煩惱，你真得太傻了……再怎麽煩惱，也是前世，而今世，我是一個無情之人，情窦未開，又如何會爲了感情而煩惱呢？”

“我不值得你做出入此大的犧牲，不值得……”

……

柳扶風不停地訴說着，希望她能聽懂，能聽進去。

無論柳扶風怎麽說，聶小妖似乎根本就聽不進去，隻是喃喃地重複着那一句話。她的記憶中隻記得自己不是自己，逃避至如此，可見她内心的創傷有多重。

忽然，聶小妖猛的來了精神，在她的眼睛裏放出了光，盯着柳扶風，問道：“你是不是阿風，你是不是阿風……”

柳扶風看到她認出了自己，欣喜地回道：“我是，我是阿風，我是阿風……”

“阿風，我真怕，我好怕！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了！讓我看看是不是你……”聶小妖說着，用手顫抖着撫摸柳扶風的面頰，無神的眼睛使勁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似乎看不到東西一樣，呆滞而旁視。

“是你，真的是你，你就是阿風……”

聶小妖似乎很欣慰，也似乎很安心，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柳扶風的眼淚又一次如泉湧，滴在聶小妖安詳的面頰之上。

他把自己的臉偎在聶小妖臉上，幫她取暖。愛憐地親吻她的面頰，真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她的容顔。

聶小妖的身體，竟然發出了很亮的熒光，就如靈魂之光。

聶小妖曾經說過，那就是人的靈火，當靈火燃盡的時候，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能看到她的靈火？爲什麽會這樣，神使，你快進來，來救救她……”

柳扶風真的害怕了，從來沒有如此害怕。

隻是聽說聶小妖因爲元靈和法力透支，變得蒼老，如何都沒想到會失去生命。

“或許，她的靈火已經燃到盡頭；亦或許，她将會有一個新的開始。”玄音神使不知道何時到了柳扶風的身後。當然，也沒人看到它是如何進入洞來。

“神使，你是上古神族，一定懂得生命的奧義，一定有辦法救她的，對不對？對不對？”柳扶風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急切地、假裝自我安慰地強笑着問道。

紫衣真人和其他幾位聽到柳扶風的呼喊聲，也都急急地圍了過來，看到了伏在柳扶風懷裏的聶小妖。

這時的她，雙眼微閉，面色安詳，雙手下垂，全身發着白色的熒光，潔白的那種白光。

她已經失去了知覺。或許，她已經仙逝。

“鑽石呢？你的眼淚呢？你在幹什麽？你要存心害死她嗎？”藍竹急切地斥道。

柳扶風這才想起“獠王之瞳”，他慌慌張張、抖抖索索地把它找了出來，捧到面前，可是，他的眼淚剛才已經流盡，無論他怎麽努力就是一滴都沒有。

這就是命運？

難道這就是命運？

柳扶風想着，戟起兩指，刺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