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北周的皇宮,倒是令楚千凝稍感驚奇。
不比東夷宮城那般奢華,這裏更顯古樸幽雅,大氣恢弘。
隻是……
這滿宮裏種的蘭花是怎麽回事?
各式各樣的品種都有,甚至有好些楚千凝都叫不上名字,隻是瞧着它附近的皆是蘭花,是以才能猜測出品種。
“北帝很喜歡蘭花嗎?”走了這一路,她幾乎就沒看到别的花卉。
“大抵是吧。”
“你不知道?!”楚千凝挑眉,語氣微訝。
聞言,黎阡陌不禁失笑。
爲何他一定要知道?
他常年不在北周,對洛北憂的喜好了解的并不多。
不過,他記得之前曾聽丞相無意中提起,說是這位皇帝陛下極其喜愛竹子,不知在幾時又變了喜好。
轉頭看向楚千凝,黎阡陌溫柔笑道,“爲夫隻要知道凝兒喜歡扶桑花便夠了。”
至于别人,卻與他無甚幹系。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雍華殿。
行至殿前,便聞原本略顯喧嘩的大殿刹那間寂靜無聲,衆人紛紛望向了殿門口,神色各異,或驚豔、或羨慕。
隻見殿門口的一對璧人緩步而來,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楚千凝身着一襲煙青色的流蘇垂縧宮裙,紗質的裙裾拖曳在地,行走間,如水波微微漾開,美不勝收。她的手臂上挽着一條同色的披帛,上面以銀絲線繡着朵朵扶桑花,映着雍華殿内明亮的燭火,盈盈閃爍。
垂至腰下的發以花簪挽就,銀色的珠串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女子容貌絕倫,肌膚白皙清透,紅唇豔豔,眼波柔柔。
令人驚歎的是,她的眼角有一枚暗紅色的胎記,像月牙一般的形狀,嵌在了眼尾下方的位置,說不出來的魅惑。
那雙眼眸本已極美,再襯着這一彎妖娆的“月”,更見勾魂之色。
這般絕色尤物,宛若妖精而化,卻偏偏嫁與了那谪仙般的男子,二人站在一處本該十分矛盾,可實際上卻詭異的和諧。
黎阡陌也是一身青色錦袍,袖口和腰間的錦帶上皆繡着銀色的扶桑花,與楚千凝的披帛别無二緻。
發上簪着一根玉質的竹節簪,墨染的青絲愈發襯得他整個人面若冠玉,眸似曜石。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淡然風姿,當世無雙。
感覺到衆人投射過來的目光,黎阡陌的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很快便舒展開。
他忽然有點後悔讓凝兒露出眼角那枚胎記了……
以往她以正常面目示人,便已美豔不可方物,更何況是如今這般。有了那枚月牙胎記的點綴,她整個人的氣質都隐隐發生了變化。
似妖似魅,足以蠱惑這世上任何男子的心。
在心底輕歎了口氣,饒是機關算計的黎阡陌此刻也不免心生悔意。
可是沒辦法,誰讓這是他們共同商議後的結果呢。
那日見過樂燭之後,回府他們夫妻倆便做了這個決定。看似冒險,可就連危險這個說法也是樂燭說的,實際情況到底是怎樣,他們并不清楚。
既然如此,莫不如試上一試。
他們早有防備,倘或當真引來了南涼人,倒是剛好可以驗證樂燭所言是真是假。
何況……
天下歸一乃是大勢所趨,北周與南涼絕不可能一直保持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早些與那國中之人接觸,或許并非一件壞事。
道理雖都想的明白,但眼瞧着那麽多人盯着自己媳婦看,黎阡陌心想這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不着痕迹的将人擋在了自己身後,他也不顧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徑自握住楚千凝的手走向座位,在後者試着把手抽出去時,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
隻一眼,就令楚千凝瞬間安分。
偶爾被他這樣含義不明的注視,他越是笑的溫柔,楚千凝心裏就越是沒底。
是以,她如今簡直乖得不像話。
跟着他走到案幾後落座,楚千凝微微低下頭,狀似沒有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會被人這樣注視,早在她的意料當中。
但這倒正和了她的意思,有人看說明他們覺得驚奇,而越是驚奇,他們便越有可能去别處宣揚,一傳十、十傳百,知道她有此胎記的人也就會越來越多。
說不定……
真正知道這胎記緣由的人便會聞訊而來。
正想着,楚千凝忽聞衆人請安的聲音,便恍然回過神來,順勢拜倒在地。
“參見陛下,參見太後娘娘。”
“衆卿有禮,平身。”一道溫柔和煦的聲音響起,不似一般帝王那般極具威嚴,反而如普通的世家公子那般,謙謙有禮。
“謝陛下、謝太後娘娘。”
一番見禮之後,衆人重新落座,楚千凝這才得以好生瞧瞧北周的這位皇帝陛下。
早前她便聽黎阡陌說起,這位陛下性格怯懦,優柔寡斷。是以她想象中的洛北憂應當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可令人意外的是,這位皇帝陛下竟格外的清隽俊秀。
雖不比黎阡陌那般清雅似仙,但絕對算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
目含星辰,胸藏錦繡。
唯獨……
少了些帝王之氣。
那身黑色繡金絲龍紋的龍袍穿在他身上顯得太過厚重,壓過了他本身清秀的眉眼,将他整個人顯得平淡無奇。
不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麽覺得北帝有些眼熟呢?
而就在楚千凝細細端詳洛北憂的時候,被黎阡陌握在手掌中的手忽然傳來了一絲痛意。
她詫異的轉頭看去,便見身旁之人眸色深深的望着她,“凝兒可看夠了嗎?”
“……”
這就吃醋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卻被對方誤以爲是沒有看夠,握着她的大掌又微微收緊,甚至振振有詞道,“他的樣貌比起爲夫差多了。”
楚千凝:“……”
一直以爲隻有女子才會攀比樣貌,沒想到男子也是如此。
還是說,隻有她家夫君是這樣?
“别看了,看我。”某位世子爺甚至直接伸手轉過她的臉,幼稚的令人哭笑不得。
“……好。”
未免他再做出什麽驚人之舉,楚千凝依言收回了目光,心裏的疑惑卻盤桓難消。
爲何會覺得北帝如此眼熟呢?
剛想問問身邊之人,便聞洛北憂的聲音溫柔響起,“今日宮宴,隻爲慶賀大軍得勝還朝,衆卿不必拘禮,暢飲便是。”
“多謝陛下。”
“臣女蕭毓嫣,願歌舞一曲,以助陛下雅興。”說話間,便見一紫衣少女盈盈起身,音色清甜的朝洛北憂說道。
“朕常聽太後說起,蕭家小姐能歌善舞,今日朕與衆卿均可大飽眼福了。”
“能爲陛下獻舞,是臣女之幸。”
話落,蕭毓嫣朝洛北憂施了一禮,退至偏殿去更換舞衣。
楚千凝看了對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心道這便是大将軍蕭轍的女兒,太後的親侄女。
聽洛北憂方才所言,太後似乎經常在他面前提起蕭毓嫣。
目的何在,不言而喻。
她可是聽黎阡陌說,洛北憂至今未立皇後。
太後有意讓蕭毓嫣進宮爲後,屆時她姑侄二人便可徹底把持後宮,再加上蕭轍在前朝的勢力,他們蕭家還不翻了天去!
微微眯眼,楚千凝不着痕迹的掃過上首的太後娘娘,眸色微寒。
蕭太後雖已年近四十,但保養得宜,鬓無白發,依舊美豔動人。隻是唇瓣時刻抿成了一條線,看起來很是嚴厲。
再加上她的眉心總是微微低垂,便給人一種充滿算計的感覺。
“咚——”
突來的一聲響,喚回了楚千凝略微飄散的思緒。
凝神看向聲源處,便見蕭毓嫣一襲豔紅紗衣站在大殿中央,四周擺了幾架鼓,有的立起放在了鼓架上,有的則是直接擺在了地上。
随意掃了一眼,楚千凝便心知對方是要做什麽。
盤鼓舞……
失傳已久,當世會的人并不多。
忽然想到什麽,她輕輕扯了扯黎阡陌的袖管,傾身朝他靠近,低聲問道,“你可知她跳的是什麽舞嗎?”
“凝兒不知?”
“……我是在考你。”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黎阡陌故作深思狀,“爲夫是不是應當說自己不知道?”
“……”
她發現他近來愈發頑劣了。
逗完了她,黎阡陌便又雙眸含笑的來哄人,“爲夫隻知這舞名爲盤鼓舞,再多的卻一無所知了,還望娘子賜教。”
輕哼了一聲,楚千凝轉過頭去不肯理他。
看着蕭毓嫣舞姿靈動的起躍于鼓間,她不免在心下贊歎。
能跳到這般程度,可見這姑娘是下了功夫的。
這舞雖好看,但卻十分難學,想當初她爲了學這段舞,沒少吃苦頭。
既要保證舞姿優美,又要保證音律到位,對力度的把控尤爲講究。時而踩鼓下腰,時而身俯鼓面,半點都錯不得。
但若學成,便可一鳴驚人。
巴渝舞過于剛硬,而水袖舞又太過柔和。唯有盤鼓舞,剛柔并濟,舞動之時,裾如飛燕,袖如回雪,羅衣從風,長袖交橫。
似亂蝶在空中飛舞,若鳥疾速飛集,松弛舒緩,十分自如。
一曲終了,蕭毓嫣從鼓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衣袂飄飛,美不勝收。
“好!體如遊龍,袖如素蜺,蕭姑娘真是舞藝非凡啊!”洛北憂連連叫好,口中不住的贊歎着,似是龍心大悅。
“臣女獻拙了。”蕭毓嫣盈盈俯身,嬌羞一笑。
“诶……蕭姑娘過謙了……”洛北憂的柔聲笑道,“方才一舞,振華足以卻蹈,若将絕而複連,鼓震動而下亂,足相續而不并,實在是令朕大開眼界。”
“謝陛下稱贊。”
“來人,賜蕭姑娘玉如意一柄。”
聞言,蕭毓嫣面露喜色,趕緊跪倒在地,“臣女謝陛下賞賜。”
從小太監手中接過那柄玉如意,蕭毓嫣如獲至寶,緩步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殿中有别的官家女子,不禁對她豔羨不已。
見狀,楚千凝卻沒有過多留意蕭毓嫣,而是轉頭看向了蕭太後。
侄女順利讨得了北帝的歡心,她應當也很開心吧。
果然……
蕭太後一直闆着的臉頰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可是很快就消失不見。甚至,被一股深深的怒氣給取而代之。
不爲别的,隻因雍華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般如跳梁小醜似的蹦跶了幾下皇兄便賞了一柄玉如意,那改日臣妹獻舞一曲,您還不得把國庫開了讓我選啊……”
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道女音,輕輕柔柔的沒什麽語氣,不似要諷刺何人的意思,偏偏她話中的内容,就是針對蕭毓嫣而去。
剛一聽到這個聲音,楚千凝便覺得有些耳熟。
待到看見說話的女子緩緩走入殿中時,她不禁愣住,眸中滿是錯愕。
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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