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小姐憂心忡忡的樣子,丫鬟莺兒竊竊的笑道,“小姐,您就别爲世子爺擔心了,他那麽聰明,一定沒事的。”
“你這丫頭……”面色一紅,暮雪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眼。
“小姐,您就這般默默關注世子爺也不是個事兒呀,要奴婢說,您應當讓他知道才是。”
“讓他知道?!”
“對呀。”莺兒連連點頭,鼓勵她說,“您将心意都藏了起來,世子爺如何知道呢……說不定他心裏與您是一般想法,但因着您未說,他也不好唐突啊。”
聽莺兒如此說,暮雪不禁有些閃神。
他同自己有一樣的心思……
眸中閃過絲絲笑意,她羞澀的低下頭,不禁在心裏想象着兩人互訴衷情的那日。
不過——
眼前忽然浮現一抹煙青色的身影,令暮雪的神色随之一變。
想到楚千凝,她的眸光便不覺黯淡了幾分。
他已有了那般如花嬌妻在側,心裏又豈會有自己半點位置!
思及此,暮雪便不覺輕輕歎了口氣,落到莺兒眼中,便隻當她是抹不開面兒,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對她說,“小姐,您還在猶豫什麽呢?”
“……世子妃美豔絕倫,與世子他伉俪情深,怕是再難容下他人。”之前他們來府上探望義父,她便看出他們情義深厚。
誰知莺兒聽她此言卻并不在意,輕松笑曰,“小姐您糊塗啦,世子妃若容不下别人,那與妒婦何異?”
“莺兒!”暮雪皺眉斥責,“不可胡說八道!”
“奴婢原沒說錯呀……”莺兒微微低下頭,依舊小聲嘟囔着,“如今世子身邊隻有世子妃一位正妻,可他總要納妾的,世子妃難道還會攔着不成?”
“這……”
“況他們二人成婚至今,世子妃始終未能有孕,假以時日,王爺與王妃豈有不急之理?”屆時,保不齊連王爺王妃都會插手此事。
不妨莺兒會說起楚千凝有孕之事,暮雪微微怔愣。
是啊……
楚千凝嫁給世子爺也有段時日了,爲何一直沒傳出喜訊呢?
“小姐,雖說以您的身份不該與人爲妾,可世子将來必會繼承王位,屆時您便是側妃,萬一趕在世子妃之前誕下孩子,沒準兒還會被擡爲正室,您有丞相大人給您撐腰,世子妃卻誰都沒有,她又是東夷人,自是比不上您的。”
恐暮雪死心眼想不明白這些,莺兒便左一句、右一句的告訴她,“而且,您就沒發現世子妃的樣貌與您很像嗎?”
聞言,暮雪微訝,“你也這般覺得?!”
“嗯。”
“我還隻當是自己想多了呢……”
“的确是很像。”莺兒若有所思的說道,随即眸光忽然一亮,“說不準呀,世子爺就是因爲這個才娶的世子妃。”
話落,莺兒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否則的話,這世上哪裏有那麽巧的事情……
定是因着世子爺早前便心儀小姐,隻是那時他人不在北周,這才娶了如今的世子妃。
許是莺兒所言太過大膽,以至于暮雪都愣住了,好半晌都未回過神來。
會是像她說的這樣嗎?
瞧着自家小姐怔怔出神的樣子,莺兒不覺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小姐,這沂水城中求娶您的人那麽多,可您至今不願出嫁,您總說想在丞相膝下爲他盡一輩子孝,可奴婢知道,那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的,便是因着您一顆心都系在了世子爺身上。這次丞相醒來後,您可定要把握住機會,再耽擱下去的話,恐芳華不再……”
微微斂眸,暮雪一時沒有接話。
莺兒所言她如何不知,隻是,到底羞于女兒家的薄面難以啓齒。
何況,義父至今未醒,也不知道日後會如何……
*
且說另一邊,黎阡陌率衆入宮,臨至宮門前都未見鶴淩回來複命。倒是蕭毓歸派出去的其中一人策馬而回,遠遠的朝他點頭示意。
見狀,蕭毓歸心下一喜,面上卻故作平靜,并未流露出絲毫異樣。
黎阡陌許是一直記挂着鶴淩的蹤迹,未曾關注旁人。
直至——
步入大殿,面見北帝。
洛北憂先是逐一犒賞諸位将領,接着又慰問了一番中毒受傷的蕭轍,命人往蕭府送了好些的珍奇補品,看得人眼紅不已。
當然,最讓人眼紅的還是黎阡陌。
可眼紅歸眼紅,卻沒有人不服氣。經此一事,人們私下裏甚至喚他爲“少丞相”。
這般淡雅風姿和的莫測之術,簡直與當年的顧沉淵如出一轍。
若非知道不可能,衆人都要懷疑黎阡陌是顧沉淵的兒子。畢竟兩人氣質相仿,行事風格相同,年齡也對得上。
就是……
容貌并不相像。
“丞相當日向朕保薦黎卿,朕便知道你能擔此大任。”洛北憂看着黎阡陌,輕聲笑歎。
“陛下過譽了。”
“你們一路奔波勞苦,便先回去好生安歇,明日宮宴朕再爲你們接風洗塵。”
“謝陛下。”
說完,梅堯臣等人本欲直接退下,不想蕭毓歸卻依舊站定,似是還有話欲說。
洛北憂也留意到了他的行爲,不禁挑眉道,“蕭愛卿還有何事?”
“啓禀陛下,微臣以爲,您落了一人沒有賞賜。”
“誰?”
“世子爺身邊的一名小厮。”說着,蕭毓歸轉頭看向黎阡陌,似笑非笑,“臣聽梅将軍說,世子爺身邊的這位小厮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雖口不能言,卻頗具才幹,故而才被世子爺日日帶在身邊,此次家父被救,大軍得勝,想來與其有着分不開的關系。”
經他這麽一說,衆人便不免想起,的确是有這麽回事。
不過……
那小厮是世子爺身邊的人,便是要賞賜,也該由他這個當主子的獎賞,犯不着禀報給陛下。
更何況,蕭黎兩家向來不睦,這蕭大公子怎麽會忽然如此好心?
“僅是一名小厮?”洛北憂不确定的問道。
聞言,蕭毓歸勾唇一笑,意味深長道,“回陛下的話,這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世子爺與臣等說的,均是小厮。”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可細一琢磨卻很是耐人尋味。
什麽叫“與他們說的是小厮”,難道實際上那人并非一名小厮嗎?
有心思活泛的人很快想到這一點,心下不免一驚。
倘或不是,那世子爺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也不知是問心無愧還是有恃無恐,總之黎阡陌表現的超乎尋常的淡定,甚至在蕭毓歸提及“小厮”二字時,他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此刻見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方才啓唇道,“啓禀陛下,确如蕭将軍所言。”
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大有四兩撥千斤之勢。
恐北帝不再追問,蕭毓歸便急急道,“此等人才,世子何不讓陛下見上一見?”
“樣貌粗鄙,恐驚了聖駕。”
“呵……”蕭毓歸冷笑了一下,不依不饒,“世子日日與那小厮同寝同食,不似嫌棄他樣貌粗鄙的樣子,怎地如今一說起讓他見陛下,你就忽然嫌棄上了?”
看都沒看蕭毓歸,黎阡陌隻淡聲道,“陛下是天下,吾等爲人臣,君臣怎可相提并論!”
“你……”
被堵得啞口無言,蕭毓歸神色稍顯猙獰。
事已至此,其他人也算看出來了,這位蕭家的少将軍分明就是假好心,隻是他們不解,那小厮究竟有何秘密。
就在衆人爲此好奇不已的時候,忽聞蕭毓歸又道,“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陛下是難得的明君,必不會因此錯失良才。”
已經被架上了這般高度,洛北憂自然不好說别的,隻能順勢道,“如此,便讓他進殿見駕吧。”
“臣已命鶴淩将人送回山裏了,陛下若要見,臣稍後出宮再将人召回。”
“既然如此……”
未等洛北憂的話說完,蕭毓歸便朝黎阡陌走近幾步冷笑道,“到底是将人送回了山裏,還是送回了王府裏啊?”
聽聞他如此說,包括北帝在内的幾人不禁一愣。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視上衆人探究的目光,蕭毓歸得意的笑道,“我早料世子會如此推脫,是以提前将人請回來了,陛下即刻便可見到。”
一聽這話,梅鶴年不禁額和梅堯啓對視一眼,父子倆不禁爲黎阡陌捏了把汗。
這到底是這麽回事?!
沒有理會其他人是何反應,蕭毓歸徑自望向洛北憂說道,“陛下,臣的人已經候着了,隻待您召見,便可一清二楚。”
“那……”猶豫了一下,他方才斟酌道,“那便見見吧。”
“是。”
爽快的應了一聲,蕭毓歸趕緊讓下屬将人帶進來。
因着未得北帝召見,尋常人不得入宮,是以由小太監傳旨下去,這一來一回便也耗上了一會兒功夫,令人等得焦灼。
倒是黎阡陌這位當事人,沒事兒人似的站在那兒,似乎半點都不在意發生了什麽。
隻是,他隐隐變寒的眸光卻沒能逃過蕭毓歸的眼睛。
見他面色雖淡,可眼底深處卻透着一抹寒色,蕭毓歸便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暗道這位世子爺的手段不過如此。
待到他的副将将人帶了進來,他眼中的笑意便愈發明顯。
這下……
他看黎阡陌要如何解釋!
視線掃過那小厮粗糙的面容和不慎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白淨手指,蕭毓歸不禁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說起了别的,“聽聞世子妃身染重病,久未出府,不知可有此事?”
聞言,黎阡陌蹙眉,眸色錯愕。
而這一幕落到蕭毓歸眼中,卻隻當他是做賊心虛,接着笑道,“陛下有意派太醫爲世子妃診治,但卻被王爺回絕了,這個中緣由想來隻有世子才清楚吧……”
“哦?”
“究竟世子妃是當真身體抱恙,還是壓根就不在王府?”說着,蕭毓歸行至那小厮面前,圍着他轉了一圈兒。
瞥見他耳後的一處痕迹,蕭毓歸眸中笑意更甚。
果然……
她易了容。
得知這一點,蕭毓歸便愈發笃定了心中的猜想,“兩個大男人日日同吃同住,我早就心下懷疑,如今世子方一回城便要将你送走,便足以證明他心下有鬼。”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殿中諸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照蕭将軍的意思,這小厮竟不是小厮,而是本該患病在府的世子妃?!
别人尚且存有疑慮,可梅堯啓卻猛地一怔。
電光火石間,他回想起這小厮細嫩的小手,與黎阡陌過于親密的接觸,心下驚駭不已。
不會吧……
竟當真是他媳婦楚千凝!
冷冷的看了一眼扮作小厮打扮的人,蕭毓歸冷笑道,“怎麽?當着陛下的面兒還不以真面目示人,是等着世子親自爲你摘下面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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