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庭廣衆之下脫下衣裙,雖爲形勢所迫,可到底有損閨譽。
不過……
此刻的蕭毓嫣卻根本就沒心思想那些。
性命攸關,她隻想着如何保命。
慌裏慌張的扒下了自己的衣服,一張小臉都哭花了,看起來好不可憐的樣子。
那衣裙雖層層疊疊,看似繁複,可一遇上烈火就瞬間着了起來,不可避免的灼傷了她,連手腕處都變的通紅。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卻是,蕭毓嫣的頭發也被燒沒了一部分。
發髻散亂,半長不斷的披散着,十分滑稽。
“咳咳……咳……”蕭毓嫣被煙火氣嗆得直咳嗽,再加上灼燒處傳來的痛意,她的眼中便不禁蓄滿了瑩瑩淚水。
可惜,卻無人憐惜。
至少,黎阡陌和楚千凝就是一臉看熱鬧的架勢,甚至連裝都懶得裝。
至于旁的人,表面上故作關切,但實際上心裏已經笑開了。
唯一真正關心蕭毓嫣的,大概就隻有蕭家人了。
“快!快将人攙下去!”蕭太後吩咐宮人将蕭毓嫣扶下去,明顯心急如焚的模樣,“太醫!速速去傳太醫過來!”
“是。”
“嗚……好疼啊……”已走出一段距離,衆人還是能聽到蕭毓嫣不斷哭泣的聲音。
偏偏她越是呼痛,洛北憂的臉色便越是難看。
好好的封後大典被鬧成了這個樣子,換作是誰都開心不起來。相比之下,季沉魚倒依舊是那副不喜不怒的神色,甚至還對蕭毓嫣的情況諸多關注。
見狀,楚千凝唇邊的笑意不禁變的有些玩味。
這位皇後娘娘倒是有點意思,假以時日,怕是會成爲蕭太後的勁敵。
思及此,她便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黎阡陌的袖管,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你搞得鬼?”
話雖如此問,但楚千凝基本已經斷定了。
從内務府登門的那日起,她就隐約猜到有人要在封後大典上向她爲難,是以才會選擇在宮裝動手腳。她研究好幾日,這才終于發現了端倪。
楚千凝心知這宮裝送來前必是給洛北憂等人過了目的,若自己棄而不穿必會被揪住把柄。況這衣裙的料子和刺繡的手藝皆出自宮中,另外仿制一條卻是萬萬不能。
可“仿”不了,她卻“改”的了。
原本那紗衣上的金線織就的的确是鳳凰,但被她于各處改動了一下就發生了變化。
她在沂水城中沒有什麽敵人,真要算起來,也隻有蕭家那群人。
衣裙出在宮裏,幕後黑手除了蕭太後不做他想。
不過……
她并不打算直接向對方出手。
要知道,扳倒一位太後可是很麻煩的,稍有不慎還極有可能引火燒身。何況,洛北憂即便再是不親近蕭太後,可她到底是他的生母,絕不會放任旁人設計陷害了她。
蕭太後仰仗的無非就是蕭轍這位兄長,而蕭轍所有也不過就是他們這一家子,隻要毀了蕭家人,蕭家自然不複存在。
屆時,蕭太後也就無所依仗。
畢竟,比起對付太後,自然是對付蕭家子女更容易。
但楚千凝隻是有此想法,并未付諸實踐,不爲别的,隻是不想毀了季沉魚的封後大典。
她雖不知日後如何,但至少眼下北帝極其在意這位皇後,在封後大典上動手腳,萬一引得他雷霆暴怒就不好了。
卻沒想到,黎阡陌竟比她先出手了。
且說某位世子妃聽到楚千凝的問題,神色溫潤的轉頭朝她笑笑,淡定至極,“爲夫不過想凝兒所想罷了,這樣不好嗎?”
“惹怒陛下可如何是好?”
“凝兒怕是還不太了解咱們這位皇帝陛下。”話至此處,黎阡陌彎唇淡笑。
“哦?”
“之前我将南月敏的事情透露給他知曉,他已派人查到了蕭家暗衛所在,如今正是心中有火無處撒的時候。嶽父辭官之舉是爲‘退’,蕭太後欲陷害你是爲‘進’,這般情況下,無論咱們做什麽他都不會怪罪,而是會順着這個名頭處置蕭家人。”
封後大典乃是十分重要喜慶的事情,偏偏被蕭毓嫣給攪和了,洛北憂必定會向她問罪。
到那時候,蕭家人一旦求情便等于永遠欠了洛北憂一個人情。
聞言,楚千凝若有所思的點頭,“那内務府那邊……”
“他們查不到,也不查。”
因爲一旦徹查,就會發現蕭太後陷害凝兒的事情,這兩者相互關聯,牽一發而動身,蕭家人不可能想不到。
美眸微眯,楚千凝的唇不禁微微勾起,“你怕不是多長了一顆心?”
任誰都被他算計了去!
聽出她是在打趣自己,黎阡陌無聲揚唇,笑容溫潤。
*
經過了這麽兩出兒鬧劇,封後大典後來雖照舊進行,卻到底耽誤了些時間,衆人的心情也不似最初,不禁變的有些複雜。
蕭毓嫣的頭發被燒沒了大半,頸部和背部或多或少被烈火灼傷,幸而傷的不算特别重,蕭太後又特意拿了自己私藏的藥出來給她,說是不會留下半點傷痕。
可肌膚上的傷痕容易消,心裏的卻很難。
于衆人面前出了這麽大的醜,蕭毓嫣愈發連人都不敢見了,隻整日躲在自己的院子裏哭。
蕭太後原本還指望着她入宮同季沉魚争寵,這下計劃倒是徹底泡了湯。
同黎阡陌說起此事時,楚千凝的眸光不禁微微閃動。
這般情況下,蕭太後必不肯善罷甘休。
而她最有可能做的,就是……
“将蕭毓嫣強塞給洛北憂。”黎阡陌接着她的話說道。
“對。”
輕抿了口茶,他放下手中的信件,淡聲問道,“凝兒打算如何做?”
“我想進宮去拜見皇後娘娘。”
“爲夫與你一同去。”
“……好。”
本想說有九殇陪着自己就好了,不過話到了嘴邊她便又咽了回去。
罷了……
他想跟就跟着吧,便是爲了讓他安心也好。
讓輕羅去安排車駕,随即兩人便乘車直奔皇宮。
進宮後,黎阡陌将楚千凝交到九殇手上,然後便去了禦書房見洛北憂,不知他要做什麽。
再說楚千凝和九殇一路去了栖鸾殿,恰好季太妃也在這裏。
“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太妃。”
“起身。”
季沉魚一襲金色鳳袍,看起來大氣端莊,十分典雅。
比起從前的溫婉,如今則是多了一分沉穩氣度。
四人非是第一次聚在一起了,雖說季沉魚如今身份有變,但她性子好,并不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溫柔依舊。
“世子妃今日進宮,是特意來探望本宮的嗎?”素日沒什麽事,這位世子妃可是極少進宮的。
被季沉魚這般一問,楚千凝眸光微閃,坦言道,“回皇後娘娘的話,來探望您隻是其中一個目的,臣婦還有别的事。”
聞言,季沉魚忍不住掩唇輕笑,“你倒是實誠。”
“不敢欺瞞娘娘。”
“有何事,你但說無妨。”
“冊封皇後的大典已過去多日,不知皇後娘娘打算何時爲陛下選秀納妃?”才一開口,楚千凝便提了一個十分敏感的話題。
此言一出,莫說是季太妃,就連九殇都不禁一愣。
世子妃是真敢說呀……
皇兄與皇嫂真是新婚燕爾,蜜裏調油的時候,她居然給皇嫂“當頭一棒”!
不過,九殇和這夫妻二人相處久了,也知他們向來如此,卻定然沒有壞心……
當然了,後一句針對自家主子還有待商榷。
如此想着,她便慢悠悠的品着茶,好生悠閑惬意。
倒是季太妃,皺眉看向楚千凝,不斷的給她使着眼色,暗示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可前者卻故作不知,隻當沒有瞧見。
許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季沉魚被她問的明顯一愣,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她的神色雖未有不悅,但到底笑意散了些,“不瞞世子妃說,本宮至今尚未細思此事,不知世子妃可是有何想法?”
“敢問娘娘,太後她可有找過您嗎?”
“未曾找過。”
點了點頭,楚千凝又道,“想來娘娘心中也清楚,陛下是九五至尊,後宮雖不必有三千佳麗,但四妃九嫔斷或是不能少的。太後娘娘眼下尚未找您非是她不打算插手此事,而是蕭毓嫣身體不适,她恐自家侄女錯失良機。”
“這……”
“娘娘是國母,勢必要母儀天下,一切爲陛下和北周着想,言行無法像九殇與臣婦這般随意任性。不過,納妃一事臣婦卻覺得尚有轉圜的餘地。”
一聽這話,季沉魚的眼神明顯一變。
她斂了唇邊的笑意,正色道,“還望世子妃直言。”
“從前太後娘娘便有意讓蕭毓嫣進宮爲妃,如今她聲譽受損,出嫁不易,雖有人爲了巴結蕭家主動提出要迎娶她,但那一家子均心高氣傲,想來斷或是不肯下嫁的。”提起蕭家人,楚千凝滿眼不屑,根本就不在意季沉魚是蕭太後兒媳婦這件事。
頓了頓,她繼續說,“這般情況之下,蕭太後隻會愈發想要蕭毓嫣進宮,既免了蕭家淪爲笑柄,又能多個幫手。”
“……不錯。”
“既然蕭毓嫣注定了要入宮,皇後娘娘您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呢?”與其等到蕭太後暗中動手腳,逼着他們不得不同意納蕭毓嫣爲妃,還不如季沉魚主動提及此事。
這樣一來,既彰顯了她的賢良淑德,又能掌握此事的主動權。
更重要的是,有此一事,之後洛北憂再納不納妃就不是蕭太後能管的了。
而且……
入宮的人是蕭毓嫣,才能确保季沉魚的寵愛不會被撼動。後者很明顯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眸光隐隐發亮,明顯是将楚千凝的話聽了進去。
見狀,楚千凝頗爲慚愧的一笑,“臣婦如此說,意在給您提個醒兒,到底要不要如此做,還是要看您自己的決定。”
平心而論,若換成是她,恐是做不到這一點。
一想到黎阡陌納妾,她就恨不得先弄死那個小妖精,接着再好好收拾他。
但是,處在季沉魚這個位置,楚千凝覺得這是最理想的解決辦法。
比起迎一堆不知好壞、不辨敵友的女子入宮,倒不如選一個已知的敵人來得好。至少對于洛北憂而言,他厭惡蕭毓嫣還來不及呢……
起身從鳳座上走下來,季沉魚含笑握住楚千凝的手,語氣真摯道,“千凝,多謝你。”
稱呼忽然一變,後者略微一怔,随即也回以微笑。
要說這位皇後娘娘也果然不是白當的,楚千凝隻略加提點,她便十分聰明的學會了舉一反三。
不日勸說洛北憂降下聖旨,冊封蕭毓嫣爲皇貴妃,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楚千凝在王府得到消息的時候,臉上不禁浮現了一抹老謀深算的笑容。
她不經意間瞥見鏡中的自己,不禁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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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的題外忘記寫了,sorry~
鳳凰是兩隻鳥兒,雄爲鳳,雌爲凰,文裏沒有加以區分是爲了方便叙述,大家不要被誤導~當然話說回來,曆史考證從來沒有出現過鳳凰的實體,都是後人往别的上靠~
還有就是孔雀,隻有雄孔雀才有尾屏,但這裏是文章需要,就沒有詳細區分,大家也别太較真,知道這麽個事兒就行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