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火光沖天,在陰雲和濃煙之下,刺痛着人的眼睛。
火光前,數百黑甲提劍向着大軍走來,劍刃上倒映着熾紅色的光閃動不止。
寒風不止,迎面吹來的卻是陣陣熱浪。
火焰蔓延開來, 遮蔽了整條道路,這一支黑甲軍背對着滔天大火,面目和身子都被籠罩在陰影裏。
唯一能讓人看清的,就是那一雙雙絕無退意的眼睛。
黑甲、獸面、長劍、高盾還有那眼睛,一切都是太像了,像得讓顧楠一時間都沉浸在滿目的焰色中。
······
“軍, 歸矣。”
那一年, 由死囚建成的陷陣軍征戰歸來,三百人,死者八十六名。
軍營中,她在一面牆上,将刻着他們名字的八十六塊牌子取下,牆壁變得空落。
隻剩的二百餘枚牌子随着風晃蕩。
軍營中點起了火,八十六枚牌子都被扔進了火中,燒成灰燼。
“此八十六人,與戰陣而死,丢我陷陣顔面,今後,此八十六人不歸我陷陣所部!降爲常民,落回原籍!不得再說是我陷陣之人!”
“同的,不背我陷陣滔天殺孽, 入了那幽冥之處當爲良善之判, 來生。”
“要投個好世道···”
“于此!”
“陷陣軍!”
白衣之後,二百餘人站得整齊,軍容肅穆。
“送客!”
“铮!”無格出鞘。
“一路走好!”
“铮!”
劍刃如林, 向着那火上,半空中飄散而去的青煙。
“一路走好!”
······
此時, 同樣是一片大火,濃煙幾乎遮住了天空。
火焰中燒着的,同樣是一個一個刻着名字的木牌。
站在她面前的,同樣是一支叫做陷陣軍的軍陣。
簡直就像是,真的是那支陷陣軍的來生一樣。
可惜,他們依舊沒有投一個好世道,可惜,這一次,她站在的是這支軍陣的對面。
“好,好啊!”
顧楠領的軍陣的一旁。
臧霸扛着一柄狼牙棒騎在馬上,看着那火前的黑甲軍,眼中大亮,兇橫的臉上大笑着。
“好軍陣,好雄軍!”
手中的狼牙棒放了下來,揮起一片風聲,對着顧楠叫到。
“那青州的将軍,你是上還是不上。看你長得那副清瘦的模樣,要是怕了,我來!”
說着,就像是迫不及待一般,要領兵沖陣。
那般的雄軍,就該壯烈的死在戰陣之間才是他們的歸宿。
可他剛剛向前踏了一步,一根白纓槍就攔住了他的去路上。
臧霸停了下來,看向攔住了他的人。
“我來!”
顧楠壓了一下頭頂的鬥笠,沒人看清楚她是什麽樣的神色。
隻見到她回過頭,對着所有的青州兵說道:“全軍停于此處,一人都不要跟來。”
話音不重,卻很清楚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話音落下,那白袍坐在馬上,在所有人愣住地目光中,提槍慢慢地向着那沖天的火中走去。
翻卷着的火焰下,七百黑甲軍提着長劍,解下了背上的重盾。
“砰!”
人高的大盾一齊放在地上,揚起一片煙塵。
“呼!”
白甲将手中的長槍翻動,卷起一陣熱風,将煙塵散開。
長槍高舉在身側,白纓飛揚。
一襲白衣如舊,一陣黑甲如舊。
可此時卻非是舊日之時。
白衣黑甲,靜靜地對立在烽火不息的陣中。
“陷陣軍?”
顧楠啓口問道,聲音像是被卷進了層層的烽煙裏。
這便是,天下無雙?
高順擡起眼睛看着顧楠,笑了一下,看來,這便是陷陣軍報以死志之時了。
他沒有回答顧楠,而呼出了一句話。
一句顧楠曾浴血呼出過無數次的話。
“陷陣之志。”
“砰!!”七百黑甲劍盾相擊,聲動山林。
“有死無生!!!”
一聲長嘯,響遏行雲。
長嘯聲裏,鬥笠下顧楠點了點頭,擡起了眼睛。
陪她沖破了無數的烽火,陪她共征六國,說要陪她一同殺出個天下太平,最後,陪她一同戰死在鹹陽城前的軍陣。
終于,也站在了她的對面。她的身後,似乎終于,一個人也沒有了。
長槍橫立,馬上的白甲将輕聲說道。
“顧楠!”
說完,雙手握住了長槍。
“來!”
兩方沒有再停留。
“殺!!!!!!”
黑甲的軍陣沖起,不過數百人的沖勢之下,仿佛地動山搖。
另一邊,那白衣将領縱馬而來,戰馬在她的身下越沖越快,身側,槍鋒如虹。
顧楠沒有任何的保留,内息運轉到了極緻,長空之下,一時間,風起雲湧。
一陣陣大風扯緊,卷動着火焰翻騰不休。
她隻有一人,但随着她一人而來的,陷陣的眼前,卻是好像山嶽崩塌的氣勢。
她希望陷陣軍會退,哪怕退半步,都能告訴她眼前的這軍陣,不是陷陣軍。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退下這半步。
這股氣魄壓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而一個人,反而越來興奮。
“哈哈哈哈!”臧霸站在軍前長笑,眼睛緊緊地盯着陣中的情形,眼中灼熱。
“這青州将領,當真一條漢子!”
豪情烈血,他這生最欣賞的就是這般的英雄豪傑。
殺聲震天,天中陰雲裏,雷光一閃。
白光刹那間将天地間照亮,那白衣将領和黑甲軍沖在了一起。
長槍刺出,數百把長劍迎上。
緊接着。
“轟!!”
伴着如要貫穿天地的雷聲,交擊之勢,同雷霆萬鈞。
長槍撞在厚重的盾牌上,内息之下,長槍上爆發出一股可怖的巨力。
随着一聲巨響,長槍穿過了盾牌,接連着貫穿了兩個黑甲軍卒的胸口,将他們的身子挑了起來。
血色濺出,染紅了白纓,也染紅了顧楠身上的白衣。
猙獰的甲面對着顧楠。
···
“将軍,我等是要成爲名震天下的軍陣的。”
···
“刷!”長槍一甩,兩個沒有了聲息的身子被甩了出去,撞在了一排想要沖上來的士卒身上,将他們撞翻在地。
劍光落下,數柄長劍劃過顧楠身下的馬匹,斬斷了馬腳。
“斯!”馬匹悲鳴了一聲。
···
“諸位,此番,要天下,識我陷陣營!”
···
顧楠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站了起來。
騎在馬上的陷陣領将已經沖到了她的面前,馬背上,長劍高舉,無數的黑甲圍了上來。
團團黑甲之外,是看不到盡頭的火光。
雙手握住了長槍,長槍掃過。
···
“殺出一個天下太平!!”
···
長槍掃破了那沖來的馬匹的脖子,餘勢不止,在陣間橫掃而過。
所過之處,斷劍破甲,人馬橫飛。
···
“你們,可想好了,此去,有死無生。”
“陷陣之志!!!”
“好,随我陷陣。”
······
橫斷了道路的火焰映照着厮殺,火光下,就連血色都是烏黑。
戰陣之外,青州和徐州的兵馬都呆呆地看着那陣中,浴血的白衣。
大概是,等到火焰小了一些。
厮殺聲漸漸停止。
“砰!”又一個人倒在地上,胸前的甲胄破開,血流不止,滲入泥土之中。
手中的長劍直到最後都緊緊的握在手裏,圓睜着雙目。
火前,皆是伏屍,再無殺聲。
顧楠站在伏屍之間,身上衣服,已經分不清是白袍,還是血泡。
她的身邊,一個人跪在地上,是已經無力站起來了。
長槍橫在眼前,高順慢慢地擡起了頭來,看着顧楠。
面上的面甲已經破了一半,臉上全是血污。
長槍停了一會兒,最後沒有落下。
在高順空洞的視線中,顧楠收槍離開。
對着身後的兵馬說道:“滅火追兵。”
高順跪在火前,身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仰起頭來,看不見天光。
慢慢地。
他舉起了一把劍,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幹涸的嘴唇張開,一字一句地念道。
“鐵面爲兇,遮我征戎。”
“衣甲玄青,入我軍中。”
“名曰陷陣,軍亡方休。”
“魂歸天兮,死志方窮。”
“天下。”
火焰裏,高順手中,長劍刺下。
“再無陷陣軍······”
“刺!”
劍刃刺穿了他的身子,力氣像是一瞬間都被抽了出去。
高順倒在地上,血液浸沒了他的側臉。
最後一刻,他看到了漫天的烽火。
關于昨天的斷章,流汗,本來是想兩更好寫全的,但是學校裏這幾天要實踐活動,讓我弘揚紅色基因,要出門實踐,苦笑。誰想到一更又正好寫到那裏,咳咳,就有一些尴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