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退休前的那一天夜裏,離退休日還有不到一小時的時候,老警官鮑曉峰從高空墜落,躺倒在血泊之中。
在片刻的驚愕之後,柳扶風、聶小妖、莫菲和胖豬都沖了上來,解去一燈身上的繩索,摘去他頭上的頭套,看到了他滿面是血的臉。
他知道,自己一生中從驚險中開始,風平浪靜了半個世紀,現在,又在驚險中結束。上次車禍時他大難不死,終沒能逃過這一劫。
他還有呼吸,呆滞的眼睛努力尋找柳扶風和聶小妖,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柳扶風的手,眼睛卻盯着聶小妖,此時的他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他也知道自己根本說不完一句話,所以他隻是重複地說着一個字:“她,她……”
柳扶風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努力地點頭,說道:“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師伯!”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一燈最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聶小妖,然後暗淡下來。
這時,在這窯井之下,傳來了柳扶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呀!——”
旁邊的人更是看呆,因爲此刻柳扶風胸前發出萬道紅光。血的顔色,刺人魂魄……
衆人驚奇地看着他,有驚愕,有惶恐。
就在衆人糾結于一燈的犧牲和柳扶風魔變的時候,熊二一手上舉,定定地看着這一切,悄無聲息地向上升去。
當他升上窯井的頂部時,藍竹發現了他的意圖,刷的消失。
在窯井之下,柳扶風還在做着怒吼、狂嘶,恍如野獸——不,就是野獸。
聶小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終于還是白費。此時的柳扶風“靈識”的封印被他的仇恨沖破,先天魔靈正在迅速擊敗體内的靈火,占領着他的每一寸肌膚。這,都起因于那顆“獠神之瞳”,正是它重燃了封印在靈識中的魔靈。
此刻,他頭上正在瘋狂地生長着長長的鬃毛,從脖頸開始也在生長着粗硬的棕褐色的獸毛。
他曾經在車裏做過一個夢,夢到自己被怪異女人咬傷的胳膊上長出了黑色的獸毛。而現在,這個夢正在變成現實,又粗又厚的黑褐色獸毛正在破膚而出。
窯井頂上傳來藍竹的打鬥聲,她正在阻止熊二的逃離。
莫菲與胖豬互視一下,也施用輕功躍上井去。
此時井下,隻有聶小妖和柳扶風,還有一燈的屍體。
變成獸形的柳扶風,身長已達數米,雖然還留着人面,但是已經變得膚色鐵青,雙目火紅如炬,額頭前突,鼻翼寬大,一張方形大口呈墨色,兩顆吸血鬼般的獠牙突出唇外。
他的手大如簸箕,輕輕地撫摸着一燈的屍體,他粗糙的大手,已經無法幫他閉上眼睛。
聶小妖見了,走上前來,想幫一燈撫閉眼睛。
沒想到,柳扶風竟然發出一聲巨大的威吓的吼叫聲,把聶小妖吓得趕忙後退。
接着,他粗着噪子對聶小妖說道:“滾開!離他遠一點。你有那麽大的本事,爲什麽連他都接不住?隻是從幾十米的高度墜落而已,爲什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摔死?”
聶小妖被問得無語。
柳扶風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我就可以救他出來,爲他的退休宴上斟酒,點蠟燭,送祝福,了卻他的心願。可是,現在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殘肢斷體,爲他出殡送終。老天對他何來公平?你又有何面目面對他?”
聶小妖委屈地想辯駁,可是她還未張口,又遭到了柳扶風正面的一次狂吼。
巨大的口氣沖得聶小妖頭發紛飛,發強繩飛落,散發滿面。此時正好斜月照入,她仿佛一段魂魄,失魂落魄。百口莫辯地看着柳扶風,心頭充滿的不隻是委屈,還有心痛。
爲了柳扶風,她付出了太多。可是,他卻不知道。
現在,師傅一燈被壞人所害,責任怎麽都能算到自己頭上呢?不過,她也自責,因爲就在自己伸手接住一燈的一霎那,竟然驚得心神飛散,前功盡棄。
柳扶風繼續在狂跳、吼叫,暴怒地他如瘋獸般擊打着窯井之壁,頓時磚屑紛飛,井壁坍塌。
聶小妖再也忍不住,沖上前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哭着喊道:“你要冷靜,師傅他老人家犧牲也是迫不得已,你千萬不要再回到重前……”
沒想到現在的獸人柳扶風竟然一把将聶小妖甩出,直撞到十餘米外的窯井壁上,頓時将她摔得口角流血,慘卧在地。
柳扶風還沒停下來,惡狠狠地瞪着聶小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還我的師傅,你——給——我——滾——”
聶小妖傷心地看着他,撕心裂肺地說道:“不要——不要-”
柳扶風竟然平靜下來,他說道:“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都是你在強迫我。說實話,初次見面時,我對你并沒有什麽好感;這近兩個月來,都是你在逼迫我,糾纏于我。說實話,我曾經有過那麽一小會喜歡過你,可是那并不是愛,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好感而已。我們在一起純粹都是将就。将就,你明白嗎?”
聶小妖伏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裏聽到的。驚惶地看着他。
井上正在交戰的胖豬聽到了這番話,大聲喊道:“阿瘋,你真的瘋了嗎?怎麽能說這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話?嫂子,阿瘋現在是中了魔道,他說的話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話,你千萬不要相信,要想辦法救救他……啊呀……”
他正在勸說聶小妖時,被擊中一拳,直直地打飛。
柳扶風繼續說道:“你來到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麽?從第一天開始就搞個‘僵屍’的笑話,害得别人都叫我‘僵屍警官瘋’;又引來什麽洋犄角,還是你的什麽鬼神朋友;你天天說着你是什麽仙子,自己身份神秘,我不夠資格知道。既然我不配知道,你爲什麽還來找我?我看你就是一個十足的妖女!和洋犄角一樣,是個妖怪!”
聶小妖的心已經冰冷,因爲她一直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法術會在柳扶風的心裏留下陰影。現在看來,雖然他表面上不講,其實心裏一直對自己有着很深的成見與抵觸。這又怎能不讓她心寒。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莫菲在井上聽到,大聲叫道:“嫂子,阿風說的絕對不是真心話,你千萬别往心上去。要想辦法救救他,他肯定是中了魔道了。”
柳扶風竟然朝着井上的莫菲怒吼一聲,把莫菲吓的“哎唷”一聲打了個寒戰。正準備再說時,被人踢了一腳,不知道“啊呀”着飛到哪去了。
柳扶風繼續對着聶小妖叫道:“還有一件事,爲什麽每次我們捉住了僵屍後那個什麽狗屁‘特權’就會如蛆附屍一般立即趕到?你與那些‘特權’的關系做的那麽彰顯,是不是把我們當成傻子、二楞子、萬年瞎?是不是每次都是你通知他們來的,說?還以爲我們都不知道?”
說着他對着上邊喊道:“死豬?”
上邊傳來了胖豬的回答:“我——不知道——”
柳扶風又喊道:“莫菲?”
上邊也傳來了莫菲的聲音:“我也不知道——”
這兩人現在怎麽敢說知道呢?
雖然二人極力否讓,卻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雖然沒得到肯定的答案,柳扶風依然低回頭,看着聶小妖,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隻是沒有點破你而已。你還有什麽理由留在這裏,你這個叛徒!”
“叛徒?”
聶小妖早已經淚流滿面,看着眼前這個自己鍾愛一生的傻乎乎的男人,這個讓自己神魂颠倒,讓自己失魂落魄,讓自己孤注一擲,讓自己義無反顧的男人,竟然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位置,充滿的是對自己的仇恨與不信任,是一個“将就“,當真是生不如死。
這時,藍竹在井頂冒了頭,大聲叫道:“姐姐,對待負心人不要手軟,一個字,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