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燕八爺此時卻沒有絲毫的欣喜之色,雙手結印,盤于丹田,或許是這樁婚事觸動了很多往事,他的心情像潮水一般,起起伏伏,許久難平。
一個壓抑了許久的秘密,随着這股浪流,翻騰出了心湖。
二十年前,楚家名震天下,除了雄厚的财力外,楚家冠絕于天下的更是其絕世劍訣,獨星劍法!
然而,楚家傳到了最後一代時,已經衰落,曾經冠絕天下的孤星劍法,傲視天下的楚家劍客,就像是遠去的浮雲,煙消雲散。
沒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直到他的兄長燕九天橫空出世。
虎視眈眈的燕家如同一頭惡狼,一夜之間,号稱有三千劍客的老楚家,在燕家的沖擊下,如同破磚爛瓦般一擊而碎,被屠滿門。
楚家亡了,整個燕家歡天喜地,唯獨燕八爺痛不欲生,因爲他喜歡一個女人。
那個溫婉、動人的女人叫楚瑜,是他的大嫂。
而他的親大哥卻下令屠了楚家滿門,并把老丈人楚公、楚瑜的兄長等人煉成了燕家的死靈劍客,成爲傀儡。
那天晚上,楚瑜在燕家凱旋的城樓上唱了一夜的戲,流幹了淚,沙啞了喉嚨。燕九天騎着大馬,提着染血長刀跨過門樓時,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而燕八爺望着城牆上的女人,心痛的滴血,默默在房間陪她流了一夜的眼淚。
然而他對楚瑜的那番心思并沒能躲過兄長,第二天,兄長燕九天找上門來,丢給了他一本修煉秘笈:孤星劍法!
獨星劍法,傳說中楚家成名數百載的絕世劍訣!
他永遠忘不了兄長把劍訣丢在他面前,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訓斥一條不聽話的走狗:“忘了那個女人,她不屬于你,三個月後,若在我手上過不了十招,你就可以滾出燕家了!“
燕八爺翻開了劍訣,他終于知道爲什麽楚家會淪落如此,這本劍訣走的是極陰路數,一旦修煉,便會封閉自身陽脈,以至于陽精耗絕,終身成爲廢人。
何爲孤星,斷子絕孫,無情無義,是爲天煞孤星。
而他的兄長居然逼他修煉此等殘酷至極的劍訣,要他斷情,要他絕後,這是何等的陰損毒辣!
那一年八爺英俊風流,一手好丹青,名滿京城!然而,燕九天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把他活生生從一個潇灑墨客,變成一個劍客,變成了鷹犬走狗。
爲了燕家的顔面,他的兄長不惜給他娶了一個自己并不愛的女人,并讓那個女人有了孩子,便是燕絕!
燕八爺從來都不是無情之人,燕九天告訴他,燕絕是他的親兒子,他沒有反駁,時間一長,他完完全全把燕絕當成了親兒子。
因爲他從修煉獨孤劍法的那一天起,早已沒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而是燕家的恥辱。
他成功了,從一個被崇尚軍功、武力的燕家衆人瞧不起的廢物,轉眼成爲了燕家的頂級高手,并深受大哥燕九天的器重,成爲了左膀右臂,掌管整個外門,可謂是位極人臣。
但沒有人知道,他隻是一條麻木的狗,一個已經快沒有思想的殘人!
燕九天追殺至雲海傅家,楚瑜自殺時,他就旁邊,已經流不出眼淚,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埋葬那摯愛一生的女人。
傅登傑北上要爲楚瑜讨公道,與燕九天決戰時,是他在紫禁城樓,一劍誅殺了這位同樣深愛楚瑜的男人。
那是他殺的最後一個人,也是最無辜,最可憐的一個人。
此後,他不再出一劍。
這些年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爲什麽要活着,他到底是誰?
是燕八,還是一條狗?
燕八爺沒有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娶林家小姐,原因很簡單,他想娶妻,以堵住市井謠言之口,再者,生活實在無趣至極,他在萬千女人中,一眼看中了林蒹葭,因爲她身上有幾分當年楚瑜的溫婉之風。
也隻有楚瑜,才能讓燕八爺感覺到,自己還活着,還是一個人!
驟然間,他的臉頰上一陣冰涼,待擡起頭來,已是冷淚漣漪。
“八哥!”燕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燕八爺連忙抹掉眼淚,恢複了常态,淡淡笑道:“九妹來了,有事嗎?”
燕九娘何等聰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拿起手上捧着的紅色紋龍喜袍一抖,宛然笑道:“八哥,這是妹妹親手給你做的喜袍,你試試如何。”
燕八爺笑了笑,張開雙臂,任由九娘打理細緻了,然後走到鏡子前,看着裏面那個俊美無雙的男人,一臉輕松道:“九娘,我最近常常有一種莫名的憂愁,就像是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或許是大限将至啊。”
“八哥,你是神,千歲萬歲怎麽能死呢,大喜的日子,求你别說這話好嗎?”燕九娘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是唯一一個走進燕八内心的人,她傾聽過有關于燕八的每一絲傷痛。
“千歲萬歲在那呢,小九啊,燕八早跟楚瑜一塊死在了那個晚上,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就離開這地方吧。”
“這裏是地獄,是魔窟,我被囚禁了這麽多年,你就别步我的後塵了,你是我義妹,也是我唯一的傳人。”
“楚家孤星劍法,就當是替楚瑜傳下去吧。”
“另外,再給林家打上五十個億!”
燕八爺頗是傷感道。
“八哥,這是?”燕九娘好奇問道。
“要林小姐用一生的幸福來陪我這個殘人,多補償點,應該的。”燕八爺笑着脫下了喜袍,待走出門時,他又成爲了那個冰冷無情的燕八爺。
燕八爺追加了五十個億的彩禮的消息,在林家傳遍開來,林南天與族人們在大廳内吃酒聊天,美的完全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這麽多年來,林家族人稍微有姿色的年輕女人,仗着家族這顆大樹紛紛外嫁,但還從來沒有誰像林蒹葭這般搶手的。
一時間,林蒹葭成爲了林家最閃耀的王牌,那些族人理所應當吃着、喝着她用青春換來的錢,根本沒有人考慮過她的感受,這讓林夢栀愈發的心寒,打心眼裏替姐姐不值。
“重叔!”
“重叔!”
林夢栀悄悄走到角落,喊了一聲正在喝酒的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