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姐妹倆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便不再多言,楚千凝末了還不忘叮囑容錦仙道,“如今表姐宜自保爲好,須知外祖母和舅母還需要你照顧,你與大皇子息息相關,你的一言一行必會被有心之人揣度利用,萬一如我一般着了何人的道就不好了……”
“嗯。”
“眼下我尚無危險,你快些回去吧。”
“你自己小心。”說完,容錦仙轉身欲走,卻見覃凝素還愣愣的站在牢房前,她的眸光不覺微閃,“覃姑娘還有事?”
“我……我還想和楚姐姐說幾句話……”
眸光晦澀的點了下頭,容錦仙沒再多言,徑自走了出去。
聽她說還有話要對自己講,楚千凝平靜的望着她,等着聽她要說什麽。
“楚姐姐……”覃凝素深深的低垂着頭,雙手緊緊的揪着身前的衣襟,“你方才說‘着了别人的道’……是怎麽回事啊……”
“凝素,若你已決定了要嫁給二皇子,此事便不要再過問。”
“爲何?!”她猛地擡起頭。
“倘或我說,今日是他用匕首刺傷了自己,然後嫁禍于我,你可相信?”
聞言,覃凝素驚疑的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搖頭,“不……這不可能……”
似是猜到了她是這般反應,楚千凝淡淡的點了點頭,“你既選擇了相信他,那便不要再聽别人如何言語,否則便是在爲難自己。”
說完,楚千凝便走回原來的地方靠着牆壁坐下。
“楚姐姐……”
“你回去吧,人各有命,你我都強求不得。”她似是不願再言,話落便微微閉上了眼睛。
見狀,覃凝素眼眶微紅,心中愈發無措。
殿下嫁禍楚姐姐……
但這怎麽可能呢?
他是那麽溫柔清朗的一個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而且——
她猜不到他這樣的目的。
無論她再說什麽,楚千凝都沉默以待。
覃凝素無奈之下,便隻能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天牢。
走出大牢的時候,便見容錦仙站在馬車邊等着她,她便快步走了過去,“容側妃……真的不能再求求大殿下了嗎……”
“我在他心中沒那個分量。”
“那楚姐姐……”
聽她提到楚千凝,容錦仙本就有些清冷的聲音變的更加冷肅,“你如今還知道擔心她,總算她沒白爲你忙活一場。”
“容側妃……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都隻是猜測,你若想知道具體的事情,不若去問問所謂的受害者。”容錦仙的語氣中明顯帶着一絲諷刺,覃凝素聽得分明。
受害者……
她是指二殿下!
“殿下他……”
“他如何與我無關,你自己擦亮眼睛便是。”容錦仙到底不像楚千凝那般好性,她性子清冷,能在此與覃凝素說這麽多已經破了天荒了,再多的她卻不肯提及。
轉身上了馬車,她眸中的冷意反而淡了幾分。
見狀,鳳君薦意味深長的歎道,“仙兒這個爲妹妹擔憂從而敵視始作俑者的姐姐‘演’的恰到好處,連我都差點信以爲真了。”
“較之殿下我還差得遠呢……”
“騙那種傻姑娘,足矣。”他方才瞧着,那女子似是淌眼抹淚的在那哭呢。
鳳君薦用一個“傻”字來形容覃凝素,容錦仙倒覺得很貼切。
被男人的花言巧語迷了心智,可不就是“傻”嘛。
不過——
這世間如她這般女子也不在少數,她也無意輕視她,方才那般冷言冷語也不過是做戲而已。
但願她能幡然醒悟,别再繼續彌足深陷。
天牢
容錦仙和覃凝素走後,楚千凝依舊平靜的坐在枯草上,随意折了一截枯草棍兒放在手中擺弄,她思量着覃凝素相信自己的可能性。
其實會走這一步,是很險的一招棋。
因爲直到現在她也不确定,凝素究竟會站在哪一邊。
她猜到她從天牢離開後,必會去皇子府見鳳君撷,屆時後者對她說些什麽,定會動搖她方才的想法,進而影響最終的決定。
是以,這是一場賭局。
屬于她和鳳君撷之間的賭局,賭注就是凝素。
“喵——”
忽然,一聲貓叫打斷了楚千凝的思緒。
她擡眸望去,便見一隻通體全黑的貓從牢房前走過。
天牢中哪來的貓啊?
方才覺得疑惑,便見獄卒要離抱着另外一隻灰色的貓走過。
見她目不轉睛的盯着瞧,要離趕緊停下腳步,拱手朝她施了一禮,恭敬道,“公主殿下莫怕,這貓皆是卑職自己養的,極通人性,不會随意傷人。”
“在天牢中養貓?”
“公主有所不知,天牢中陰暗潮濕,牢房裏面蛇蟲鼠蟻甚多,未免咬傷犯人,是以卑職便養了些貓放在牢中。”
雖說天牢中關的都是犯人,但究竟該處以何種刑罰,陛下自有決斷,其他不該遭受的罪過原不應受。
幾年前,曾有一位大人因貪污受賄被捕入獄。
還未等陛下處罰的聖旨降下,他便因身染鼠疫去世,不想他死後竟被發現是冤枉的,彼時要離便想,天牢中雖關的都是要犯,但陛下的處決未下,便一個都不能死。
聽他所言,楚千凝的眼中不覺閃過一抹贊賞,“你倒是心善……”
“多謝公主誇獎。”
“你武藝如何?”她随意與他交談着,倒不似要離想象的那般盛氣淩人的擺出公主的架勢。
“回公主的話,卑職會些拳腳功夫。”
點了點頭,楚千凝幾不可察的輕歎,“僅在此處……倒是埋沒了……”
沒再聽到她說什麽,要離便有眼色的準備退下,卻在轉身之際看到有人引着何人走了進來。
及至近前,要離方才看清來人一身青色錦袍,面色略有些蒼白,一雙眸子卻黑的透亮,宛若夏夜裏群星璀璨的夜空。
他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見過。
正猶豫着要向來人請安時,便見引他進來的另一名獄卒小聲提醒道,“世子爺來看公主殿下了,還不趕緊将門打開!”
世子爺……
要離反應了一下,才猛然想起。
甯陽侯世子黎阡陌!
可他不是瞎子嗎,怎麽忽然好了呢?
顧不得多想,要離趕緊低下頭問安,“見過世子爺。”
“将門打開。”
“……是。”
楚千凝在牢房中早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原本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直到黎阡陌風姿清雅的走進牢房,她才驚訝的起身望着他。
“你……”
“爲夫來遲了。”他忽然伸手将她擁進懷裏,也不管旁邊還有外人在。
一見這情景,要離和另外一名獄卒哪裏還敢待,趕緊腳步不停的離開。
待到他們走後,楚千凝方才壓低聲音問道,“您怎麽來了?!”
同他說出自己計劃的時候,他沒說他也要摻和一腳呀,而且,“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這就不準備繼續裝着了?”
“嗯。”
“你回來的如此及時,于外要如何解釋?”
“許久未見,凝兒怎地一見爲夫就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某位世子爺狀似布滿的抱怨道。
楚千凝:“……”
還演上瘾了是吧?
推了推他的胸膛,楚千凝趕他離開,“你回去吧,明知道我在此不會有危險。”
“天牢沒危險,那哪裏才危險?”
“你别鬧了。”
“此地環境如此惡劣,爲夫怎麽可能放心你獨自在此。”
留意到他話中的字眼兒,楚千凝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獨自……
他想做什麽?
而她的這個疑問,在黎阡陌拉着她一同坐到枯草墊子上之後,終于有了答案。
“你該不會是打算在這裏陪我坐牢吧?!”楚千凝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咱們夫妻一體,本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将頭靠在她的肩上,一副準備閉目養神的模樣,“爲夫接到你入獄的消息後便匆忙從外面往回趕,急的吐了好幾口血,差點就此死過去,眼下斷或是不能與你分開了。”
“……”
楚千凝心想你就編吧,使勁兒編。
心知他打定主意就不打算走了,她也懶得繼續同他争辯。
等了片刻之後,果然見要離進來往外“請”人了。
大抵是沒想到牢房中的兩人會是這般相依相偎的姿勢,要離掃了一眼便吓得趕緊收回了目光,深深的低下頭去。
“此地髒亂潮濕……恐于世子爺身體有礙,還請您移駕……”
黎阡陌微閉着眼,聲音虛弱道,“我與公主患難與共,絕不會于此時棄她不顧。”
“這……”
“将門鎖了吧,本世子哪兒也不去。”
要離:“……”
他當獄卒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有人主動住進牢裏。
見楚千凝一直沒開口勸阻,要離一時也摸不準這夫妻倆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能暫且退下,讓人速速去禀報刑部尚書秦倫叙。
再說後者本就爲這案子頭大,如今竟聽聞甯陽侯世子賴在牢裏不走,當即便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這都什麽事兒啊!
公主傷了皇子,驸馬陪着坐牢……
“唉……”無奈的歎了口氣,秦倫叙趕緊馬不停蹄的往天牢趕。
到了牢中,一見席地而坐的那夫妻倆那般淡定,他都差點以爲自己走錯地方了。
尴尬的輕咳了幾聲,他試圖引起兩人的注意,不想隻有楚千凝一人看向了他,客氣的點了點頭,“秦大人,可是有何線索了嗎?”
“非也……”秦倫叙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微臣是聽聞世子爺放心不下公主殿下,是以前來……”
話未說完,但他覺得隻要是個人就能明白他是何意。
這是天牢,又不是客棧,哪能說住就住呢!
但讓秦倫叙意外的是,楚千凝聽聞他的話不禁面露難色,未等她開口,便聽黎阡陌緩聲道,“既無線索,尚書大人便速速去調查吧,無須擔心本世子,我的身子還撐得住。”
原本黎阡陌要是不說,秦倫叙還沒想到他的身子不好,可他這一說,倒叫他想起此事。
他本就病病歪歪的不康健,牢中陰暗潮濕又髒亂不堪,萬一他要是在這凍病了,一個不小心歸了西,那待甯陽侯回來還不得活扒了他一層皮!
越想越覺得後果嚴重,秦倫叙趕緊低聲下氣道,“世子爺不必擔心,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微臣也會竭盡全力将此事調查清楚,一旦有任何消息,定會第一時間派人去告知您。”
“一來一回尚要許多時間,不及在此地便宜,還能時時見到公主。”
“……”
油鹽不進說的就是這位世子爺了吧。
咽了咽口水,秦倫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楚千凝,心道這可是你親相公,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他在牢裏受罪?
看到秦倫叙的目光,楚千凝配合着開了口,“夫君回去吧,勿要令秦大人爲難。”
“凝兒也趕我走……”黎阡陌的語氣似是十分失望,“公主的話,爲夫不敢不從,那我去天牢外面候着你吧……”
說完,又咳嗽出兩口血來,吓得秦倫叙到了嘴邊的話趕緊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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