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看着黎阡陌,齊寒煙揚了揚眉沒再多問。
對方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得多不識趣兒才會追問下去。
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齊寒煙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營帳中,便見楚千凝已經歇下了,帳中的炭火正燃着,映的一室都暖融融的,同外面的天寒地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恐夜裏炭火燃盡還要現添,齊寒煙便先往炭盆裏加了一些。
輕羅和冷畫在屏風外坐着,兩人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麽,她并沒有凝神去聽,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甚至……
連楚千凝醒來都毫無所覺。
倚在榻邊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對方一直沒有回神的迹象,楚千凝方才終于開口,“你打算像這樣坐到天亮嗎?”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齊寒煙猛然回過神來。
擡眸對視上那雙漂亮的眼眸,她狀似無奈的攤了攤手,“有些事情想不通,睡不着。”
“說來聽聽。”
“假如……”齊寒煙的語氣透着滿滿的不确定,略顯遲疑的響起,“你忽然到了一個未知的國度,那裏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但有黎阡陌陪在你身邊,你會選擇留下嗎?”
“他不能和我一起離開嗎?”楚千凝想也沒想的問道。
“不能。”
微微蹙眉,楚千凝想法複雜的考慮了許多因素,“那我爹娘呢,他們在哪兒?”
“……不考慮他們。”
“那當然是要和黎阡陌在一起了。”她回答的沒有任何遲疑。
聽她回答的如此幹脆,齊寒煙的眼神變的有些複雜。
沉默了片刻,她才低聲道,“我有點後悔和你們夫妻倆做交易了……”
“爲何?”
“倘或燕靖玄真的因爲我的安危放棄挑撥黎阡陌和北帝的關系,我會因此心軟的,而一旦心軟,就會影響我的決定。”
聞言,楚千凝卻微微蹙眉。
印象中,齊寒煙并不是這般容易被左右的人。
除非……
燕靖玄在她心裏的影響力,已經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又或者,她察覺到了,卻不願意接受。
方才她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其實就是她此刻糾結的吧……
楚千凝不知道齊寒煙所言的“另一個國度”在哪兒,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但她能感覺到,那個地方對齊寒煙有極大的吸引力。
以至于,讓她在“走”與“不走”間搖擺不定。
重新躺回到榻上,楚千凝不禁在思考一個問題,爲何齊寒煙沒有想到,燕靖玄或許會爲她放棄的更徹底呢?
*
過了沒幾日,軍中忽然傳出了一些流言。
都說,黎阡陌設計将本該遠在沂水城的楚千凝給接到軍中來了。事情傳的有鼻子有眼兒的,不少人都相信了。
至于他這麽做的目的……
隻有“蓄謀造反”一個解釋。
正是因爲猜到了這一點,是以軍心不穩,人人都在就此議論紛紛。
這樣的情況,之前也曾發生過一次。
作爲過來人,梅堯啓覺得這個流言可笑至極。
黎阡陌若果然要造反,怎麽可能将王妃和二公子留在王府不聞不問,隻救出世子妃了事。
何況……
廣陵王世子妃如今可還懷着孕呢,怎麽可能放着沂水城中優渥的生活不過,跑到這烽火連天的所在找罪受!
更重要的是,便是她自己不覺得苦,世子爺也不可能同意啊。
梅堯啓自然想不到,黎阡陌的想法總是與常人不同。
是以,偶爾在軍中巡哨時聽到有人在議論此事,他便會難得闆起臉訓斥那些兵将,不許他們以訛傳訛,造謠生事。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有人擔心黎阡陌造反,自然也就有人爲他抱不平。
王爺和世子都在前方浴血奮戰,爲了北周開疆擴土,北帝不給他們父子倆封官加爵也就罷了,竟然還變相軟禁了世子妃,這不是在寒世子爺的心嘛!
總之,怎麽想的人都有。
而流言中的主角兒黎阡陌,也果然沒讓人意外,第一時間便命人回沂水城打探消息,因爲他懷疑楚千凝失蹤了,否則軍中不會傳出這樣的消息。
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他卻意外收到了一份“禮物”。
一枚“扶桑花”形的玉佩,和他腰間墜着的那枚青葉是同樣的質地。
普通将士或許對這兩枚玉佩沒什麽了解,但如梅堯啓和梅鶴年這樣的存在,他們卻對此很熟悉,因爲曾親眼看到過。
當時,還有不少官家小姐都對此羨慕不已。
來送信的人隻言是奉主命行事,卻對他背後的主子隻字不提。但他坦言,楚千凝在他們手上,想救她的話就得黎阡陌得拿邊境之地的城防圖去交換。
城防圖一交,便等于是把北周所有的劣勢都擺在了對方眼前。
屆時……
他們再想要取勝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
爲了平安解救“楚千凝”,與此同時又不能出賣北周,黎阡陌最終選擇隻身前去“敵營”。
令人驚憂的是,他受了傷。
然而更讓人接受不了的是,被綁的人根本不是楚千凝,而是暮雪。
設計這場戲的人是從前追随蕭家的舊部,因受了蕭太後的吩咐才會如此做。
他們抓不到真正的楚千凝,便想着利用暮雪蒙混過關。
之所以要城防圖,隻是障眼法而已。
因爲隻有這般說,才會讓人誤以爲他們是西秦或是東夷的人。
當然,這些說辭隻能騙騙梅堯啓這樣的老實人。
如齊寒煙這種人精,是怎樣都瞞不過的!
看着帳外來回奔走的人影,她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壓低聲音對楚千凝說道,“以前是羨慕你,如今我忽然有點同情你了。”
攤上這麽個男人,怕是被算計到被他賣了還得反過來幫他數錢呢。
就拿今兒這事兒來說吧,若非她一早知道是什麽情況,估計也會如梅堯啓那般被耍的團團轉。
被齊寒煙打趣,楚千凝也不惱,甚至還稍顯得意的笑着,像是在說,“我看中的男人,自然不可能簡單!”
燕靖玄沒有讓人在軍中散布謠言,消息是黎阡陌自己散出去的。
那枚玉佩是真的,隻不過,被綁的那個“楚千凝”是假的。
此事已經在軍中鬧得沸沸揚揚,洛北憂雖身在沂水城,但他必然已經聽聞了此事。那麽,他會怎麽想呢?
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會再懷疑黎阡陌。
西秦的人若是真的抓了她,絕不可能隻是要城防圖這麽簡單,是以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原本和蕭家狼狽爲奸的南月燭。
想到南月燭,洛北憂便必然能想到,對方既然能要挾黎阡陌,自然也能要挾顧沉淵和南月煙。
爲人父母,能爲孩子做到哪一步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你們夫妻倆也太壞了吧……”明明是他們自導自演了一場戲,結果還得讓洛北憂爲此糾結不已,甚至懊惱自責。
他屢次懷疑的臣子竟爲了孝義兩全而甘冒風險,倒是顯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且不光是洛北憂,軍中的将士也會因此對黎阡陌改觀。
可以說,他這出兒苦肉計使的是恰到好處。
聞言,楚千凝揚眉,“我幾時說過我們是好人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若她和黎阡陌不先下手爲強的話,便隻有“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份兒。
事情……
也快要了結了。
燕靖玄至今未有任何舉措,怕是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娘親坐鎮南涼,東夷也被鳳君墨牢牢握在手中,僅剩一個西秦,已經不足爲懼。
思及此,楚千凝不覺勾起紅唇,笑着撫摸自己的腹部。
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一出生便是太平盛世,錦繡江山已現,乾坤盡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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