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凝的情況一日好過一日,讓鶴淩和霄逝等人也不禁跟着松了口氣。
一來是他們真的擔心她,二來便是因爲他們主子。
倘或她再不好,他們都不敢想象自家主子接下來會做出什麽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幸好……
風波已定。
齊寒煙每日都會來東苑爲楚千凝運氣調息,每每這個時候,黎阡陌都自動自覺的在殿外等候,無須對方多言。
初時他都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唯恐發生什麽意外。
近幾日明顯感覺到楚千凝身體的好轉,他這才不再那般小心翼翼。
偶爾繞着殿宇轉一轉,悠閑自在的打發時間。
這日,齊寒煙前腳剛到,黎阡陌後腳便出了殿中,一如平時那般在東苑閑晃,卻在不經意間瞥見園門口的一截衣裙。
眸光微閃,他故作不知的繼續往前走。
鶴淩和霄逝自然一早發現了情況,隻是對方不似沖着他們來的,他們便沒有貿然出手。
“主子……”鶴淩低聲示意。
“嗯。”
“她是尾随齊姑娘過來的,想來齊姑娘也早就發現了。”不知是懶得動手還是想借他們的手收拾那女子,總之齊寒煙沒出手。
“不必理會。”黎阡陌淡聲吩咐道。
“是。”
這個答案,鶴淩和霄逝半點都不意外。
與世子妃無關的事情,他們家主子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視線掃過一門之外巡防的禦林軍,黎阡陌血眸微眯,眼底一片平靜,卻透着絲絲妖娆和詭異。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忽然朝鶴淩低聲吩咐道,“讓雲落、九殇和鳴悠來此,若鷹袂和輕羅已從南涼趕回,便讓他們一道同來。”
“是。”
“通知阡舜,讓他帶輕離先回北周。”
聞言,鶴淩卻遲疑了一下,“怕是……二公子不肯先行……”
“将宮中情形說與他知曉,他會依言行事的。”
“屬下明白了。”
交代完這些事,黎阡陌估摸了一下時間,便轉身往回走。
回去時,卻見那女子還在園前晃蕩。
方才他隻隐隐瞧見了一個側臉,心下雖有猜測卻不肯定,眼下倒是确定了。
西秦丞相的掌上明珠,莫輕語!
或者……
應該喚她爲“莫輕離”。
畢竟,世人眼中的莫輕語已經嫁給了阡舜。
以次女代替長女和親,事後再光明正大的将長女帶到人前,讓她頂替妹妹的身份活下去,莫符這個老狐狸真是打的好算盤。
薄唇微勾,血眸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黎阡陌心道,這事兒若是被阡舜知曉,定要攪得丞相府不得安甯不可。
一邊想着,他一邊朝正殿走去,剛好見齊寒煙從殿内緩步而出。
才一出來,齊寒煙便望着某處森然一笑。
見狀,黎阡陌卻在與她錯身之際淡聲道,“靜候時機。”
話音方落,他便徑自走了進去。
齊寒煙站在殿門口想了想他說的話,片刻後勾唇一笑,寒氣凜然,令人不敢直視。
她就知道……
跟着這夫妻二人會免去自己許多麻煩。
*
殿内
楚千凝方才撐着潭邊準備上岸,聽到腳步聲響起,她下意識轉頭看過來,手臂上力氣一松,人就重新跌入水中。
黎阡陌眼疾手快的将人撈起,卻還是讓她臉上濺滿了水珠。
他低聲輕笑,音色沉沉醉人。
“是爲夫進來,你有何好怕的……”拿過浴衣将她裹好,他随即抱起她走入内殿。
“我沒怕。”
就是在水裏待的時間久了,手腳一時沒那麽靈活。
被黎阡陌放到榻上,楚千凝神色自然的展開雙臂讓他幫自己擦拭身子。
待到他一件件的幫自己把衣裙穿好,看着認真幫她系着腰封的男人,她忽然心念一動,捧起他的臉就親了上去。
“怎麽了?”順勢環住她的腰,黎阡陌傾身将額頭抵住她的。
她搖頭,什麽都沒說。
其實并沒有如何,隻是看到他那樣專注的爲自己做那些細小的事情,心裏就難以名狀的溫暖和甜蜜。
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是以便親了他一下。
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她像貓兒似的在他懷中蹭了蹭,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可忽然想起什麽卻蓦地睜開了眼睛。
“你可想好要如何脫身了嗎?”
“嗯。”
輕應了一聲,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睫上,催促她入睡,“這寒潭雖能解毒,卻也極耗身子,是以你須得吃好睡好。”
“我近來已豐腴了些,難道你方才抱着沒覺得重嗎?”楚千凝握着他的手在自己臉上捏了捏,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無聲的勾起唇角,他柔聲道,“是比前幾日手感好些。”
“那你與我說說,你打算如何做?”
既要帶自己走,又要把齊寒煙偷運出去,而且是在燕靖玄的眼皮子底下,這事兒可不似說說那麽簡單。
最近閑來無事時,她也想了很多,卻始終未能想出兩全之策。
唯一可行的法子,還須得有人手。
若阿落那小丫頭在這兒,事情就好辦多了……
心知她不将此事問明白也無法安睡,黎阡陌便聲線溫柔的将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聽得楚千凝眼神晶晶亮亮的。
見她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黎阡陌不覺挑眉,“凝兒何故如此看着爲夫?”
“你我不謀而合,故而覺得驚奇。”
“哦?”
“我原本還在發愁要不要讓你喚阿落來此,不想你已先一步行動了。”果然夫妻同心便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可見爲夫深解凝兒之心。”
“臭美……”
水潤的紅唇微微揚起,楚千凝笑着将臉轉向另外一邊。
忽然想起什麽,笑意微斂,她又道,“若是樂敏果然去投奔了樂燭,那後者便會知曉西秦的寒潭可解寒毒,屆時她勢必會來此截殺,咱們須愈發小心才行。”
“放心吧,爲夫自會料理清楚。”
怕隻怕他們不敢來此……
*
早在黎阡陌帶楚千凝初入西秦皇宮時,鶴淩便将消息傳回了北周,以求讓黎延滄和殷素衣他們安心。
如今又喚雲落前來,小丫頭也不敢耽誤,趕緊和九殇匆忙往這趕。
她們出城時鷹袂和輕羅尚未回到沂水城,顧沉淵的情況也依舊沒那麽樂觀。
不巧的是,就在她們走後,鷹袂便獨自“殺”了回來。
輕羅留下和冷畫他們一起留在南涼調查一切可能的線索,再加上鷹袂輕功太高,她恐自己與他同路會耽誤行程。
且說當日黎阡陌帶着楚千凝離開沂水城的時候,他并沒有讓遏塵随行。
相反,而是讓他留下照看顧沉淵。
如此做并非是覺得顧丞相的情況比楚千凝更危急,或是他更看重與顧丞相的交情。相反,他是最好了與對方決裂的打算。
一旦那寒潭藥浴果然有用,燕靖玄必會好生利用這次機會,這早在他的預料當中。
他早已做好爲了楚千凝放棄北周的打算,是以須得留人好生照看顧沉淵。
何況……
即便輕羅和鷹袂将草藥帶了回來,也須得遏塵将之處理入藥,旁人怕是沒那個本事。
且說遏塵得到那解藥後,便獨自鑽進了藥廬,不許任何人靠近那裏。
黎延滄和殷素衣早已習慣了如此,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顧沉淵這邊得了解藥,楚千凝那邊的情況也有好轉,夫妻二人懸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不似以往那般愁雲滿面。
可暮雪并不知這般情況,見他們展露笑顔心下不禁覺得奇怪。
王爺與王妃爲何這般輕松惬意?
難道……
他們已知道如何救治義父?
還是說,世子妃的情況好轉,馬上便要與世子回來了?
想到這一點,暮雪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黎阡陌終于要回來了,自己總算能再見到他;憂的卻是,他對世子妃如此情深,怕是心中難有她的位置。
“唉……”
不自覺的歎了口氣,暮雪不禁目露哀思。
這一聲輕歎正好被殷素衣聽到,她隻當對方是在擔心顧沉淵的情況,是以便柔聲安慰道,“暮雪姑娘不必擔憂。”
“王妃!”暮雪一驚,趕緊起身施禮,“暮雪參見王妃。”
“起來吧。”
“……謝王妃。”
柔柔朝她一笑,殷素衣緩聲道,“王爺已得了解藥,想來丞相不日便會醒來,你不必再這般憂心,随我一起去瞧瞧吧。”
聽聞顧沉淵很快便會醒來,暮雪不禁面露喜色。
快步朝主屋而去,她的步伐比以往急切了許多。
方才行至門口,還未進到房中便聽到了黎延滄渾厚的笑聲傳來,“你倒是偷得好懶……卻苦了我們提心吊膽……”
“義父!”掀簾跑入房中,暮雪的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
倚榻而坐的男子微微勾唇,示意她自己無礙。
目光落到後進來的人身上,他神色溫潤的朝她點了點頭,雖面露病态,卻難掩一身風華,“素衣,許久未見了。”
“一别數年,丞相風采依舊。”
“老了……”
擺了擺手,顧沉淵搖頭失笑。
這一病醒來,忽然與故交舊友重逢,他竟有些身在夢中的錯覺。
似乎……
他的确是做了些夢。
夢裏,又回到了南涼的那個小鎮上,又遇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子。
見他精神尚可,黎延滄便朝殷素衣示意了一下,後者會意,柔聲細語的将暮雪帶出了房中。
待到這一處沒了外人,他方才從懷中掏出了當日樂燭留下的那封信和玉佩。
一看到那枚玉佩,顧沉淵的臉色便猛地一變。
“這玉佩你是從哪兒得到的?!”緊緊攥着那枚玉佩,他激動的連手指都在輕輕顫抖。
“你先别急。”
二人相識已久,黎延滄幾時見過這般沉不住氣的顧沉淵,心下不禁愈發感到奇怪,也不敢耽誤,趕緊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聞言,顧沉淵面色沉吟,蹙眉道,“我不認識什麽樂燭,隻認識一個名叫‘樂煙’的女子。”
“樂煙?!”
“嗯。”點了點頭,顧沉淵目露追憶之色,“這玉佩……當日被我不慎遺失在南涼,方才你一拿出來,我還以爲……”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但黎延滄已聽懂了他的意思。
大抵是他以爲樂煙意外撿到,如今來找他相認了。
可惜……
匆匆看完了那封信,顧沉淵的眉頭卻越皺越深,“以我和世子妃相逼,對方是沖着阡陌來的?”
“我倒覺得不像……”
“爲何?”
深深的看了自己這位好友一眼,黎延滄也不同他打啞謎,徑自對他說,“你有所不知,凝丫頭的樣貌與你那義女暮雪十分相似,有過之而無不及。近來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跷,我之前也曾和阡陌說起過此事,覺得你或許和凝丫頭有何關系……”
他說的隐晦,但顧沉淵卻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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