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楊青青端着泡面捅走了進來,往桌子上一放,沒好氣道:“呢,快吃,省的回頭餓死了,縣長大人找我麻煩。”
秦羿無邊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一看牆上的電子挂鍾,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
聞着泡面那久違的芬芳,他那早已經饑腸辘辘的肚子,又開始敲起了戰鼓,不安分的催促起來。
堂堂地獄鬼帥,重生回來的第一頓早餐,居然是泡面,而他心裏卻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感動。
一萬年了!還是這麽熟悉的味道。捧着泡面,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下嘴了。
“看什麽看,怕我毒死你啊?”楊青青拉着臉,沒好氣道。
秦羿笑了笑,打開一看,裏面不僅有香腸,還有兩個鹵雞蛋,心知這位警花大人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啊。
不二話,秦羿甩開腮幫子,一口氣吃了個底朝天,連湯都沒剩。
楊青青在一旁嘟哝罵道:“真是餓死鬼投胎,小心撐死你啊。”
哎,一萬年沒吃泡面了,這酸爽,又豈是你這小妞能理解的。
這一頓,是他這萬年來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了,看着那心慈面冷的女警,他感覺自己總算找到了再世爲人的感覺。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地獄中稱霸一方的諸侯,而是腳踏實地的一個小人物,僅此而已。
“唔,真痛快,謝謝了!”趁着楊青青給他解手铐的瞬間,秦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不着痕迹的輕彈了兩下。
“我警告你啊,下次要再落到我的手上,我絕饒不了你。”楊青青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她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雖然這可惡的家夥奪走了自己的初吻,但殺了他也無濟于事,這口惡氣,也隻能苦吞了。
秦羿沉默不語,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快速敲打着,推算着楊青青的運程。
他用的是鬼蔔神算法門中的入門之法,鬼手探脈。
人天生身具陰陽二氣,修仙者善斷陽氣,修鬼者善斷陰氣。借陰陽之氣,推斷人之命數。
秦羿正是根據楊青青脈象中的陰氣強弱,推算判斷楊青青的短期内的運勢。若是在地獄,以他的神算法,隻需簡單的用法眼望一眼楊青青周身陰氣脈絡便可知因果,絕非所謂的江湖麻衣相術之流可比的。
隻是如今他的修爲毀于一旦,無法借助真氣開眼,所以隻能采用這種入門之法。
“楊警官,你泡的面味道不錯,這樣吧,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免費送你一卦吧。你近期的運勢很複雜,有好有壞,好事是你很可能升官,壞事嘛……”
說到這,秦羿賣了個關子,撕了一張紙,快速的寫下了手機号碼,微笑遞給了楊青青。
“這是我的号碼,你留着,以後有事可以找我。”
“切,鬼才信你。”楊青青不屑的撇了撇嘴,她踢爆人蛋子的事,劉局那還壓着呢,不撤職就算不錯了,哪來的官升。
“信不信随你!再會!”秦羿揚起嘴角,灑然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哼,誰要跟你再會,臭流氓。”楊青青低聲罵了一句,但鬼使神差的,還是面紅心跳的把那張紙條悄悄塞入了口袋。
當走出警局那一刻,金色的陽光刺的他眼睛一陣生疼,秦羿張開雙臂,眯着雙眼,享受着重生的喜悅。
門口停着一輛黑色奧迪,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看到他,那人老遠就笑着打招呼:“臭小子,還愣着幹嘛,快上車。”
秦羿渾身一震,那熟悉的聲音,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他萬年來幾近麻木、幹涸的心湖,泛起陣陣無比酸楚的漣漪。
這個如沐春風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父親,秦文仁。
他緩緩的挪動着腳步,走到他的身邊,喉頭幹澀的喊出了那久違的兩個字:“父親!”,然後,他用力抱住了這個溫暖的男人。
“兒子,這一晚上不好熬吧,以後可不能這麽鬧了。”秦文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頗是心疼。
“爸,我不鬧了,再也不鬧了……”秦羿輕輕喃語,眼眶已然濕潤。
秦羿永遠忘不了,公司倒閉那天,父親一夜白頭,抑郁吐血的慘景。
一萬年了,萬幸,你依然還在我的身邊,這比起那執掌生死的無上大道,要重要萬倍,不,是萬萬倍。
“好了,兒子,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去車站,學校馬上就開學了,你提前去東州适應幾天有好處,順便去看看何叔叔。”秦文仁梳理了兒子亂糟糟的頭發,笑着催促道。
“去東州?”秦羿心裏咯噔了一下,在腦海中搜索着記憶。
他想起來了,父親托何叔叔找關系,給自己弄了一個東州貴族大學的文憑,再過幾天,東大就該開學了。
“嗯,東州,那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嘿嘿!”秦羿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前世的片段,嘴角閃過一絲冷酷的微笑。
汽車很快在火車站停了下來,秦文仁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火車票遞了過來,滿臉不舍道:“兒子,以後爸媽不在身邊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嗯!”秦羿點了點頭。
在地獄中,他生活在爾虞我詐、明争暗鬥的血雨腥風之中,此刻重生面對厚重如山的父愛,他心頭竟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有感動,但也夾雜着些許不适應。
秦文仁扶了扶眼鏡,四下看了一眼,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塞在他兜裏,悄聲道:“這是我存點一點私房錢,别讓你媽知道了,密碼是你的生日。”
“好了,兒子,我能幫你的隻有這麽多了。記住,到了東州何伯伯家,要聽話。那邊水深魚雜,凡事定要低調。”
秦羿伸出胳膊攬着父親的肩頭,沉聲道:“天大地大你最大,以後你說啥就是啥,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然後,他拉開車門,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車站。
上一世,你以浮遊之身爲我遮風擋雨,不惜硬撼燕家參天大樹,終是含恨而亡。
這一世,我必以你爲尊,誓死守護你偉岸的身軀!
秦文仁望着兒子消失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嘿,這小子啥時候這麽聽話了?平時,我說話就跟放屁一樣,他哪回不唱對台戲,今兒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秦羿前腳剛走,一個警員拍了拍楊青青的肩膀:“楊隊,劉局讓你立即去辦公室。”
楊青青心頭一緊,糟糕,不會要秋後算賬了吧。
進了辦公室,楊青青眨巴着眼,小聲問道:“頭,你找我?”
劉局放下手上的文件,滿臉凝重的歎了口氣道:“青青呀,對不住啊,我這怕是不能留你了。”
“是不是因爲上次,我打人的事,上頭下處分了?”瞬間,楊青青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從警校畢業以來,就被分配到艱苦的吳縣工作,用自己不悔的青春在這片土地上流過血,灑過淚。
突然間,要被撤職,她的心就像被刺了一刀,血淋淋的,疼的厲害。
劉局笑了笑,拿起文件遞了過來:“傻丫頭,你哭啥啊,不是處分,是省會石京市局的領導,點了你的将,讓你去市局任職的調令文件罷了。”
“啊?”楊青青一抹眼淚,驚詫的翻開文件,還真是調令。
回到省會石京,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夢想,因爲她的家,爸媽都在那。
在整個東江流域,除了國際大都市雲海市外,當屬江東首府石京市最爲繁華了,那裏是華夏國六朝古都,文化荟萃之城,比起吳縣這偏壤之地,簡直就是雲泥之别啊。
“怎麽了?舍不得啊?那好,我跟市局領導請示,就說你不想去,正好,我還不想少了你這員得力幹将呢。”劉局笑道。
“别,别……”楊青青破涕爲笑,頗爲尴尬道。
劉局會心一笑,感歎道:“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以你的才華,就該在更需要你的地方發光發熱。去吧,回去記得幫我向你爸媽問好。”
楊青青撲入劉局懷裏,喜極而泣道:“劉叔叔,青青定然不會忘了你的栽培之恩。”
當走出劉局辦公室時,楊青青突然愣住了,臭流氓說的也太準了吧。
雖然這次是平調,但省會石京市又豈是小小吳縣能比的?
沒想到這位不學無術的縣長公子,還會算命,真是小看他了!
糟糕,那壞事不會也應驗吧。
想到這,她不由的伸進兜裏,摸出來那個手機号碼,掃了一眼,快速記在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