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世子爺!”秦倫叙說話時甚至都有些破音了,生怕黎阡陌一個不開眼死在他這兒,“快!快去請太醫!快去!”
慌裏慌張的讓人去宮中請太醫,秦倫叙吓得魂兒都要沒了。
誰知當事人自己倒是淡定的很,就着楚千凝的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黎阡陌虛弱的揮了揮手,“無妨……我已習慣了……”
“……”
秦倫叙心想,你習慣了我可沒習慣!
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他也不敢再提讓黎阡陌離開的話,生怕把人刺激的背過氣去。
等着太醫來爲他把完了脈,唠唠叨叨的說了一堆,秦倫叙大概總結了一下,太醫的意思大抵是讓黎阡陌安心靜養。
他再瞧瞧這陰暗潮濕的牢房,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生怕黎阡陌忽然有個什麽好歹,秦倫叙也不敢讓太醫離開,一邊準備着進宮将此事禀報景佑帝,一邊讓人另收拾出一件牢房來。
炭盆、棉被、熏香……
應有盡有,簡直比客棧準備的還齊全。
方才收拾好,要離便趕緊請楚千凝和黎阡陌挪到那邊去。
看着眼前這個明顯和剛才不是一個級别的牢房,楚千凝無語的抿了抿唇。
他就折騰吧……
偏生某位世子爺毫無所覺,還低聲朝她耳語道,“瞧瞧,凝兒跟着爲夫混,連坐牢都能享受到與衆不同的待遇。”
楚千凝:“……”
聽這個語氣,他似乎還很驕傲?
“這次之後,秦倫叙怕是要恨死你了。”無緣無故給人家找了這麽大的麻煩,換作是她,她非得好好報複回去不可。
“他可沒那閑功夫記恨我!”
“你又知道?”
“公主謀害皇子,這是多嚴重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被波及,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哪裏還顧得上别的。”
聽他說得有理,楚千凝不覺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何況,我若能安然無恙的出了天牢,他隻怕燒高香謝謝我還來不及呢。”
“……”
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典型表現。
腹诽了他兩句,可看着自己一直被他握在掌中的大手,楚千凝的眼中卻不禁盈滿了笑意。
這個人呀……
真是爲了她,什麽荒唐的事都做得出來!
比起楚千凝這般坐牢都坐的如此惬意,覃凝素雖身有自由,可那顆心卻似被千條繩索緊緊纏繞住,越掙越緊。
從天牢離開後,她沒回覃府,而是去了二皇子府。
彼時鳳君撷方才醒來,還未仔細去想都發生了什麽,便聽下屬回報,說是景佑帝解了大皇子的禁足令,連把守在皇子府的禦林軍也都撤走了。
“你說什麽?!”他似是急着起身,可動作間扯到傷口,痛的他皺眉。
“容大人說……他中計了……”
“廢物!”
一拳砸向身下的床榻,鳳君撷氣得額上青筋暴起。
傷口因着他的動作裂開,潔白的中衣被鮮血染紅。
“殿下息怒,當心自己的身子。”
“退下。”鳳君撷沉聲道。
“是。”
随着那名小厮退出房中,鳳君撷強撐的理智再也不複存在,整個人陰鸷的可怕。
居然中了計!
容敬那邊失利,自己這邊也情況不明,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
回想起楚千凝刺向自己的那一下,鳳君撷不知爲何,竟覺得有些熟悉。
特别是她當時的眼神……
那麽決然、那麽冰冷。
方才他便已聽人來報,說楚千凝被秦倫叙帶回了大牢,但他隐隐幽有種感覺,這事兒還遠遠沒完。
她既然能在大皇子府之事上勝自己一籌,沒道理這次會毫無作爲的甘心入獄。
刺傷自己的時候,她似是說了一句話。
“苦肉計要真一點才有效驗……”
她怎知自己一定會用苦肉計?!
正想着,鳳君撷便忽然聽到婢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覃姑娘來了。”
覃凝素……
“讓她進來。”鳳君薦那邊已經不可控制,若是連這邊也失了算計,那他這次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話音方落,便見覃凝素走了進來,腳步微急。
“殿下,你怎麽樣?”
“凝兒……”
虛弱的喚了一聲,鳳君撷便頓住話音,緊緊的皺起眉頭。
“是不是很疼?”才問出這句話,覃凝素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忽然受傷了呢?”
聞言,鳳君撷故作爲難的欲言又止。
見他這般神色,覃凝素便愈發肯定是有事發生,不覺追問道,“不能告訴我嗎?”
“不是不能……是不願……”
“爲何?”
“之前在園林中,你走後我便與楚姑娘說起你我的婚事,我知她是一心爲你好,是以想好言相勸讓她安心,可沒想到她忽然對我哭訴,說我負了她……”話至此處,鳳君撷頓了頓,不着痕迹的掃了一眼覃凝素的神色,然後才接着說,“我初時不解她是何意,後來方才想明白,她大抵是說我将她錯認成你的事情。”
“……楚姐姐很介意那件事嗎?”
“我也不知她爲何那麽大的反應,我越是向她保證會待你好,她就越是憤怒,後來一氣之下便拔出匕首刺傷了我。”
“果真是她刺傷了你?!”覃凝素震驚的望着他。
鳳君撷面露不忍,柔聲道,“凝兒,此事我本不願告訴你的,隻是今日一見,我覺得楚姑娘此人不似你以爲的那般待你好,你還是離她遠些比較好。”
愣愣的聽着他的話,覃凝素的耳邊不覺想起巧兒幾日前同她說過的話。
她說,楚姐姐保不齊是後悔當初拒絕二殿下了。
侯府的情況她也親眼看到了,世子四處求醫問藥,二公子陰氣森森,明顯不像一個好人。
難道……
楚姐姐真的是在嫉妒自己嗎?
心裏冒出這個想法,覃凝素忽然覺得難受的緊。
聽到鳳君撷在喚她,她張了張嘴,可喉嚨裏卻似卡了什麽東西,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眼淚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止也止不住。
這幾日流的眼淚,比她這些年流的都多……
緩緩的閉上眼睛,覃凝素覺得她的腦子徹底不夠用了,她本就不聰明,還要去辯解他們口中的真真假假,真的很難。
而無論真相像誰說的那樣,都不是她所樂見的。
她是真的想嫁給鳳君撷,無關他皇子的身份,也不是看中他的樣貌,隻因他對她好。
至于楚千凝,她也是真心把她當成親人,那聲“姐姐”原不是爲了同她套近乎。
可如今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徹底打破了她所有美好的幻想。
拭了拭臉上的淚水,覃凝素聲音很輕的對鳳君撷說,“殿下務必要好生養傷,若你病着,我……我會很擔心……”
“這是自然,我還要盡快養好傷同你成親呢。”
聽到“成親”兩個字,覃凝素眼眶一熱,卻強忍着逼退了淚意,笑着點了點頭。
恐打擾鳳君撷休息,她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了。
走出皇子府的時候,她剛要上馬車,便見刑部尚書秦倫叙騎着馬迎面而來。
鳳君撷受傷之後便暈倒了,是以究竟是何人傷了他,要問過他才能确定。
隻要他将方才那番話對秦倫叙一說,楚千凝便會被徹底定了罪。意識到這一點,覃凝素動作一頓,忽然不顧巧兒的呼喚,徑自朝秦倫叙走去。
“見過尚書大人。”
“覃姑娘?”秦倫叙下了馬,語氣微疑,“找本官有何事嗎?”
深吸了一口氣,覃凝素緩緩的擡起頭,眼神很是堅定,“我是來向大人自首的。”
“什麽?!”
“小姐您在胡說什麽呀?”巧兒匆忙跑了過來,難以置信的望着她,試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您是不是糊塗了呀?”
“你退下,不許再胡亂插嘴。”
“小姐……”
“下去!”覃凝素一貫都是柔柔弱弱的樣子,鮮少有發脾氣的時候,此刻忽然闆起臉等着巧兒,倒是令後者一時被吓住,怔怔的退回到馬車邊等她。
秦倫叙疑惑的看着面前淚眼漣漣的少女,心下愈發覺得奇怪,“你方才說什麽?”
握緊了雙手,覃凝素一鼓作氣的對他說,“是我刺傷了二皇子殿下,嫁禍給了公主,大人您抓錯了人,兇手是我。”
“你爲何要如此做?”
“因爲……”微微低下頭去,覃凝素緊緊交握住自己顫抖的手,眸中透着一股死寂,“因爲殿下他騙了我,他娶我不過是因爲我的名字裏和公主一樣嵌了‘凝’字,我因與公主交好,是以素日有些習慣同她很像,殿下因此看中了我,可誰又甘心當替身呢……”
“這……”秦倫叙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居然是一段風月之事,神色不禁變的有些怪異。
“我因憎恨殿下欺騙我,又嫉妒公主比我優秀,是以設計了這出戲,想讓他們一死一傷,以此纾解我心中的怨氣。”
似乎開了口,後面的話就沒那麽難了。
覃凝素淡淡的叙說着,心裏經過了初時的恐懼,漸漸平靜下來。
連死都能面對,便再沒什麽可怕的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柔弱女子,秦倫叙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會有那般歹毒的心腸,“既然如此,那你如今爲何又要自首呢?”
“之前去天牢看了公主殿下,方才又去瞧了瞧二皇子,我忽然良心發現了。”她擡頭看向秦倫叙,一闆正經的說着拙劣的理由。
那麽單純幹淨的一雙眼睛,秦倫叙一想便知道她是在撒謊。
但她這個謊,他又不得不相信。
公主謀害皇子……
這是多駭人聽聞的事情,他要如何調查才能有一個令陛下、令朝臣,令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
如今忽然冒出來一個替罪羊,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可看着覃凝素那張挂滿清淚的素白小臉,秦倫叙難得動了恻隐之心,壓低聲音道,“覃姑娘,你可想清楚後果了嗎?”
“……嗯。”點了點頭,覃凝素将自己最後的生路也徹底堵死了。
跟着秦倫叙去刑部的時候,她還不忘對他說,“方才我與大人說的話,您可不可以隻告訴陛下一人,于外不要如此說。”
“爲何?”
“既已決定要放他們生路,何故還帶累壞他們的名聲呢。”楚姐姐如今已嫁爲人婦,鳳君撷日後也定要完婚的,何況二人如今又是兄妹,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聽到覃凝素的請求,秦倫叙不覺歎了口氣,眸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還有……此事,可會連累我爹爹嗎……”
“不會,若有何不妥,本官答應你,必會從中周旋。”這般心細如塵又心底善良的女子,世間少有。
隻可惜……
命數不濟。
“多謝秦大人……”她本想說,日後結草銜環,必當圖報,可随即想想,到底沒有說出口。
她怕是,難有“日後”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