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大兒子秦孝的媳婦崔月梅,在說話的時候,她還刻意給兒子紅兵打了眼神。
秦紅兵一摸頭上的黃頭發,嬉皮笑臉道:“爺爺,你可得替我說幾句好話,你老人家将來養老送終,還得指望我們披麻戴孝呢。”
秦建國一聽,氣的哮喘病又發作了,咳得臉都青了,哪裏說得出話來。
“月梅,人家何止小老闆,我聽說來的是文仁大哥,他媳婦才厲害呢,吳縣的縣長大人啊。”
“秀真,你伯伯來了,要多說好話,争取讓他把你安排到吳縣去做個公務員,那可是鐵飯碗,一輩子不愁吃穿,也好找媳婦。”
二兒子秦寬的媳婦苗翠萍在旁邊附和道。
“媽,你放心吧,我好歹也上了個三本,隻要秦伯伯回頭開口,公務員那還不是鐵闆上釘釘的事啊。”
秦秀真扶了扶眼鏡,得意的看了一眼“小流氓”堂兄秦紅兵,得意洋洋道。
“可不是,我們秀真可是大學生,爸,咱家就這麽一根文脈呢,您看着辦吧。”
秦寬點了根香煙,冒了個煙泡,眼中滿是驕傲。
秦孝一家子,則被噎的面紅耳赤,誰讓人家讀了個三本,而他的兒子高中畢業就在縣城打混呢。
“哼,不就是個三本嗎?現在滿大街都是,有什麽了不起的,前段時間不是給人去當代課老師,都沒人要嗎?”
崔月梅惱火的很,忍不住反唇相譏。
“呵呵,大嫂,你就别眼紅了。三本又咋地,總比你兒子打混混,将來吃牢飯強吧。”苗翠萍開啓了毒蛇模式。
“大清早的,你咒誰呢?”
崔月梅大怒,兩妯娌就要互掐。
“夠了!你們要吵,回家吵去,别在這我這丢人現眼。”秦建國氣的直咳嗽,痛聲喝道。
他這兩個兒子,秦孝不孝,秦寬心胸狹窄,都是典型的碌碌小人。
平日,他病的死去活來,求着打電話來,都不帶來看一眼的。
如今一聽老家來了個貴人,全都跑到這來湊熱鬧了,這都是什麽事啊?
“哎,造孽啊!”
想到這,秦建國眼眶濕潤,心中苦不堪言。
正吵着,門外傳來了汽車的刹車人。
兩家子争先恐後的從大門搶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
門口停着的是一輛老款的帕薩特,車身陳舊,顯然上了年頭。
一看這架勢,秦紅兵撇了撇嘴一臉不屑道:“切,我還以爲多有錢,會開大奔、陸虎啥的呢,原來是一輛零六款的帕薩特,幾把的大老闆啊。”
“一看你就不懂,現在有錢人就喜歡低調,興許人家是故意不漏财呢?”秦秀真故作高深的冷笑了一聲。
聽他這麽一說,原本有些失落的幾人,又連忙熱情的迎了過去。
秦孝更是點起了大地紅,噼裏啪啦的放了起來。
秦文仁一身樸素的長衫,自車裏走了下來,秦羿則是一身寬松的普通休閑衣,三人中,就數張大靈梳着大背頭,一身闆正中山裝,亮頭皮鞋,看起來最有氣勢。
秦孝一個健步迎了過去,握住張大靈的手,激動道:“你,你就是文仁吧,我是你二叔的大兒子秦孝,這是我兒子秀真,我媳婦……”
秦寬也不甘落後,一家子擠了過來,完全忽略了秦羿父子,圍着張大靈噓寒問暖,好不熱情。
張大靈一臉懵逼,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搶了主角的風頭,一時好不尴尬的舉起手道:“各位,各位冷靜,鄙人張大靈,秦爺的司機,司機而已!”
“什麽,你是司機?”
“我還以爲你是我文仁大哥呢!司機,你穿這麽光鮮,沖什麽大爺啊。”
“艹!”
這幾人一聽,頓時不爽了,甩了張大靈個冷臉,連忙又奔着秦文仁去了。
“這家人也太……”張大靈撓了撓頭,滿臉的委屈。
他好歹也是秦幫理事吧,誰見了他不得巴結一番,難道當司機,就不能梳大背頭、穿的氣派嗎?
秦文仁提着禮物,入了院,見到了秦建國。
“文,文仁,我的大侄子哎!”
多年不見,秦建國一眼認出了自己的侄子,滿腔的思念、愧疚再也壓抑不住,喊出這一聲後,已是熱淚直流。
“老叔!”秦文仁心中五味雜陳,亦是落淚神傷
秦建國那滄桑的輪廓依稀與亡父有幾分相似,想到昔日在吳縣青峰村做生産大隊長時,自己這位叔叔,是何等的風采,不曾想如今卻是這般凄涼,有家難回,有祖難認。
“文仁啊,叔叔對不起老秦家,對不起你和文義啊!”
秦建國握着秦文仁的手,泣然道。
“老叔,過去的事不提了,你老人家如今也是兒孫滿堂,好好享受清福,才是啊。”秦文仁抹掉熱淚,寬慰道。
“兒孫滿堂,呵呵!”
老人家滿臉苦楚,苦笑不已。
“文仁,我是秦孝啊,老爺子長子。”
“文仁,我是你二弟秦寬,紅兵你這傻孩子還愣着幹嘛,趕緊叫伯伯啊。”
一家子狂奔進院子裏,七嘴八舌的介紹道。
秦文仁待認了過來,客氣的打了招呼。
“文仁,這位是你兒子吧?”
“哎喲,小夥子長的真俊啊,他也跟我們家秀真一樣,是個大學生吧。”
苗翠萍笑着把兒子秦秀真推到近前,自誇的拿起兒子跟秦羿比了一番。
秦羿抱着胳膊,自顧走開了,他一眼就看穿這兩家子的虛僞勢利,壓根兒懶的搭理他們。
“這是我兒子秦羿,讀了半年大學,沒念了。他性子冷,你們别見怪啊。”
秦文仁謙虛的介紹了兩句。
“哎喲,那可惜了,我們家秀真可是三本大學畢業的呢。”
“文仁,進去喝茶吧。”
秦建國拉着侄子的手,往裏屋走去。
秦建國住的院子不算小,但隻用了一間正房,吃飯、睡覺都同在一間屋子。
屋子裏很簡陋,牆角是竈台,牆上滿是滴雨滲水留下的青苔痕迹,碗筷也很多發了毛,牆角還挂着蜘蛛網。
尤其是那張床,散發着濃郁的尿騷味,被褥被冬天的寒氣浸透,都能擠出水來了。
顯然,老人家平素根本無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