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季,天氣愈發寒涼,再加上天色微暗,水榭附近已鮮少有人出沒。
楚千凝遠遠站在岸邊,看着不遠處的汀蘭水榭,眸色愈寒。
秋風揚起了她墨染的發絲和煙青色的披風,襯着豔麗晶瑩的唇和眼角暗紅的月牙胎記,将人整個人顯的愈發不似凡塵中人。
她沒有立刻走進水榭中去,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的望着。
不遠處,月白色的紗幔随風飛舞,似是湖面上半攏半散的輕煙,朦胧隐約,平添了幾分詩意。
水榭中站着一道青色身影,卓然而立,清雅似仙。
隻一眼,她就認出那人是黎阡陌。
确定是他之後,餘光瞥見九殇就在不遠處,她方才擡腳走過去。
行走間,她擡手拂過發髻,似是攏了下被風吹亂的青絲,面上一片自然。
臨近水榭,忽聞琴音響起,透過若有似無的薄霧傳來。
曲調悠然自得,飄逸的琴音仿佛令人進入到了碧波蕩漾、煙霧缭繞的意境當中,眼前是一幅幅逼真至極的畫面。
寒江月冷、水榭煙雨
一聽這個琴音,楚千凝心裏的防備便卸了大半。
是黎阡陌
除了他之外,沒人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拂開飛舞的輕紗,果然見他端坐于琴架後面,神色溫潤,怡然自得。
一把琴,一爐香,一壺酒
公子如玉,雲月當空。
聽到腳步聲響起,黎阡陌擡眸朝她淡淡一笑,停手不彈。
“好一曲清夜吟啊”楚千凝彎唇歎道,說出的話卻有些打趣他的意味,“清風終日自開簾,明月今霄獨挂檐;琴裏若能知賀若,詩中應合愛陶潛”
她滿含深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秀眉微揚,“我竟不知,世子幾時愛上這般隐士之風了”
旁人或許會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給騙了,但她卻絕對不會。
“打趣爲夫,該罰。”話落,黎阡陌忽然伸手将她拉進自己懷中,就勢緊緊抱住,也不管這是在宮裏,不遠處還有九殇和侍衛。
“诶”
“爲夫彈得可好”他将半濕的帕子塞進楚千凝手中,讓她幫自己擦拭剛剛撫過琴的手掌。
“好。”敷衍的誇了他兩句,楚千凝不安的掙紮着要起身,卻被他緊緊的環着腰難以掙脫,“你快點放開我。”
這是在宮裏,萬一被人瞧見怎麽辦
何況
不遠處還有人在呢。
使勁兒推了推他的胸膛,誰知某人卻依舊不爲所動,隻淡聲道,“幫爲夫把手擦幹淨。”
楚千凝拗不過他,隻能依言接過帕子,仔仔細細的爲他擦拭。
黎阡陌親昵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發間的馥郁花香,薄唇不禁輕揚。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飄在頰邊的青絲,在指間貪戀的繞了兩圈,随即方才幫她攏至耳後。
溫軟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額際,瞬間她肌膚細膩猶如白瓷般的臉頰緩緩下滑,最終落到了她豔麗晶瑩的唇上。
明顯感覺到他的動作越來越大膽,暗示之意十足,楚千凝也顧不上給他擦手了,帕子一丢就趕緊握住了他的手。
“你中了春藥”她驚疑不定的看着他,随即又将目光落到了案幾上的那爐熏香上。但見煙氣缥缈,香氣四溢。
“”
她的小腦瓜裏都在想些什麽
一時被她的話逗笑,黎阡陌無奈的失笑着搖頭。
春藥
虧她想得出來
怔怔的望着他的笑顔,楚千凝又不禁打消了心裏的念頭。
他眼神清明,不似被主宰的樣子。
“你真的沒事”
“爲夫不過是見你的頭發垂在了頰邊,好心幫你理一理罷了。”黎阡陌一臉無辜的看着她,言辭間皆是對她的指控。
“誰讓你好好的忽然這樣”
每每他起了什麽“壞心”,便均是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一會兒捏捏她的臉,一臉戳戳她的唇,折騰的她意亂情迷了,他再心滿意足的開始“品嘗”。
不過,以往他雖胡鬧,但都是關起門來,眼下尚在外面,又是在宮裏,她這才有此猜想。
哪成想,竟是她想多了。
抿唇輕推了他一下,她柔聲道,“既是沒事兒,那咱們走吧。”
說完,她作勢要起身,可黎阡陌卻依舊沒動。
“嗯”
“不急,将戲看完再走不遲。”他把玩着她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麽戲”
同他在一起時,楚千凝便越來越少自己動腦子去想問題,遇到什麽事兒都是直接問他,倒是難得的輕松下來。
對視上她疑惑的目光,黎阡陌卻閉口不言。
甚至
還笑意不明的望着她。
換作從前的話,楚千凝或許不解他是何意,但是如今,她心裏明鏡兒似的。
小心翼翼的往水榭外瞄了瞄,見周圍并無人過來,她這才傾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這下可以說了嗎”
“不能。”
“爲何”她驚訝道。
“凝兒親錯地方了。”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指正道。
“”
他要求還不少
瞟了他一眼,楚千凝不服輸的挑眉道,“你少拿喬了,我隻是懶得去猜,又不是猜不到。”
“哦”
“蕭太後不光引你來此,還特意爲你準備了一位美人,我說的可對”
“繼續。”黎阡陌彎唇。
“若我所料不錯,她安排的人并不是蕭家庶女蕭毓恬,而是準皇後季沉魚。”話至此處,楚千凝的眸光不覺轉冷。
倒是黎阡陌,目露贊許,依舊溫潤的笑着。
見狀,楚千凝便心知自己所料不錯。
一旦被人發現季沉魚和黎阡陌單獨出現在此處,蕭太後必然有千百種方法往他們身上潑髒水。屆時,莫說季沉魚皇後之位難保,怕是連這條性命也得交代在此。
沒了季沉魚,皇後之位自然就落到了蕭毓嫣的身上。
至于黎阡陌,自然也難逃一劫。
而他們兩人喪命還不是最可怕的,蕭太後最終的目的是離間洛北憂和黎家的關系。
被臣子戴了綠帽子,饒是洛北憂再好的脾氣也難以忍受,勢必會嚴懲不貸。到了那個時候,所有幫黎阡陌求情的人,都會被北帝當成廣陵王府的黨羽,日後定會被蕭家一一剪除。
“你所謂的戲,大概就是指一會兒蕭太後帶人來捉奸吧。”
聽楚千凝說的頭頭是道,黎阡陌配合着點頭,另一邊卻拿起酒壺爲她倒了杯酒,“這是宮裏釀的花雕酒,與咱們素日喝的不同,嘗嘗。”
說着,他便将酒盞遞至她的唇邊。
“我說的不對”
“都對。”他寵溺的望着她,又将酒杯往前送了送。
楚千凝嗅了嗅那酒的味道,覺的的确是與她之前喝的不大一樣。
狐疑的看向他,她不确定的問道,“你不會是又要哄我喝酒,然後自己喝水吧”
上一次的教訓還曆曆在目,她至今都沒敢忘。
見自己如今的信譽度在她那裏幾乎蕩然無存,黎阡陌不禁笑的有些無奈,“這裏隻有一個酒壺,爲夫上哪去變水來喝”
“真的沒騙我”
“嗯。”
得他百般保證,楚千凝方才淺淺的抿了一口。
甜甜的果香溢滿唇齒之間,她的眉目不禁舒展,連眼神都亮了幾分,“這酒好生香甜”
“爲夫自是不會騙你的。”
“像用時令果子浸泡出來似的,女子喝倒是極好,可男子喝起來不會覺得酒性太淡嗎”男兒大多愛飲烈酒吧
“這酒本就是爲女子準備的。”
昔日佳淳皇後在世時,皇室大小儀典不斷,但她不勝酒力,又不能不飲,先帝便命人特意釀了這種果酒。
正是因此,這酒雖是由花雕演變而來,卻還有一個名字叫“佳淳釀”。
“先帝對佳淳皇後倒是極好”能如此尊重嫡妻,實屬不易。
“她是難得的賢後。”
“不知季沉魚會否成爲下一個賢後”忽然想到了什麽,楚千凝蹙眉輕歎。
話音未落,便聽到水榭外響起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轉頭望去,卻忽然被黎阡陌擒住下颚,薄唇毫無征兆的貼住了她的。
“唔”她欲伸手将人推開,卻被他霸道的反剪到身後,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驚愕的睜眼看着他,楚千凝不安的想偏過頭躲開,卻始終難以擺脫他炙熱的唇舌。
他到底想幹嘛
已經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了,他沒有注意到嗎
相比起楚千凝的驚羞和忐忑,黎阡陌就淡定多了,活像到了自己家一樣,一臉沉醉的閉上了雙眸,愈吻愈深。
好在,他也隻是将她鎖在懷裏親吻,并沒有别的行爲。
不過
如此親密之久,卻勾起了楚千凝心中的一股“火”。
似是有柔軟的羽毛輕輕劃過她的心尖,帶來絲絲酥麻癢意,流竄四肢百骸。
明明是想将人推開的,可手臂卻軟軟的提不起力氣,身子也如春水般軟在了他的懷中。
不對勁兒
猛然間想起他剛剛哄自己喝下的那杯酒,楚千凝氣得狠狠咬了他一口。
心裏卻發了狠,可咬下去時她卻根本沒舍得如何用力,再加上眼下她的情況有些特殊,說起來是咬了黎阡陌一口,但在後者看來,那與回應無異。
黑眸微眯,薄唇不覺微微揚起。
“太後娘娘小心,裏面果然有人”宮女的聲音在水榭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大,明顯那群人越來越近。
聞聲,黎阡陌擡眸,眼中寒光一閃。
不過眨眼之間,他便又恢複了以往那般溫潤模樣。
安撫的拍着楚千凝的背,他将她的臉埋在之間懷中,确保她這副意亂情迷的樣子不會被别人瞧見。
垂首理過她散在身前的發,黎阡陌似是根本到來人一般。
蕭太後走進水榭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黎阡陌懷抱着一名女子坐在琴後,熏香袅袅,酒壺和酒杯都變了位置,明顯有人喝過的樣子。
見狀,她的眼中不覺閃過一抹得意。
呵
她倒要看看,這般情況他要如何收場
“大膽太後娘娘在此,還不趕快問安施禮”蕭太後身邊的女官厲聲喝道。
“臣參見太後娘娘。”黎阡陌依舊坐在原地,隻朝蕭太後的方向微微颔首,“多有不便,想來太後娘娘寬宏大量,必然不會怪罪。”
“哀家不怪罪又如何,大庭廣衆之下穢亂宮闱,這成何體統”蕭太後故作痛心狀,實際上心裏卻高興到了極點。
她恨不得此刻就嚷嚷的滿宮皆知,令他無路可退。
“穢亂宮闱”黎阡陌挑眉,淡定的令蕭太後覺的心慌,“太後娘娘這話從何說起臣與内子在此撫琴聽音,不想她不勝酒力喝醉了,臣恐她身子虛弱染了風寒,是以才将她護在懷中,何來穢亂一說又與”宮闱“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