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但他更是一個小人。
小人一無所有時,會孤注一擲,以血還血。
可一旦手握利器,必然會時刻爲自己謀劃。
人想的一多,膽氣也就衰了。
如果暴雨梨花針是在糜五爺、甚至是張文強手上,秦羿還真不敢這般有恃無恐。
“唐師父,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傅世民不解的喝問道。
“我來告訴你們吧,他怕了,怕死,怕輸不起!”
“我想此刻,他最想的是如何逃命,離開這是非之地,而不是與我爲敵。”
“唐龍,我說的對嗎?”
秦羿站起身,扶着椅子的把手,森然笑問道。
“姓秦的,你真以爲我不敢動你嗎?”
“我現在就殺了你。”
唐龍被秦羿看穿了心中所想,惱羞成怒道。
“晚了,你剛剛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鬼影重重!”
秦羿雙肩一抖。
唪!
霎時,場中出現了數十個分身,呈圓圈圍住了唐龍。
自從修爲大進,秦羿已經能分出七七四十九個分身,此時四十九道人影,連着本尊,五十個一模一樣的人,讓唐龍更是一陣頭皮發麻了。
“暴雨梨花針,隻能從一個角度,對同一面的人發動攻擊。”
“也就是說,你最多隻能射殺三個。”
“五十個,殺三個,你想殺我,勝算似乎不太高啊。”
秦羿笑道。
分身同時而語,大笑出聲。
那場面當真是詭異至極。
唐龍由于強行服藥提功,此刻負面藥效上頭,再加上心氣一衰,前面爲秦羿所創,此刻面對數十個秦羿同時哈哈大笑,他竟是一陣頭暈目眩。
秦羿說的沒錯,暴雨梨花針的短處就是一錘子買賣,五十個人中,要想找出真身,幾乎是不可能。
傅家父子亦是心頭一陣絕望。
唐龍是他們的全部希望,一旦他敗了,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然而,這一把賭下去,勝算實在太低了。
“誰是真身!”
“誰是真身?”
唐龍一陣天旋地轉,原地四下張望着,随着那五十個人同時向他一步步的逼近、收攏,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潮水吞滅了。
“動手啊!”
五十個人同時大喝。
“你不動手,我就要殺你了!”
秦羿冷笑一聲,五十道分身,同時出掌向唐龍擊殺而來。
生死關頭,時空仿佛凝滞了一般。
“動手啊!”
傅家父子惶恐大叫道。
他們唯一的勝算,就在唐龍扣動扳機那一下了。
唐龍望着那越來越清晰,密密麻麻的手掌,腦子裏的弦突然像是斷了。
那種眩暈、恐懼、絕望與灰暗的人生,讓他在生死之間,像瘋子一樣怒吼了一聲,然後抱着暴雨梨花針,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嗖!
人影瞬間潰散,一切都結束了。
所有人揪着的心,在狠狠疼痛了一下後,終于緩緩的舒活了一口氣。
嗖!
秦羿背着手站在場中!
晨風吹動着他的黑發與青衫,飄逸絕倫!
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那雕刻的容顔,英俊如神!
唐龍最終還是沒敢扣動那一下!
他賭不起,也不敢賭!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成功者,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暴雨梨花針對他來說是神器,亦是心理上的枷鎖。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這件寶物上。
以至于它就像是一座扛在肩上的泰山,當要他爲了五十分之三,而賭上奉爲生命的一擊,他猶豫了。
他越猶豫,秦羿的氣勢就越增長。
到了最後,他發現饒是擁有兇器,在這個巨龍一般的少年面前,他卑微的可憐。
他一輩子都沒赢過,又憑什麽認定這一次能赢?
骨子裏的自卑、陰暗、失敗,在強烈的光明前,最終還是輸的一敗塗地。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扣動扳機。
“這東西,在你手裏,殺不了人。”
“拿來!”
秦羿背着手,走到唐龍身前,伸出了手。
“你背不動它了,何必呢?”
“拿來!”
秦羿同情的看着他,就像是憐憫一個無助的老人。
唐龍望着那山嶽一般的少年,渾身瑟瑟發抖,最終他顫抖着手,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過頭頂,奉上了天下有名的兇器。
“很好。”
秦羿接過暴雨梨花針,屈指在針盒上一拍,機關孔全部關閉。
“嗚嗚!”
唐龍匍匐在少年腳下,老淚縱橫,像孩子一樣嗚鳴痛哭了起來。
在交出暴雨梨花針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就像是丢掉了重重軀殼,整個人變的空靈了。
逃了幾十年了,他倦了!
複仇?做門主?
還有意義嗎?
“大哥,跟我回去吧。”
“門主,你來當!”
唐絕緩緩走了過來,蹲下身用力攏住這個早已面目全非,爲了逃難,不惜自毀容顔,滄老頹廢的兄長。
唐龍隻比他大三歲,但唐絕仍是風度翩翩,正值壯年,而他的大哥卻已是如此蒼老的讓人心痛。
他腦海裏想到了,昔日的大哥,是唐門第一用毒高手,那時是何等的英俊、潇灑,爲萬人所敬仰。
那時的大哥,與他手足情深,形影不離,一個攻毒,一人攻機關,可謂是唐門雙絕。
然而,區區一個虛名,區區權益,兄弟相殘,數十年一個殺,一個逃,再見時,亦是這般凄楚光景。
說話間,這位唐門門主重重的跪在了兄長面前,涕淚縱橫,重重的磕在他跟前。
他恨自己爲何不寬容點,要趕盡殺絕,面前這位可是自己的秦兄長啊。
“阿,阿絕!”
“咱們不打了好嗎?”
唐龍口中開始大口大口的溢血,用力睜開眼,認真的看着這位闊别幾十年的弟弟。
“哥!”
“不打了,不打了,咱們回家吧!”
唐絕用力想扶起他,手觸碰到他的脈門,才發現唐龍心脈已碎。
“大哥,你!”
“快,快服下丹藥!”
唐絕手忙腳亂的掏出瓷瓶,因爲緊張、害怕,藥丸大半灑在了地上,他也顧不上有多少,一股腦就要往兄長嘴裏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