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雪绮離開之後的好一會兒,楚千凝都坐在花廳裏一動未動。
太多的問題充斥在她的心裏,讓她覺得頭痛欲裂。
黎阡陌尚有事瞞着她,這一點她心裏很清楚,他自己也曾坦言承認過,甚至連婆婆殷素衣也向她提到過此事。
是她自己不想追問,如今自然不能怨他隐瞞她。
如今……
她怕是也要有事瞞着他了。
方才她仔細想了想,鳳雪绮所言之事黎阡陌必是不知道的,否則她便沒理由找上自己,找黎阡陌幫忙不是更便宜!
何況,依着黎阡陌的頭腦,若他知道鳳雪绮要和自己說什麽,想來他方才便不會讓自己來見她。
“世子妃……世子爺催您回去呢……”輕羅站在門口,斟酌着說道。
“走吧。”
起身往門外走,楚千凝并沒有看到輕羅的欲言又止。
她自己對黎阡陌有無限的縱容和忍耐力,但身爲她丫鬟的輕羅卻不是,何況她是直接跟了楚千凝,并不似冷畫那般聽命于黎阡陌,是以偶爾會爲自家小姐覺得擔憂。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近來世子爺看小姐看的緊……
長此以往,怕不是什麽好苗頭。
楚千凝并不知輕羅心中所想,兀自往清風苑而回,剛巧看到有婢女朝她迎面走來,“奴才見過世子妃。”
“怎麽了?”
“門房的小厮來傳話,說是有位趙大人求見。”
“……”
今兒這是吹得什麽風,怎麽一個兩個的都往侯府跑?
趙大人?!
“可是趙廷臣嗎?”
“回世子妃的話,正是他。”那小丫鬟脆聲回道,“他說,若世子妃無暇見他,便讓奴婢直接代爲問一下,不知他能夠見見冷畫姐姐。”
一聽這話,楚千凝不禁和輕羅相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眸中看到了驚奇。
趙廷臣居然來見冷畫……
總不至于是來調查什麽事的才對。
忍不住彎了彎唇,楚千凝柔聲道,“你去問冷畫自己的意思吧,若她想見便見,不想見就算了。”
“是。”
瞧着那小丫鬟腳步輕快的離開,輕羅不禁笑歎,“沒想到冷畫這丫頭桃花兒還挺旺!”
“比你還差了一些……”
“……”
輕羅想,她家小姐最近越來越壞了。
“世子妃,您說冷畫會看上那位趙大人嗎?”
“很是難說啊。”
以往提到趙廷臣此人,冷畫總是嫌棄他膽子小、武功差,總之哪兒哪兒都不好,而且瞧這丫頭整日“嘻嘻哈哈”的樣子,怕是對男女之情知之甚少。
保不齊……
人家那位趙大人都找上門兒來了,她還以爲對方是爲了巴結自己呢。
思及此,楚千凝不禁失笑着搖了搖頭。
路過花園的時候,見到黎阡晩正和哪家的姑娘說笑,遠遠的便瞧見兩人笑的花枝亂顫。
許是因着黎阡舜和莫輕語婚事的緣故,侯府近來時不時便有賓客到訪,或是朝中大臣求見黎延滄,或是一些世家小姐來見黎阡晩。
目的十分明确,無非就是趁機與侯府交好。
相比之下,黎阡舜倒是安逸的多。
若有素日與他相熟的公子哥前來拜訪,他便推說要操忙自己的婚事,無暇相見。
而事實上,他卻閑的不能再閑了。
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爲是别人要成婚呢……
因着莫輕語是西秦的公主,是以兩人的婚事算是國婚,凡事與大婚之禮有關的事情,均有皇家的人操持,事無巨細,均力求氣派體面。
與此同時,建安城中卻忽然興起了一陣流言。
黎阡舜的雙腿畢竟癱了多時,如今忽然要娶親,也不知這洞房之日要如何過。
一說起這樣的事情,男子大多同情他,而女子多是同情莫輕語。
可楚千凝聽聞此事,卻不禁在心底否定了那般說法。
旁人眼瞧着,倒是覺得莫輕語無比可憐,但事實究竟如何,還要看她自己如何說。
便如自己嫁與黎阡陌一般……
外人看着是一種情況,可實際上卻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這府裏有婆婆那樣的“菩薩”在,隻要這位西秦公主能安分守己,不招災惹禍,黎阡舜也定然不會爲難了她。
胡思亂想間,便已回了清風苑。
方才見到黎阡陌,他脫口而出的便是鳳雪绮此來的目的。
揮退了下人,楚千凝方才神色淡淡的對他說,“我已經答應了要爲她保守秘密,夫君可以不追問嗎?”
回來的路上她已想清楚了,與其任由黎阡陌去猜測,不如她直接坦白。
鳳雪绮來找她的确是有事,但究竟是什麽,她眼下并不想說。
如今,他連府門都不願讓她出,更何況是接近景佑帝。
但她想幫他,而非一直被他悉心保護。
大抵是沒想到楚千凝會這樣說,黎阡陌似是愣了一下,随後方才笑道,“好,凝兒不想爲夫問,爲夫不問便是。”
“日後……再與你說……”
“好。”
黎阡陌雖然答應的痛快,但楚千凝心知,這事兒怕是沒那麽簡單了結。
說不定……
他會去找鳳雪绮了解情況。
這樣也好,她也可确定一下對方是否能扛得住黎阡陌給的壓力。
*
過了沒幾日,冷畫身上的傷見好,楚千凝便依之前所言帶她去了鳳雪怡的公主府。
坐在馬車上,冷畫看了一眼車後面拉着的一個大箱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世子妃,咱們不是來報仇嗎,您怎麽還給她送禮啊?”那麽多名貴的玉器擺件,她們自己留着多好啊。
“先禮後兵知不知道?”
聞言,冷畫轉了轉眼珠兒,然後忽然賊兮兮的笑問,“那……您打算如何動‘兵’啊……”
“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得嘞!”
“籲——”随着車夫的聲音響起,馬車穩穩的停了下來。
緩步走下馬車,楚千凝看着眼前十分氣派的府邸,清幽的美眸中不覺閃過一抹寒意。
公主府……
如鳳雪怡這般故作聰明的性子,怕是也在此住不久了。
擡腳走上石階,她們主仆三人卻被公主府門前的侍衛給攔了下來,“站住!”
“本宮要見三公主。”
随着楚千凝淡淡的丢出這句話,門口的侍衛不禁相視了一眼,反應過來她便是之前新封的“護國公主”,随後趕緊拱手施禮,“……卑職等不知是公主駕到,還望公主殿下恕罪。”
“無妨。”
話落,她便帶着輕羅和冷畫徑自走了進去。
卻說鳳雪怡在院中聽聞楚千凝來了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誰讓她進來的?!”她怒聲道。
“公主……她也是公主殿下,奴婢等人也攔不住呀……”婢女深深的低下頭去,回答的戰戰兢兢。
“住口!”鳳雪怡“啪”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氣得滿臉通紅,“她算哪門子的公主,不過是仗着那張臉迷惑父皇的狐媚子罷了!”
許是被氣急了,鳳雪怡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在她的認知裏,楚千凝之所以會有今日的地位,完全就是靠取悅景佑帝得來的。
什麽義女……
别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她是那人的親女兒,又豈會不知道他的荒淫!
見了楚千凝那張魅惑衆生的臉,他怎麽可能甘心将她收爲義女,那明顯隻是個說辭,誰知他們私底下做的是何種勾當。
前幾日不是還見到父皇召了她入宮嗎,保不齊就是爲了那檔子事兒。
越是如此想,鳳雪怡的心中便越是看不上楚千凝。
此刻再聽婢女将自己與她相提并論,不禁氣得面色鐵青。
可“迷惑聖上”這種話卻不是随便說的,那小丫鬟一聽,趕緊吓得跪到了地上,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公主……這話若是傳到陛下耳中……”
“你不說有誰會知道!”
“那可不一定……”楚千凝的聲音忽然響起,随即便見她笑意盈盈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見到她,鳳雪怡的臉色便變的更加難看,說出的話比刀子還要尖銳,“你也太沒規矩了些,随意進出我的府邸,竟都不事先着人通報一聲!”
“臣妹原是想着等人通報的,但又恐皇姐聽說是我不肯相見,是以隻好貿然前來。”
“呵……”鳳雪怡冷冷一笑,“還知道我不願見你,可見你也不算太笨嘛。”
換作是别人遇到這種情況,定會尴尬的不知所措。
但楚千凝到底經曆過大風大浪,鳳雪怡的刁難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夠看,是以她隻溫婉一笑,語氣愈發輕柔,“之前臣妹的婢女不懂事,恐沖撞了皇姐,你心下有氣,不願見我也是自然。”
掃了一眼她身後跟着的冷畫,鳳雪怡撇了撇嘴,“你這丫頭倒是命大……”
“是皇姐你高擡貴手饒了她一命。”
“怪道父皇那般喜歡你,竟如此伶牙俐齒。”鳳雪怡陰陽怪氣的諷刺道。
聞言,楚千凝抿唇輕笑,徑自走到一旁落座,揮手示意下人将東西都擡進來。
眼見幾名小厮擡着幾個擺件進屋,鳳雪怡目露不解。
“你這是……”
“丫鬟不懂事惹惱了你,臣妹今日是特意來向你賠禮的。”說着,她将人将那些紅布除去,就見幾個玉質的擺件出現在眼前,“聽聞皇姐喜玉,不知這幾樣東西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什麽破爛玩意兒,也值得你當寶貝似的給我送來!”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鳳雪怡便輕蔑的嘲笑道。
她說的像那麽回事,可就連她身邊的丫鬟也知道,楚千凝送來的這幾樣東西,沒有一件是凡品,随意挑出一件賣了都夠普通百姓活半輩子了。
大抵是沒想到鳳雪怡會如此說,楚千凝愣了好一會兒才怔怔道,“怎麽?皇姐不喜歡?”
“這些破東西,哪裏值得本宮喜歡?!”
“可是……”
“帶着你的東西速速離開,免得髒了本宮的地界兒。”大抵是心知自己與楚千凝的關系沒有修複的可能,鳳雪怡也懶得再假裝,每一句話都帶着刺兒。
被人當衆這般羞辱,便是楚千凝并不在意,可輕羅和冷畫卻氣得不行。
倘或不是見她遲遲未有吩咐,她們倆早就反唇相譏了。
敢這麽說她們家小姐,若是被世子爺知道了,非得将她剁了五馬分屍不可……
“原本臣妹想着,驸馬被革了官職,這府裏的情況定會拮據無比,你若再想像從前那般揮霍無度,怕是有些困難,更莫要說是動不動就聽這‘玉碎’的聲音了,是以臣妹才特意爲你送了這些精緻擺件來,不想皇姐卻未瞧上眼。”
“你是在本宮諷刺嗎?!”一聽她提起齊召鳴被罷官的事情,鳳雪怡頓時拍案而起。
“臣妹不敢,臣妹隻是擔心你會受了委屈。”
“滾!”鳳雪怡恨得睚眦欲裂。
狀似委屈的望着她,楚千凝随即微微低下頭,聲音讷讷道,“可臣妹瞧着……皇姐這府裏的東西也未見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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