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齊穹此言,齊敏和鳳君撷一時都愣住了。
“兄長爲何如此說?”
“貧道前兩日曾見過那位‘護國公主’一面,那女子面色兇煞,命數孤硬,不似尋常之人。”還有一點齊穹沒說的是,他看不透楚千凝的命格。
那日乍一看,他竟從她身上看到了往生的氣數。
聽齊穹如此一說,鳳君撷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
在此之前,他從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對于齊穹這種一心修道煉丹的做法,他表面上雖什麽都不說,但心裏卻嗤之以鼻。
可是如今……
他竟忽然改變了想法。
幾次與楚千凝交鋒,他都隐約感覺她對自己有着一定的了解,而自己對她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盡的熟悉感覺。
特别是她看向他的眼神,某個瞬間迸發出的恨意,甚至會令他心下一震。
不光是她,黎阡陌也是那般。
之前宮宴結束後,他曾與楚千凝叙話一番,彼時他就感覺到暗處有一道目光膠着在了他的身上,帶着無盡的冰寒和肅殺之氣。
也不知,是不是黎阡陌。
将自己心底的疑問說與齊穹,鳳君撷明顯看到後者神色微變。
“可是有何不妥之處嗎?”他謹慎問道。
皺眉捋了捋胡須,齊穹沉聲道,“不瞞殿下說,貧道曾合過您與那位護國公主的八字,你二人命中有緣,卻不知爲何她竟嫁與了黎阡陌。”
聞言,鳳君撷不禁皺緊了眉頭,“道長所言當真?!”
“自然不敢有虛言。”
“那……”
“貧道道行尚淺,再多的,就委實不知了。”微微斂眸,齊穹似是不願再多言。
事實上,他便是知道也不會再說了。
他是修道之人,修道便是爲了成仙,那些不信鬼神之說的人自然當這是無稽之談,但他信,是以不敢過分洩露天機。
鳳君撷到底也不是蠢笨之人,一瞧齊穹的臉色便隐約猜到了他是心中有何顧忌。
想了想,他便漫不經心的笑道,“說來也是本殿多管閑事,齊召鳴終歸是你齊家的子孫,卻與本殿無甚幹系,他的死因究竟是什麽,既是你們都漠不關心,本殿又何苦去操那份心呢。”
說完,他起身欲走。
齊敏見狀,趕緊賠笑着将人留了下來。
“殿下說哪裏話,您爲臣一家着想,老臣心裏自然明白,隻是家兄乃是方外之人,言辭舉止不得不深思熟慮。”
“侯爺所言固然有理,但也須分些輕重緩急才是。”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齊敏不禁皺了皺眉,朝齊穹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這才勉爲其難的掐算一番。
他微閉着眼,嘴唇微啓,卻一絲聲音也未發出。
見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鳳君撷借着喝茶的動作掩住了自己眸中的嘲諷。
若非自己尋不着由頭試探那夫妻倆,又怎會找上他!
半晌之後,齊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神色很是複雜。
“殿下……”
“有什麽話,道長直說便是。”他倒要看看,他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略微斟酌了一番,齊穹方才沉聲道,“貧道教給您幾句話,您日後見到甯陽侯世子便說與他聽,且看他是何反應。”
“然後呢?”
“事後您将他的反應告訴貧道,貧道才能有下一步的應對之策。”
齊穹說的高深莫測,聽得鳳君撷不禁皺起了眉頭。
如此說,便等于是要他親自去試探黎阡陌。
倒也并非不可……
“什麽話?”鳳君撷又問。
“倘或哪日見了他,您便如此說……”
随着齊穹的話一字一句的說出來,鳳君撷微微眯眼,眸中閃過一抹凜然的寒光。
雖說是些無稽之談,但他竟隐約覺得那是真的是怎麽回事?
“此事,便依仗殿下了。”語畢,齊穹朝他拱了拱手,神色很是恭敬。
“互爲互利,道長不必如此客氣。”
他是爲了向楚千凝報仇,而他們則是想知道齊召鳴的死到底與那夫妻二人有無關系。
大家彼此互相利用,何必說的那般虛僞客套。
“不日那西秦公主便要與黎阡舜成婚,屆時侯府宴請賓客,本殿會準時出席,就請侯爺和道長在府上靜候佳音吧。”
“有勞殿下。”
“本殿先走一步。”說着,鳳君撷微微颔首,起身離開。
“恭送殿下。”
送走了鳳君撷,齊敏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召鳴無緣無故失了性命,此事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
幾日後,黎阡舜與莫輕語大婚。
這是繼黎延滄從邊境歸來之後,侯府再一次大排喜宴,不過不同于上次的是,這次景佑帝也親自出席了大禮。
皇帝陛下都露了面,朝臣自然不敢落後。
衆人紛紛來了侯府,連同幾位皇子、公主都不例外。
不過……
倒是有一個人沒有出現。
那就是三公主,鳳雪怡。
自從公主府鬧鬼後,她整個人就神神叨叨,終日都說自己見到了鬼,說什麽齊召鳴的鬼魂一直纏着她,久而久之,城中便有些傳言,都說是她害死了齊召鳴,是以如今才被冤魂纏身。
流言一出,景佑帝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未免鳳雪怡再瘋瘋癫癫的在外面給他丢人,幹脆便将她幽禁在了公主府,沒有他的允許不準擅自出入。
一個被幽禁的公主,如今又成了寡婦,可想而知她的境地。
“世子妃,您怎麽知道那姜黃水畫在紙上,遇到水之後會顯出影子,活像鬼現行了一般?”一想到之前鳳雪怡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冷畫就忍不住幸災樂禍。
“在書上看到的。”
“什麽書呀,居然還會寫這麽好玩的事情。”話音方落,便被輕羅敲了下腦門,疼得她龇牙咧嘴,“哎呦……疼……”
“你說你一個飛賊,連騙術都不懂嗎?”輕羅狀似嫌棄的說道。
“騙術?!”冷畫微怔。
“有一些江湖騙子慣有這種手段騙錢,說是什麽劍斬妖魔,其實就是世子妃教你的把戲。”輕羅從前當捕快的時候,沒少遇見這種情況。
“還有這樣的事情……”
“好了,别顧着驚訝了,今日是阡舜和西秦公主大婚的日子,人多眼雜,你們倆也都警醒着點。”見這兩個丫頭說起來沒完了,楚千凝不禁失笑道。
“是。”
四下裏看了看,楚千凝發現并沒有看到黎阡陌的身影,秀眉不禁微微蹙起,“世子呢?”
“奴婢方才瞧着,他似是往花園那邊去了。”
“怎麽去哪兒了……”楚千凝喃喃自語道。
以往他黏着自己還來不及呢,今日怎地獨自去了别處?
就在她爲此感到奇怪的時候,忽然見院中的一個小丫鬟怯生生的開口對她說,“世子妃……奴婢方才聽見,是有人要見世子爺……”
“何人?”
“奴婢聽着……那小厮似是提到了二皇子殿下……”
聞言,楚千凝的眸光猛地一閃。
鳳君撷!
他怎麽忽然要見黎阡陌?
不知爲何,楚千凝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顧不上細想,她趕緊帶着輕羅和冷畫直奔花園而去,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鳳君撷此來的目的……
*
且說花園那處,鳳君撷和黎阡陌相對而立。
前者一身錦蘭華服,黑眸含笑,看起來很是溫和謙順。
後者一襲素雅青衣,眉目清雅,風姿卓然,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眸色微淡,不複往日的溫潤笑意。
“世子的身子看起來似是好了不少……”鳳君撷打量着眼前之人,見他氣息雖微弱,但面色倒好,不似以往那般蒼白。
“嗯。”輕應了一聲,黎阡陌未再多言。
“想來……是凝兒将你照顧的極好……”
鳳君撷這話一出,黎阡陌的眸光驟然一暗。
凝兒?!
這個稱呼也是他能喚的?
微微眯眼,黎阡陌的眼中寒光乍現。
若非鶴淩及時上前扶住了他,表面上看起來是擔心他一時動怒暈倒,實則是緊緊按住了他的手,以免他盛怒之下傷了鳳君撷。
眼前之人固然該死,卻萬萬不能于此時此刻死在侯府,死在世子的手中。
見黎阡陌隻是眸色微寒的看着自己,但卻什麽都沒說,鳳君撷志得意滿的勾了勾唇,繼續道,“之前我要娶覃凝素的時候,便很喜歡喚她‘凝兒’而非‘素素’,世子可知這是爲何嗎?”
未等對方回答,他便自顧自的說道,“因她名字裏和凝兒一樣,也嵌了一個‘凝’字,那般喚她便好似喚着凝兒一般。”
“原來如此……”
“世子看起來似乎并不驚訝?”鳳君撷挑眉。
“有何驚訝可言呢……”黎阡陌淡漠的掃了他一眼,語氣微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凝兒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得幾人傾慕也是自然,在下實在沒必要驚訝。”
大抵是沒想到黎阡陌的反應會這般平淡,鳳君撷眸色微暗,再次開口的時候,也不複方才的淡定,“不想世子竟如此大度……”
得知自己的妻被人觊觎,他竟如此沉得住氣!
難道他所料有差,黎阡陌竟這般不對楚千凝上心?
正想着,卻見黎阡陌朝他走近了幾步,清潤的眸中閃動着駭人的冷芒,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淡,“殿下此言差矣,非是在下大度,而是我心知,凝兒心中除了我再無旁人,既如此,多一人肖想她,也不過就是多了一個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呵……世子是這般想的……”冷冷一笑,鳳君撷一字一句的說道,“本殿卻不這般認爲。”
“哦?”
“本殿近來時常在做一個夢,夢中與凝兒成了親,恩愛非常,琴瑟和鳴。”一邊說着,鳳君撷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黎阡陌的神色,見對方眸色愈寒,他便繼續道,“雖是在夢中,可經曆的一切卻格外真實,竟好似前世發生過的一般,世子可信前世今生嗎?”
聞言,黎阡陌微微斂眸。
“世子……”鶴淩緊緊的扶着他,生怕他一時沖動就控制不住自己朝鳳君撷出手。
許是鶴淩的聲音提醒了黎阡陌,讓他愈見幽深的眼眸稍稍凝滞,不過幸好沒有在激動之下變出來血紅的眸色。
見黎阡陌沒有回答,鳳君撷卻愈發咄咄逼人,“不瞞世子說,本殿以爲,我與凝兒本該是前世姻緣,今生仙侶。”
“殿下慎言!”
“本殿是皇子,與凝兒的緣分應當是上天注定的,你這般橫插一腳,恐于凝兒命數不利,你若果真爲她着想,便該聽本殿一言,将她還給本殿。”
若說鳳君撷之前的話黎阡陌還能忍下去,但話至此處,他卻再也無法無動于衷。
與他而言,楚千凝就是他的逆鱗。
觸之,即死!
刹那間,風起,血眸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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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啦,今天暫時兩更哈~大奇又要給自己放小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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