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子頭人搖了搖頭。
他說道:“不知道。不過,無論她出不出這大墟,都躲不過命運的安排。所以,自從她出了大墟,就沒回來過,直到……”
“她沒回來過這裏?”柳扶風驚問道。
“不是。我是說在這前些日子之前沒回來過。直到上個月底妖兒突然出現。”聶雲子說道。
“她還好嗎?她在哪裏?”柳扶風急問道,人已經坐不住,激動得站了起來。
聶雲子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當我再看到她時,知道她已經履行了她的命運。命中注定她此世會用一生償還你的前世情債,而她已經走完了一生。”
“她……她……她不在了?”柳扶風驚得呆立當場。
一燈聽了,也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聶雲子。
聶雲子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一燈坐下,繼續說道:“這到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耗盡了法力。那天她再入大墟,族人已經認不得她。滿頭烏絲已成白發,皮膚蒼老失去光澤,眼睛也失去了應有的神采,看起來與百歲老人無異。她離開這裏隻有三年時間,竟然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真是令人心痛。”
“那她還在這裏?”柳扶風一聽聶小妖并沒有死,立即破涕爲笑,追問道:“阿爺,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裏?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陪她一生,照顧她一生。”
一燈聽到聶小妖沒死,也松了口氣,慢慢地穩了穩心神。
聶雲子說道:“她已經離開了大墟。”
一燈驚問道:“她離開了?”
柳扶風也追問道:“阿爺,妖妖真的離開了?”
聶雲子點點頭,說道:“十鄉八裏都留不住她,她說她的命運注定孤獨終生,所以她要去一個能讓她孤獨終老的地方。她也拒絕我們爲她注入法力,看來,她還是執迷不悟,用情太深。”
“一個能讓她孤獨終老的地方?”柳扶風失聲問道。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白發的聶小妖,她正回眸看了看自己的家鄉和家人,然後去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等死。那是何等的傷心!何等的悲哀!
“那是哪裏?”一燈問道。
聶雲子搖了搖頭,說道:“在她出大墟的三年間,曾到過無數的仙山寶地,所以,她選擇了哪裏,我無從知道。”
柳扶風一聽,急了,問道:“阿爺,那我如何能找到她?要不,你幫忙占上一卦。”
聶雲子看着他,說道:“那就看你們到底有沒有緣分了。有語雲‘因爲相欠,所以相見’。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你們不再相見,也說明妖兒已經還完了前世的情債。風兒,記住,在世間難逃命運。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不要強求。放下執着,不再執着。”
聶雲子頭人說完微笑着朝他輕輕點頭,竟然漸漸消失。
柳扶風發覺異常,想沖上來抓住聶雲子,可是根本就是虛無,隻能看到他的形象慢慢變淡。柳扶風急地大叫:“阿爺,不要走!阿爺,請告訴我妖妖所在之處……”
突然間,他跌在地上,頓時醒來。
夜空很美,無數晶瑩的星星,就像碧玉上鑲嵌的鑽石。
柳扶風轉目四顧,根本就不是在什麽村落、房屋之中,分明就是露野而卧。
他再看四周,見師傅一燈正在打坐。旁邊的雙人帳篷邊,正躺着胖豬。
原來一切都是夢!
一切都是夢嗎?
柳扶風一骨碌爬起,四下張望。
他的天眼已經能跟據外界光線的強弱自動開啓和關閉。他借着天眼,發現自己還處在神廟頂。四周還是一片荒漠。
牧妖村呢?聶雲子老人呢?那些巨獸呢?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回頭看向師傅,他竟然也已經醒來。
柳扶風便無奈地走了過去,說道:“師傅,我是不是昏倒了?”
一燈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是你昏倒了,而是我們都暈倒了。”
柳扶風聽了,問道:“師傅,此話怎講?”
一燈拈了拈胡須,說道:“你不記得我們到過牧妖村?還見到了小聶的祖父母、父母雙親?”
“我們真的曾經去過?”柳扶風驚喜地問道。
“當然,我還喝到了超好喝的香茅花雕。”說話的是帳篷裏的藍竹。
她說完話就從帳篷裏爬了出來,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嘟哝道:“喝多了,竟然喝多了!”
胖豬曾經說過。她是娛界酒霸,沒想到被米酒給喝大了,難怪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柳扶風疑惑地問道:“香茅花雕?”
藍竹認真地點了一下頭,說道:“是啊,非常好喝、非常特别,據說是用玉黍香茅釀造的米酒啊。”說着,她舉起了右手,在她的手中,竟然還有一個小陶罐,用紅紙封着口。
她說道:“這是聶爺爺送給我的。”
這時,胖豬似乎也醒了過來,正在翻身;莫菲在帳篷裏也有了動靜。
就在柳扶風确認自己的遭遇時,突然傳來了胖豬的大叫聲。
一燈和藍竹三人都吓了一跳,都不解地轉臉看向他。
胖豬看到驚了大家,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去喝酒了,偏巧喝大了,見到很多妖怪。”
原來又是一個懷疑做夢的人。
柳扶風問道:“師傅,我們既然進了牧妖村,爲什麽又回到這裏?”
一燈聽了,微微一笑,說道:“你說你去過牧妖村,難道你真的去過牧妖村嗎?”
這下,把柳扶風問得呆在那裏。
神廟下傳來了“咕咕”的聲音,看來那些蚰蚓大蟲還沒遠離。
柳扶風聽了一燈的話,問道:“難道我們在酒醉的時候被人家送了客?”
一燈沒回答,隻是說道:“諸位好好休息,明早我們會有新的征程。”
胖豬已經回穩了心神,雖然頭天晚上的事記不太多,可是現在頭腦還算清醒。聽到一燈說明天還有新的征程,自言自語道:“我們如何出去?來得時候就像進入時空隧道一樣,現在又到哪裏找到時空穿梭之門?”
不管怎麽樣,現在大家睡意正濃,于是各自安歇。
柳扶風滿腦子是白發的聶小妖,她正滿面悲傷,一雙悲憫的眼睛,正脈脈地看着自己。
柳扶風大叫一聲“妖妖”,就醒了過來。
衆人也被他吵醒,紛紛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令他們奇怪的是,他們現在正在那輛“猛士”旁邊,胖豬還睡在後座上,一燈盤膝坐于車頂篷,兩位女士睡在帳篷裏。
這是是戈壁。
是戈壁就說明出了大墟,離開了牧妖村。
柳扶風一骨碌爬起來,四下張望。
“我們怎麽在這?”柳扶風問道。
一燈坐在車頂,披着一床被單樣的布料,眼睛都示睜,說道:“我們本來就在這。”
柳扶風問道:“我們睡覺前明明是在神廟頂的蘑菇山上,怎麽出的大墟?”
一燈回道:“你上次怎麽出來的,這次就怎麽出來。”
柳扶風問道:“你是說,是他們運用法力把我們送出來?”
一燈回道:“說不定,我們一直就在這裏。隻是他們在另一層空間裏,我們感覺不到而已。”
柳扶風自言自語道:“異次元?”
一燈出了個懶身,說道:“你們都醒了?準備上路。”
柳扶風驚訝地問道:“我們去哪?”
一燈說道:“走遍天涯海角,去尋找聶小妖。”
胖豬也驚醒了,問道:“走……走遍天涯海角?”
柳扶風也問道:“師傅,聶爺爺告訴你她在哪兒?”
一燈微微一笑,說道:“閑雲突入夜,清卷一孤燈。”
胖豬聽了,沒頭沒尾,埋怨道:“鮑叔,這是什麽意思?”
柳扶風微一思索,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燈見了,問道:“阿風,你知道在哪了?”
柳扶風胸有成竹地講:“應該是那裏。”
胖豬一頭霧水,問道:“你們說的是哪裏?”
一燈回道:“就是那裏。”
“如果不在呢?”藍竹從帳篷裏爬了出來。
柳扶風說道:“如果不在,那就是天意。”
胖豬叫道:“到底是哪裏,能不能說出來?這樣吊得實在太累了,心累。”
柳扶風說道:“掩月庵。”
胖豬聽了,回想着一燈說的那兩句詩句,問道:“可是……掩月庵在哪裏?”
一燈輕輕一跳,從天窗落入駕駛室,柳扶風也上了車,仍舊在副駕。
莫菲出了帳篷,也沒辦法洗臉、刷牙,隻好收了帳篷後,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用濕巾擦臉。
正在這時,胖豬、莫菲和藍竹的手機幾乎同時收到信息。
原來,那《鬼判》遊戲又要開始下一局。隻是,沒有任何提示,不知道什麽時間,不知道什麽内容。
莫菲問道:“現在該怎麽辦?”
胖豬說道:“打開MUISIC,我們要搖擺……”
音樂響起,四人搖擺起來。
柳扶風心裏很沉重,問戴着墨鏡搖頭晃腦的一燈道:“師傅,你知道掩月庵在哪?”
一燈聽了,斜了一眼,說道:“小柳,五十年前我曾跟師傅去過師兄那裏,碰巧也到過掩月庵。上次小聶與我提起她也去過掩月庵,而且我們倆還對上了庵觀大門的對聯。就說明我們倆說的是同一個地方。當即我就憑着小聶提供的大緻方位和我倆的記憶在網上搜到了那個位置。沒想到,這次還真派上了用場。不能不說,你的運氣真不賴!”
“這麽巧?”柳扶風問道。
一燈又睨了他一眼,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要知道,他與師兄的情緣一直是他的心結,五十年來都不知道師兄所在的那個地方。掩月庵本來就是隐藏在大山深處的一隐秘所在,網絡縱然先進,也沒辦法搜到那裏。無巧不成書,當小聶說出腌月庵的時候,一燈心情是何等激動。
好在,腌月庵距離他們現在所處的戈壁大墟并不算很遙遠。
隻要一路向西。
柳扶風看着窗外,似乎有一種影影綽綽的視覺效應在不斷地變幻,那或許隻是空汽蒸發時光的折射效應,也許是殷墟聖境和牧妖村所在的異次空間的邊緣。或許此時,聶雲子頭人與聶松子正站在異次元的邊緣看着他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