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暗,半空中漂泊着小雨,綿密一片恍若針線穿梭在天地之間。
陰雲壓的有些低卻不顯得壓抑,空氣裏帶着水氣,沾濕了行人的鼻間。
鹹陽城外的渭水河畔,一個穿着蓑衣鬥笠的人站在那裏,腰間挎着一把沒有劍格的細長黑劍。
鬥笠的陰影遮住了那人的臉龐,雨水順着鬥笠滑下,滴答在地面上。
河面上被水花連着,雨打在上面濺落疊起。
那蓑衣被風微微吹來露出了裏面白色的衣衫,那是一件孝服,讓人莫名的生出幾分怪異。
“陰雨連綿啊。”顧楠壓了壓自己鬥笠的帽檐,向上看去,半空中無數的雨絲墜落。
她爲何在此?
隻能說那秦王嬴稷就算是死了都沒能讓她清閑,王家的秘衛在秦王離世的當天給她送來了一份密诏。
秦王之前做好的安排,要她與陷陣營在這代秦王上位之前,行禁軍之責,做好保全。
秦王離世,秦王子安國君嬴柱會服喪一年而後繼位。
如今陷陣千人已經散布在了鹹陽城的各個角落,而她,負責攔截聞聲而來或者說聞利而來的江湖人。
俠以武犯禁,如今鹹陽蕭條各國都免不了會有動作。
根據秘衛的消息,今日的渭水上會來一撥人。
而她,要麽讓他們回去,要麽讓他們消去。
噼裏啪啦,雨聲響成一片,有些亂耳。
雨水影響了視線,讓遠處的一切都模糊了些。
也不知道顧楠在河畔站了多久,就在她都快要懷疑王家秘衛的能力的時候,渭水河面上,一隻渡船隐隐約約的出現在水天盡頭。
嘩···
雨聲更重了。
等到那渡船靠岸,從船上下來三個人,一個船夫一個布衣劍客,一個老漢。
三人似乎沒有注意到站在河畔的顧楠,将船綁好。
布衣劍客淡淡地說道:“進了那鹹陽城,各憑本事。”
“自然。”船夫沒有多言,老漢隻是眯着眼睛笑着。
三人正準備離開。
“第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人···”
一旁傳來了一個涼薄的聲音,輕輕地念着,像是數着什麽。
三人全是一驚,猛然回頭。
這才發現,站在河畔的那個蓑衣人。
剛才那人就一直站在那,而他們竟然都無察覺···
那蓑衣鬥笠使人看不清那人的樣貌身材,唯一能讓人注意到的,恐怕就是那人腰間的那把劍。
根本就不像是劍,收在劍鞘之中如同一根黑棍。
“呵。”船夫拿着手裏的竹竿,笑了笑,臉上無有異樣:“先生是渡河還是乘船?”
布衣劍客和老漢站在一邊沒有發生,而布衣劍客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鬥笠下,似乎有一雙眼睛看向了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雨水的原因,讓他們渾身一冷。
“你們現在離開,我不殺你們。”
話已經說開了。
布衣劍客的表情變得森冷,臉上的刀疤皺起,頗爲猙獰。
“閣下真以爲,你一個人能當我們三人?”
“呵···”
那蓑衣人出了口氣:“談不攏?”
“呼!”回應她的是船夫手中的竹竿。
長杆盤旋,使得雨珠四散,兩米有餘的竹竿上肉眼可見的勁氣翻湧,在雨中扭動,恍若蛇軀。
不過一個眨眼就已經竄到了蓑衣人的面前,勁風将她的鬥笠微微吹起,露出了下面波瀾不驚的神色。
竹竿之後,是一柄長劍,布衣劍客的劍嗡鳴了一聲,從劍鞘中飛出。
劍穿過雨水,将那雨滴割成兩半。
竹竿快要抵住那人的喉嚨,劍已經刺到了她的蓑衣。
蓑衣人才算是動了。
手搭上了腰間的劍,那根“黑棍”被抽了出來,讓人心中一涼的劍光乍起。
等到光影消去,蓑衣人已經站在船夫和布藝劍客的身後,收劍而立。
船夫手中的竹竿斷成了兩段,一段高高的抛飛而起,在半空中轉了幾圈,插在了一旁的泥土裏。
他的喉嚨上被開了個口子,血濺了一地,還在不停地向外流着,他的神情不可思議,口中溢出一口血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布衣劍客的臉上布着水珠,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胸口的衣服裂開,裏面的皮膚上翻出一道淺淺的血線。
他的劍要比船夫的竹竿慢上片刻,救了他一命。
如果要他形容剛才那蓑衣人的劍,那就隻有一個字,快。快到船夫看不見,他也看不見。
他們都隻看見了那蓑衣人拔出了劍,然後聽到了收劍的聲音。
那無格黑劍的劍鞘之中一閃而過的劍光,他身在其中不過刹那,那刹那像是天地都暗了下來,隻剩下那劍光。
“當啷。”劍客的劍摔落,而他癱坐在泥水裏,喘着粗氣。
三人之中的老漢一直沒有出手,直到看到了蓑衣人的劍,臉上的笑容幽幽褪去,背着手,站在那。
“先生真要擋我們?”老漢看着那身蓑衣,風卷過,看到了蓑衣下的白袍。
眼中慎重。
“老漢或許認得你。”
“哦?”蓑衣人轉頭看向了他:“爲何?”
“戴喪出行,劍術無雙,秦國之人裏,該是隻有一人。”
說到這,老漢淡淡俯身:“老朽見過陷陣喪将軍。”
“嗯,是我。”蓑衣人點頭算是承認,又問道:“那你可離開?”
“不,全且讓老朽一試。”
那老漢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個看不清的人影欺身上前,手中抽出了一把短劍。
老漢的速度亦是很快。
一滴雨水從兩人之間落下,透明的水珠映射着兩人的身影。
時間如同定格。
下一刻,蓑衣人的消失在了雨水中。
老漢的狠厲地眼神閃過一絲茫然。
随後身子向後一仰,一道縱穿了他上身的傷口,血濺起,似是将雨水染成了紅燼。
“砰!”
布衣劍客看着老漢的死相,眼中驚駭至極,再承受不住,恍若瘋魔,大叫着逃開,跳進了渭水之中。
“第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人。”
顧楠收劍,整了整頭頂的鬥笠,再沒有回頭,挎着腰間的無格長劍,一步一步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