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被啄,景佑帝的臉色原本已經變的不大好看。
但聽怡敏貴妃提起烏鴉是朝聖之鳥,他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些許。
此刻再聞齊雲煙所言,他才又恢複了笑顔。
可未等他稱贊,便隻聽聞蔣婉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奇怪……這麽多爲陛下祈福的紙鸢,怎麽唯獨齊姑娘的被群鴉啄實……”
她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勾起了衆人心底的疑惑。
也是啊……
這麽多紙鸢,怎麽烏鴉偏偏選中了齊雲煙的那個呢?
狠狠的瞪了蔣婉一眼,怡敏貴妃又道,“這隻能說明雲煙她是個能帶來吉祥的人,更因着她心誠真摯,是以才引來了群鴉環繞。”
“環繞?”楚千凝也忽然插了一句,“貴妃娘娘許是沒有看清吧,那群烏鴉可是将金龍紙鸢都啄爛了。”
“你……”
“看!金龍掉下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衆人便都下意識擡頭看去。
果然見那原本翺翔九天的金龍緩緩飄落,破爛不堪。
瞧着這幅畫面,再想起方才不知是何人喊的那一句,景佑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金龍乃是陛下化身,群鴉乃朝聖之鳥,它們本該簇擁一側,或是緊随環繞,又怎會做出這般大不敬的舉動?”頓了頓,楚千凝又道,“依兒臣看,此事甚爲蹊跷。”
聞言,怡敏貴妃等人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剛欲解釋些什麽,卻隻聽景佑帝沉聲吩咐道,“來人,過去看看。”
“是。”
楊翥應了一聲,趕緊吩咐身邊的小太監上前查看情況。
不多時,便見那小太監手裏捧着被咬的破破爛爛的紙鸢回到了碧霄台。
“陛下,您請看。”
厭惡的掃了一眼那個紙鸢架,景佑帝便收回了目光,倒是站在旁邊的鳳君薦上前一步,語氣微疑,“那上面是什麽?”
一聽這話,大家的視線便都被吸引了過去。
可這一看不要緊,卻看得衆人心下一震。
隻見那紙鸢架上被人寫了一行小詩,“纣爲長夜之飲,通國之人皆失日。楚王好細腰,宮人多餓死”。
若僅是一句詩其實并不要緊,要緊的是這詩的意思,這不是明擺着在諷刺當今陛下荒淫無度嘛!
匆匆看了一眼,衆人便趕緊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而怡敏貴妃和齊敏的臉色就不僅僅是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了,戰戰兢兢的觑了景佑帝一眼,父女倆對視了一下,心下暗道不好。
果然!
方才如此想着,便見景佑帝猛地擡腿踹了那名小太監一腳,“放肆!”
“陛下息怒……”
身後一衆人紛紛跪了下去,唯恐自己惹禍上身。
齊雲煙已經回到了碧霄台,見文武百官都跪在了地上,她的心裏不禁有些不好的預感,也跟随衆人跪下,心下驚疑不定。
“來人,将這個忤逆翻上的妖女給朕拉下去,即刻處死!”眸光幽暗的瞪着齊雲煙,景佑帝的面色顯得有些猙獰。
“陛下不可!”怡敏貴妃心急的爲齊雲煙求情。
“微臣一家效忠陛下,此心天地可鑒,萬望陛下明察啊。”齊敏言辭懇切,不似作僞。
一見貴妃和祖父都在爲自己求情,齊雲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命懸一線。
鬧了半天,陛下要殺的人竟是自己嗎?!
可這是爲何?
錯愕的看向景佑帝,齊雲煙滿臉的忐忑之色,不敢相信事情怎麽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難怪群鴉啄食金龍紙鸢,原來是爲了讓陛下看清某些人的險惡用心,不愧是東夷國的聖鳥,果然十分有靈性。”楚千凝狀似不經意的感慨道。
聽她這般一說,衆人也覺得十分有道理。
再次看向齊雲煙的目光便帶着一絲驚疑,這位齊家四小姐看起來悶聲不響的,不想膽子竟不小,居然敢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還是說……
她也隻是被人利用,真正的幕後之人是欽陽侯齊敏?
若非群鴉忽至,景佑帝便會被一直蒙在鼓裏,甚至反而會因此對齊雲煙大加贊賞。
想到這種可能,他眸中的殺意便愈發凜然。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将她帶下去!”沒有理會怡敏貴妃和齊敏的求情,景佑帝面露不耐的朝禦林軍吩咐道。
“卑職遵命。”
話落,便有人将齊雲煙架下去,後者驚懼萬分的不斷掙紮,“臣女什麽都不知道……臣女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祖父救命、貴妃娘娘救命啊。”
見齊雲煙不停的求饒,楚千凝卻落井下石道,“陛下在此,齊姑娘不向陛下求饒,反而一味求貴妃和侯爺,真是耐人尋味。”
楚千凝的一番話,成功引起了景佑帝的注意。
他眸色微沉的掃過怡敏貴妃和欽陽侯,令怡敏貴妃的哭聲都頓住了。
“陛下……”他不會因爲楚千凝那丫頭的幾句話就懷疑他們了吧?
“哼!”
景佑帝面色不虞的拂袖而去,令場面變的十分尴尬。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怡敏貴妃猛地瞪向楚千凝,忽然從地上站起,氣勢洶洶的走到了她面前,她揚起手欲扇她一巴掌,卻被楚千凝抓住手腕,狠狠的甩向了一邊,看得周圍的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可是貴妃娘娘啊……
而且還當着欽陽侯的面兒,這護國公主的膽子也太大了。
然而,更讓人震驚的是,楚千凝緩緩走到怡敏貴妃面前,近乎挑釁的冷笑道,“是陛下下旨處置了齊家的四小姐,貴妃娘娘打我洩憤,是不滿陛下的處置嗎?”
“你……”
“齊雲煙如此不敬陛下,可不光是她一個人的事情,齊家眼下還未摘出來,我奉勸貴妃還是安分點好。”說着,她轉向一旁的欽陽侯,挑眉笑問,“您說呢,侯爺。”
欽陽侯到底上了些年紀,不至于像怡敏貴妃那般沉不住氣,可被這麽一個黃毛丫頭挑釁,他的臉色也不禁變的有些難看。
但他越是憋屈,楚千凝就笑的越歡快。
不光是她,蔣婉甚至掩唇笑出了聲,一點不怕得罪人的樣子。
如她和楚千凝這般,早就料到了事情沒這麽容易結束,而事實也果然不出她們所料,碧霄台的人還未等散去,景佑帝的聖旨便到了。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他廢除了怡敏貴妃的封号,将她降爲了“齊妃”,還罰她去祈年殿抄寫經文百遍。
景佑帝此舉,分明有警告欽陽侯的意思,也意在敲打其他的朝臣。
無論權勢如何,無論根基怎樣,都不可生了妄念肖想那些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看着怡敏貴妃被宮女攙扶着緩緩離開碧霄台,楚千凝卻将目光落到了傅思悠的身上。
從始至終,她一句話都沒說。
由今日的事情楚千凝就能看得出來,欽陽侯也時刻提防着這位表小姐,是以能夠讨好景佑帝的事情,他均不讓她插手。
反而是像前次害自己那種事,怡敏貴妃遠遠的躲開,轉而讓傅思悠出面。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于此時針對傅思悠了。
何況……
尚未弄清太後爲何會這般給她撐腰,貿然出手恐無勝算。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傅思悠方才緩步走至楚千凝面前,含笑說道,“公主殿下真是好手段,一出手就解決了這麽一個大麻煩。”
“彼此彼此。”
“呵呵……”傅思悠掩唇輕笑,“嫔妾比起您可是差多了。”
“能在陛下和太後娘娘之間活的風生水起,宜嫔娘娘真是太過謙虛了。”建安城中人人皆知景佑帝和太後面和心不和,但她既能承寵,又能讨太後的歡心,可見其手腕之高。
似是沒有聽出楚千凝話中的深意,傅思悠依舊淡淡的笑着,“之前想請公主來嫔妾宮裏坐坐,不想你竟不肯賞臉。”
“宜嫔娘娘可是有何事嗎?”
“見公主殿下平安康健,嫔妾便安心了。”頓了頓,傅思悠又道,“嫔妾眼下要去永甯宮看望太後娘娘,公主要一起嗎?”
聞言,楚千凝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黎阡陌。
後者滿意的勾唇,柔聲道,“凝兒放心去吧,爲夫去禦花園轉轉,便在那等你。”
“好。”
目送着楚千凝離開後,黎阡陌才轉身往禦花園那邊走,不想才入園中,便見一個小太監神色恭謹的走到了他面前。
“奴才見過世子爺。”
“起身。”黎阡陌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二皇子殿下讓奴才捎句話給您,說他有些關于公主殿下的事情要告訴您,還請您前往宗人府一見。”
聽到“二皇子殿下”這幾個字,黎阡陌的眸光猛地一閃。
鳳君撷……
他有何關于凝兒的事情要與自己說?
小林子見這位世子爺沒說去,也沒說不去,便悄然退下,不敢多加逗留。
兀自在花樹下站了一會兒,随着輕風拂過,嗅着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扶桑花香,黎阡陌眸色微變,半晌後緩步離開。
慢慢朝宗人府的方向走去,他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
每一幅都是楚千凝和鳳君撷……
他的神色看起來淡淡的,可眸底深處卻蓄起了墨色的風暴。
從北周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勉強自己去忘記鳳君撷的存在,不願他的出現打擾到自己和凝兒的相處,但對方非纏着凝兒不放,他就不能視而不見了。
淡青色的身影步入宗人府,一抹衣角翩然飛起。
鳳雪绮站在不遠處,凝眸看着宗人府這處,英氣的眉微微蹙起。
方才那人……
是黎阡陌嗎?
他怎麽忽然到宗人府來了?
宗人府……
想到那裏面關着的人,鳳雪绮心下微疑。
難道他是來見鳳君撷的?!
若有所思的往前走着,沿路遇到從碧霄台那邊過來的宮人,鳳雪绮随意攔住一人問道,“護國公主楚千凝去哪了?”
“回五公主的話,奴婢瞧她和宜嫔娘娘一路往永甯宮去了。”
“隻有她們兩人?”
“對。”
點了點頭,鳳雪绮腳跟一旋,直奔永甯宮而去。
不想,路上卻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燕靖予看着行色匆匆的鳳雪绮,腳步一跨就攔住了她的去路,“公主步履匆匆,這是急着去哪兒啊?”
“小王爺有何事?”
“聽聞公主殿下向陛下表明不願随小王回西秦,不知可有此事?”
“王爺多慮了。”鳳雪绮冷聲回道,面色冷然,“婚嫁之事皆由父皇做主,我無甚想法。”
說完,她繞過他欲走,不料卻反被他拉住了手腕,“鳳雪绮。”
“還有何事?”
“栾廷玉一家均死于景佑帝之手,你與他并無父女之情,何不來幫小王和西秦,定能爲你那未婚夫婿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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