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信的手猛地攥緊,黎阡陌的眼底驟然一沉。
楚千凝知他甚深,便是他掩飾的再好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隻一眼她就知道,出事了……
“發生了何事你直說吧,我能扛得住。”她冷靜至極的看着黎阡陌,語氣平靜的毫無起伏,可微顫的指尖卻暴露了她内心真實的情緒。
“凝兒……”
“說吧。”她直視他的雙眼。
眸光微暗,黎阡陌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沉沉響起,“是嶽父和嶽母,他們在祭天時遇到了伏擊。”
聞言,楚千凝的心猛地一顫。
伏擊……
眼前忽然一暗,她緊閉着雙眼靠進黎阡陌懷裏,身子搖搖欲墜。
見狀,黎阡陌趕緊将她抱到榻上,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輕羅,吩咐人備車。”
“……是。”輕羅遲疑的應聲,随即轉身離開。
但她心中疑惑,不懂黎阡陌在這個時候讓人備車做什麽。
世子爺要出去嗎?
而輕羅心裏的疑問也正是楚千凝不解的地方,她勉強自己鎮定下來,盡量保持平靜的開口,“你是打算……”
“爲夫帶你去南涼。”北周與南涼相隔千山萬水,這一來一回傳信委實耽誤工夫。何況如今情況特殊,若不讓她親眼看到他們人,她怕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安心。
聽聞黎阡陌的話,楚千凝不禁一怔。
雖說她心裏已有此猜測,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不免有些驚訝。
他縱容她到這般地步,她本不該爲此感到驚訝的……
“讓鳴悠他們先行,他們腳程快,到了可先傳消息回來。”黎阡陌沒明說的是,他恐這消息有假,是以派人仔細探查一番。
“好。”
“凝兒……”他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若有所覺的擡眸看向他,楚千凝眼眶紅紅的怔怔道,“嗯?”
“未到南涼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勿要折騰自己,知道嗎?”黎阡陌說的委婉,但楚千凝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恐她一心挂念爹娘便忽略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動作輕柔的撫過自己隆起的小腹,楚千凝的眼神漸漸變的堅定,“你說的我都明白,既然明白便不會自苦。”
相反,她還會比之前更在意自己。
唯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才能保護爹娘和腹中的孩子。
南月燭……
她與她之仇不共戴天!
原本漂亮的眸中閃過一抹寒芒,楚千凝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
娘親跌落山崖下落不明,南涼群龍無首恐生動亂,若她是南月煙便會趁此機會上位,畢竟她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血脈,想來不難俘獲人心。
畢竟,當年的那些事知曉内情的人并不多。
若果然如此,事情就麻煩了……
*
黎阡陌要帶楚千凝去南涼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王府其他人的耳中,乍一聽聞此事,殷素衣他們壓根就不敢相信。
要知道,楚千凝如今可還懷着孕呢,哪裏經得起這般長途跋涉!
何況,他們方才從邊境之地回來不久,還未歇息幾日呢便又要動身,這如何使得……
“娘,縱是不去,凝兒整日憂思也無法安心,結果還是一樣的。”俊眉微皺,黎阡陌聲音微沉,“莫不如我帶她去南涼,這一路上她心中有個盼望,還能好些。”
有些時候,無盡的等待是會讓人絕望的。
終日困在王府中苦等,他不認爲是更好的辦法。
“話是如此說,但……”殷素衣還是不太放心,雖說楚千凝如今胎相已穩,可誰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呢。
萬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可如何是好!
見狀,黎阡舜不覺開口安慰道,“娘,大哥素來有分寸,您就别擔心了。”
去南涼的路程雖遠,但沿途既有蒼淩和覃凝素他們在,再往前晚兒和鳳君墨也在,随時想歇腳都可以,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大哥向來看重大嫂,自然凡事都考慮清楚了。
不過……
“我和輕離也可一同前去,屆時也好有個照應。”這樣一來,娘親也可放心些。
誰知黎阡陌聽聞他的話卻阻攔道,“不行。”
“爲何?”
“你一走便隻剩下娘一人在王府,太不安全了。”他如今尚不确定南月燭的最終目标,是以大意不得,“待我和凝兒啓程後,你便入宮向陛下請旨,請他召父王回來,西秦那邊有官重錦和顧沉安盯着便足夠了。”
“好。”
北周無人坐鎮,恐會被人趁虛而入。
屆時朝中有何異動,怕是以洛北憂的本事無法鎮住。
從袖管中掏出一物,黎阡陌神情嚴肅的交到了黎阡舜的手上,“待我走後,便将這虎符交給洛九天,有他和九殇在,就算發生何事也可穩住朝中局勢。”
“他們的目标不是南涼嗎?”黎阡舜疑惑道。
“尚難确定。”
黎阡陌隐約覺得,南月燭的背後不止是蕭家,否則的話,她根本鬧不出這麽大的動靜。
可除了蕭家,還有誰有可能成爲她的同黨呢……
“大哥,路上小心。”盡管在殷素衣面前說的信誓旦旦,但實際上,黎阡舜不免爲他們挂心。
“嗯。”
拍了拍黎阡舜的肩膀,黎阡陌微微點頭,示意他放心。
拜别了殷素衣,黎阡陌便帶着楚千凝動身趕往南涼國。
因着她尚在孕中不能過于勞累,但她又一心顧念南月煙和顧沉淵,是以他便命人備了馬車和軟轎。白日坐車趕路,夜裏便由轎子擡着,免的她久坐身子不适。
蒼淩和鳳君墨都是一早得了消息,吩咐沿途的城守提前備好馬匹和膳食,給他們提供了極大的便宜。
按照他們這個趕路的速度,想來用不了幾日便能抵達南涼。
楚千凝一直保持着在沂水城時養成的習慣,到了時辰就睡,餓了就吃,冷靜的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突然從夢中驚醒。眼中帶着深深的恐懼和擔憂,眼角濕潤,眼眶微紅,看的黎阡陌心疼不已。
每每那時,他都将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撫。
這一日,楚千凝再次從夢中醒來,黎阡陌摟着她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睡去。
雪下的有些大,他們便在館驿歇了腳,想等明天雪停後再繼續趕路。
但這個雪夜,似乎注定了不會太平靜。
叮——
一聲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驚擾了淺眠中的黎阡陌。
他警惕的睜開了雙眼,第一時間将懷中之人摟的更緊,确定她沒有被驚醒後,他才輕手輕腳的起身,仔細給她掖好了被子。
悄然放下帳幔,轉過身時,他的眸中寒意四凜。
有刺客!
正想着,忽見一道人影閃過,直奔内間的床榻而去。見狀,黎阡陌墨眸微眯,神色清寒的揮出一掌正中那名“刺客”的心口。
對方顯然沒想到他的武功會這麽高,毫無防備的受了傷。
倒退了數步後,才終于穩住了身形。
下一刻,鶴淩等人都湧入房中,面露自責,“屬下等護衛不利,但憑主子責罰。”
說這話的時候,鶴淩不禁低下頭去,明顯對自己的失職感到羞愧。
但其實,黎阡陌卻并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
能夠和他們幾人打成平手,還趁勢溜進了房中,可見對方武藝之高強。而且,方才兩人雖隻走了一招,他卻發現對方的武功路數似曾相識。
似乎……
之前玄微帶來的那些護衛便是如此。
想到玄微那個人,黎阡陌眸光微閃,對于深夜前來的這些黑衣人有了初步的猜測。
“黎阡陌……”外間出了這麽大的響動,楚千凝早就醒了。
她披了一件鬥篷,緩緩的從内間走了出來。
一聽到她的聲音,黎阡陌便在第一時間向她走去,幫她仔細裹緊了鬥篷。
奇怪的是,對面那幾名黑衣人竟忽然摘下了臉上的黑巾,神色恭敬的朝楚千凝拜了下去,“屬下等參見殿下。”
話落,滿室皆靜。
冷畫和輕羅面面相觑,眼中充滿了震驚。
殿下?!
他們是在喚她家小姐嗎?
饒是楚千凝素日再淡定,此刻也不免有些錯愕。
如此說來,他們是南涼的人……
“你們來此何幹?”示意鶴淩等人退下後,楚千凝往炭盆旁走了兩步,然後才啓唇問道。
“回殿下的話,屬下等是來接您回國的。”爲首之人是一名男子,身形魁梧,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樣子。
聞言,楚千凝上下打量了他們兩眼,語氣涼涼的諷刺道,“确定是接我回國,不是意圖行刺嗎?”
被她這般一說,那人明顯有些尴尬。
狀似無措的撓了撓頭,洪崖有些心虛的說道,“殿下說笑了……屬下等怎敢行刺您呢……”
“既非行刺,何以深夜來此?還與王府的人交手?”
“……屬下等人的本意原是暗中接您回去。”言外之意便是,他們并不想驚動黎阡陌,又或者驚動了也無妨,隻要不洩露身份就好。
明白他們的意思,黎阡陌的眼神驟然轉冷。
打算把他媳婦從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不說,還想瞞着他,他們是找死嘛!
莫說黎阡陌不高興,便是楚千凝也覺得他們的行爲怪異的很,“是誰教你們這樣做的?”
“沒人教,是屬下等自己想出來的。”
“……”
恐楚千凝不信,洪崖語氣急急的補充道,“是真的。”
祭天時發生了意外,如今陛下下落不明,國師大人重傷未愈,朝野一片震蕩,他們也是無計可施,這才将主意打到了楚千凝身上。
她是陛下的女兒,也就是南涼下一任的女帝,此刻由她前去主持大局最合适不過。
不過,他們也聽說,她如今已嫁給了北周的廣陵王世子。北周之地的風俗不比他們南涼,女子講究出嫁從夫,大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想而知要接她出來得有多困難。
是以,他們才動了這個念頭。
“殿下,屬下等請您随吾等即刻回南涼去,國不可一日無君啊。”第一眼看到面前的女子,洪崖就堅信,她絕對是陛下的親生女兒。
除了兩人别無二緻的樣貌以外,還有她眼角的那枚月牙形胎記。
而且,她如今還懷了孕,将來要是生下個女娃,那就是南涼下一任的女帝。
這樣一想,洪崖看向楚千凝的肚子眼神便亮的駭人。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楚千凝擡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直覺相信這人定是娘親的手下。
單單是沖着對方這跳脫的性子就足以讓她堅信……
“倘或隻爲此事,那你直言便是,不該如此大動幹戈。”
“殿下教訓的是。”洪崖聽話的認錯,“屬下隻是擔心廣陵王世子不同意您去南涼。”
“你在此地遇到我,而非廣陵王府,難道沒去細想這其中的緣由嗎?”這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沒想到心思也是如此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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