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黎阡陌時不時算計一下,然後壓在榻上求歡,楚千凝除了心裏有點害羞,外加身體有點吃不消之外,倒是沒有别的問題。
而且——
嫁入侯府這兩日,是她重生以來過的最輕松的日子。
從前她總活的很小心,要時時提防着不被别人算計,還要伺機去算計别人,那顆心日日懸起,難有安放之時。
可如今卻不同。
與黎阡陌同在一處,她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安然。
困了她兩世的恩怨糾葛雖然仍在心間,卻不會像從前那般夜夜驚擾她。
她依舊要複仇,卻也要好好和他相守。
不過,這個想法偶然在被黎阡陌欺負狠了時會暫時消失。
等到事後離了床榻,他披上那身“人皮”,她便又會被他溫潤清雅的外表所迷惑,記吃不記打的被他給哄騙住。
便如此刻——
她本該在房中歇中覺的,卻被這人癡纏一番,平白攪擾了清夢。
“再睡會兒吧。”前一刻化身爲狼的某位世子爺溫柔道。
“……”
毫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楚千凝攏緊衣衫起身。
見狀,黎阡陌十分有眼色的上前,自然而然的幫她将衣裙穿戴好,一并撿起掉在榻上的金步搖和地上的披帛。
“當真不歇一歇了?”他見她面有倦色,便不放心的追問道。
“不了。”
這會兒不晌不午的睡一覺,到了夜裏恐無睡意,屆時還不是便宜了他,她才不上當呢!
将黎阡陌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楚千凝挑釁的朝他笑了下,而後徑自去了外間。
冷畫和輕羅在外面總算聽見了屋裏的響動,于是便趕緊起身候在門邊,“啓禀世子妃,奴婢有一事要向您禀報。”
“進來……”話未說完,楚千凝卻忽然改口,“慢!”
兩人方才腳,還未等邁出便又隻能緩緩落下。
小姐這是怎麽了?
幾時添了這朝令夕改的毛病?
她們自然無法得知,楚千凝忽然改口,其實是因爲嗅到房中還有若有似無的膻腥味,擔心被她們察覺到什麽。
與其讓她們進來大家都尴尬,不如她親自出去的好。
于是,房門開啓,她走出之前還不忘瞪那個始作俑者一眼。
“何事?”
“莊上的管事來報,說您之前吩咐他種下的枇杷現已開花,特來回您。”輕羅也是不解,一來不知小姐種這些枇杷要幹嘛,二來不懂她之前爲何吩咐開花時要來回她。
難道那枇杷花還有何用處不成?
“這麽快……”
“世子妃?”
“輕羅,你親自去一趟莊上,告訴管事,讓他尋個可靠的人,将花心中的一根須子摘下,此事務必要隐秘進行,不可讓一人得知,明白嗎?”
“奴婢曉得了。”
恐再晚誤了花期,輕羅也不耽擱功夫,當日便出了城。
冷畫想着楚千凝方才說的話,困惑的撓了撓頭,“世子妃,您讓人拔那花心的須子做什麽呀?”
“待日後枇杷結了果子你便知道了。”楚千凝賣了個關子,并未直言。
“對了,還有一事要禀報您。”冷畫一拍腦門,怪自己差點忘了一件要緊事,“聽外面的人說,您和世子爺大婚那日,二殿下曾在一個酒館大醉了一場,手中拿着一個簪花念念有詞,不少人都瞧見了,因着他之前對您有意,是以有人猜測那是您的首飾。”
“簪花?!”楚千凝蹙眉。
“嗯。”
“可知道是何種樣式嗎?”
聞言,冷畫垂眸搖了搖頭,“不知。”
沉默着想了一會兒,楚千凝愈發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
莫說她已經嫁給了黎阡陌爲妻,便是眼下尚未完婚,自己作爲景佑帝的義女,鳳君撷便是她的義兄,怎麽也不該再在人前作這般癡情之态才對。
再則——
他便是要做戲,也該拿着圍獵那日她丢下的絲絹,怎會是簪花呢?
當日她刻意扔下的那方帕子,其實是容錦晴的。
鳳君撷即便發現了這一點,左不過不上套也就是了,又爲何拿着一支簪花故弄玄虛?!
“冷畫,你去打探打探,看看那簪花是何樣式。”若是扶桑,那便定是沖着她來的,可若不是,倒叫她沒了頭緒。
“是。”
“切記不要驚動這府中的人。”
“奴婢明白。”
看着冷畫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楚千凝的眉頭不禁皺的愈深。
偷得這兩日閑時,卻偷不得一世,有些事情,還是盡早了結的好。
明日回門,隻怕還有的戲要演呢……
*
用過晚膳之後,冷畫方才避過府中眼線回了清風苑。
一見她回來,楚千凝便心急的問道,“如何?”
“回世子妃的話,奴婢都打聽清楚了,并非是扶桑花,隻是一個尋常花樣,早就不時興了,做工也不大考究。”
“還有嗎?”
“再多的就無人得知了。”
怔怔的點了點頭,楚千凝的心思飛速轉着。
既然不是扶桑,那就代表鳳君撷的目标不是她,自己已與黎阡陌完婚,他的這步棋便算是毀了,若要力挽狂瀾的話,便隻有一個法子。
換一個和自己相同境地的女子!
猛然想到這一點,楚千凝的臉色變的有些蒼白。
見狀,冷畫關切的愈詢問一番,不想黎阡陌卻揮手示意她退下。
待到房中沒了旁人,他徑自将人抱到了懷中坐着。
“想什麽呢?”他狀似不經意的問她。
抿了抿唇,楚千凝将自己冰涼的手塞進他溫熱的掌中,“想……人心怎能如此叵測……”
前世自己被鳳君撷騙的那麽慘,最後尚有黎阡陌寄予她一絲溫暖,她何其有幸!
可今生,不知是哪家女子被他盯上,又哪裏會有第二個黎阡陌呢……
聽她說出“人心叵測”四個字,再見她面色悲戚,黎阡陌忍不住用雙手捧起她的臉,眸色深深的同她對視,“凝兒,我亦非善男信女,隻是待你方才如此心誠。”
“我知道……”
“世事無常,人心難測,是以真心才如此難得。”其實,他所求的,比這更簡單。
隻要她在他身邊,眼裏看着他,他就滿足了。
許是被他的話打動,又或許是他眼中的柔情讓她動容,楚千凝窩在他懷中,聽着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聲響起,自己微亂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鳳君撷……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她緩緩閉上眼睛,将藏在心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聞言,黎阡陌環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緊,眸色微暗。
他沒追問,等着她慢慢傾訴。
“楚家一夜之間沒了近百餘條人命,那并非意外,而是他和容敬處心積慮的陰謀。”她攥緊了拳頭,指尖泛白,“留下我這個活口,不過是爲了日後娶我,好以此隐瞞他的狼子野心!”
說起這些,她的眼前便不可控制的浮現出爹娘葬身火海的情景。
她忽然無聲的落淚,身體瑟瑟發抖。
“凝兒!凝兒!”黎阡陌抱着她,眼中滿是擔憂之色,“我在這兒,不怕。不會再有人傷害你,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最後一句,他說的很輕,可那股戾氣卻深沉到難以壓制。
感覺到楚千凝的手還是一片冰寒,他捧起她的臉,聲音溫柔到骨子裏,“看看我,凝兒,正眼看我,我是夫君。”
眼睫微顫,她的睫毛上尚挂着晶瑩的淚珠。
心疼的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黎阡陌一遍遍的哄着她,“凝兒不怕,有夫君在……”
他沒問她爲何會知道這些事,因爲那些都無關緊要。
沒什麽比他的凝兒臉上的笑容更重要……
抱着她安撫了好一會兒,黎阡陌才感覺她的情緒穩定了些。
恐她又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他抱着她走進内間,将她放到榻上後便走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中捧了一家古琴。
“凝兒是否從未聽過爲夫撫琴?”指尖劃過琴弦,一道清音流瀉而出。
楚千凝坐在榻上看着他,一雙大眼濕漉漉的,眼眶還紅着,她搖了搖頭,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黎阡陌朝她清潤一笑,手指輕彈,一曲“良宵引”如清風入弦,絕去塵嚣,令人神往。
琴聲幽幽,旋律婉轉,令人心境平和。
這曲子并非是什麽曠世其曲,指法也不難,楚千凝不止聽過,而且自己也曾彈奏過。
隻是——
無論是别人還是她自己,都不及黎阡陌彈奏的這般悅耳動聽。
難得的是其中意境,非旁人可比。
她以爲,他會彈一曲“鳳求凰”,不想竟是“良宵引”。
這人……
正經起來倒果然像個正人君子,可不正經起來,怕是潑皮無賴也比他不得。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楚千凝滿眼柔光的望着他,眼底閃閃爍爍的光芒滿是對他的情意,“夫君琴技了得,令人聞之忘俗……”
放下琴,黎阡陌起身走向她,“好了?”
“嗯。”她将臉埋進他頸間,感動于他的貼心。
“日後勿要如此惹我心疼。”揉了揉她發紅的眼角,他蹙眉道。
“……是。”
“也不可再如此吓我。”
“吓你?!”楚千凝擡起頭,神色愕然。
她幾時吓他了?
抿着唇将她的頭按回自己的懷裏,黎阡陌無聲的歎了口氣,并未作答。
方才她哭的如此悲戚,他心疼之餘更是滿心惶恐。
那個瞬間,他覺得自己離她很遠。
似乎隻要他一松手,她就會馬上消失不見。
感覺他抱着自己越來越用力,楚千凝隐隐反應過來他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想了想,便将小手攀上他的肩頭,主動獻吻。
黎阡陌疼惜她心情不好,今夜本欲放過她,哪知她自己送上門來,到了嘴邊的“肉”他又怎肯放棄!
或許是被楚千凝這一哭給刺激到了,恩愛未休,黎阡陌的眼睛便變了樣子。
赤紅的眸,昭示着瘋狂的占有。
楚千凝欲哭無淚,暗罵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等到身上那人終于偃旗息鼓,她看着帳外将明的天色,想到今日還要回門,簡直頭痛欲裂。
好在,黎阡陌雖然對侯府的人不太上心,但對容家的老夫人還是敬重的。
到了時辰便抱起昏昏欲睡的楚千凝,穿衣、洗臉、挽發……
收拾完畢,便抱起自家媳婦上了馬車。
原本還擔心她路上醒來會餓,哪知她竟一直睡着。
若非臨近尚書府他将她喚醒,隻怕還會繼續睡下去。
看着她臉上明顯的倦怠之色,黎阡陌有些心虛的給她倒了杯茶,然後自行将白绫遮在眼睛上,下了馬車便有些虛弱的靠着楚千凝。
表面上看來,是她扶着他,實則,卻是他在暗暗攙着她。
見她下馬車時腿都在發顫,黎阡陌被“美色”迷了心的良知總算歸位了一些。
不過,也僅僅隻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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