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凝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黎阡陌一隻手撐着額角,微微支起精壯的上半身躺着,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腰間,漫不經心的繞着她柔軟的發。
她輕吟了一聲,婉轉嬌媚,聽得人體酥骨軟。
羽睫輕顫,而後緩緩睜開。
眸中華光流轉,堪比昨夜的明月,盈盈閃閃,令人望之心暖。
微微仰起頭看向身旁的人,誰知竟毫無防備的撞進了一雙如淵黑眸。
“你好啦……”她輕歎,眉目間染上了喜色。
“嗯。”
抱緊她蹭了蹭她的臉頰,黎阡陌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她,“可有吓到你嗎?”
她搖頭,心想隻是被“累到”了。
“什麽時辰了?”見帳外微亮,楚千凝便有些急着起身。
“可還乏嗎?”黎阡陌不答反問,輕輕松松的将她壓制住。
“不……”
方才說了一個字,又恐他見縫插針不依不饒,楚千凝便連連點頭,“乏得很,腰也酸的厲害,頭也昏昏漲漲的。”
總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言外之意就是,請世子爺你高擡貴手,别再一個興起瞎折騰了。
讓楚千凝意外的卻是,黎阡陌雖然将她撲倒了,但并沒有化身爲狼,反而一邊幫她揉着腰,一邊按着頭說道,“那再多睡會兒,定是沒有歇息好。”
楚千凝:“……”
還好意思說!
也不知道昨夜是誰一直壓着她不肯罷手,如今倒顯出他溫柔賢惠了。
推了推他的胸膛,楚千凝沒有聽話的繼續睡,反而睜着無比清明的大眼看着他,“我已無睡意,況今晨還須去向侯爺和夫人請安,眼下恐已晚了。”
“既已晚了,便不必去了。”
“……”
哪有這樣的道理。
雖說他與侯爺夫人關系不睦,可她到底是新嫁來的媳婦,總不能讓旁人挑出毛病。
何況,老侯爺終究是他的父親,面子功夫總要過得去。
楚千凝雖說得頭頭是道,可黎阡陌也自有他的一番說辭。
俊顔在她頸間蹭了蹭,最終安穩的埋在肩窩處,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他的聲音悶悶響起,“我是将死之人,你嫁來給我沖喜,誰還有心思去挑這樣的事情!”
沒什麽比他的性命更重要,至少在外人眼中,她“伺候”他才是第一要緊事。
聽他滿不在意的說起“将死”二字,楚千凝臉色未變,忍不住糾正他,“嘴裏也沒個忌諱,什麽‘死呀、活的’……”
“娘子教訓的是,爲夫知錯了。”明白她是在擔心自己,黎阡陌笑的愈發開心。
兩人又在榻上掰扯了好一會兒,最後某位世子爺實在是不想在大婚第二日的早上就惹自家媳婦不高興,于是任命的起身下榻。
他随意披了件外衫,拿了套女子衣裙回到榻邊。
“來。”朝楚千凝招了招手,他揚了揚手中的亵衣,笑容卻很是清雅溫潤。
“……擱那兒吧。”見他要親自給自己穿衣服,楚千凝下意識裹緊了被子,搖頭拒絕,“……我自己穿就行了。”
依着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她甚至都不敢喚冷畫她們進來伺候。
聞言,黎阡陌無奈的微抿薄唇,眼中流露出可惜的神色,就在楚千凝以爲他要将衣服遞給她的時候,怎知這人竟老神在在的坐在了榻邊,一副要與她耗到底的架勢。
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朝她笑道,“如何?到底是用爲夫幫你穿,還是壓根就不穿了?”
“你……”
“其實不穿也好,我倒甯願一直與你賴在房中耳鬓厮磨。”說着,他别具深意的将視線落到她身上,眼神似火。
“……”
她一點都不想!
對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楚千凝要是再不識時務的過去,她還真有些擔心他會言出必行。
期期艾艾的蹭到他跟前,她低着頭不肯看他。
“松手。”見她還揪着身上的被子不放,黎阡陌一把扯下,呼吸随之一緊,溫熱的指腹輕輕撫過她頸間的一抹暗紅,“可還疼?”
“疼!”不疼也得說疼。
“那……”
見他似有悔意,楚千凝不禁目露期待的望着他。
不想某位世子爺話鋒一轉,說出的話險些氣得她吐血,“我下次輕點。”
“……”
果然——
良心發現什麽的,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心知楚千凝定是在腹诽,黎阡陌難得好心的沒有說破,他專注的幫她穿着亵衣,眼中帶着十足的柔情。
攏過她頸間的發,他将亵衣頂端的紅繩繞到她的背後,手指靈活的打了一個結。
他穿的認真,楚千凝從最初的抗拒漸漸變的順從。
事實上,她害羞是不假,可感動也是真的。
這些事情……
他原是不必親力親爲的。
女子素來以夫爲天,似乎妻妾爲了夫君做什麽都是正常的,可若是傳出哪家夫君爲媳婦沐浴更衣,怕是無人會信。
“好啦。”他微微退開些打量她,“凝兒真美……”
她揚頭,羞怯一笑。
黎阡陌心下一動,低頭竊香,而後不忘逗她,“嗯……又香又美……”
笑容僵滞在唇邊,楚千凝心道,就不該給他好臉!
可是腹诽歸腹诽,她心裏到底還是惦記他的,見他隻披了個外衫站在地上,她便也想着爲他做些什麽,不過卻告訴自己說,這是因爲某人實在“有礙觀瞻”。
楚千凝心裏想的倒好,隻是奈何黎阡陌并沒有給她表現的機會,徑自拿了一身幹淨衣袍換上,動作熟稔的很。
“我來幫你吧。”
她欲幫他系上腰間的錦帶,不想卻被他攔住。
“怎麽了?”她看着他,眼神疑惑。
“無須你做這樣的事。”她有此心,他便已經很開心了。
握了握她的手,他的心中一片暖融。
“爲何?”
“娶你回府,不是爲了讓你似這般服侍我的。”若需要人伺候,這府裏有得是婢女。
“那是爲了什麽?”
“自然是寵着你、護着你,不讓旁人欺負了你。”頓了頓,他又不懷好意的笑道,“即便是受欺負,也隻能是在榻上被我欺負。”
“……”
一句話,便将楚千凝心底升起的一絲感動徹底掐死。
她隐隐有種感覺,自昨晚之後,眼前這人便好似撕掉了臉上的面具,徹底暴露了本性。
三句不忘調戲她,這還是那個清貴風雅的甯陽侯世子嗎?
很快,黎阡陌就向她證明了,清貴風雅還是孟浪放蕩,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冷畫和輕羅端着清水進來的時候,見兩位主子都已穿戴整齊,心下不禁有些驚訝,而更驚訝的是,她們方才放下臉盆,便被世子爺給趕了出來。
面面相觑的站在門口,冷畫有些茫然,“輕羅姐姐……咱倆是不是有點多餘呀……”
“貌似是這樣。”輕羅無語。
“你說……咱倆以後還有機會接近小姐了嗎……”所有的事情都被變态前主子一人包攬了,還用她倆幹啥呀?
“感覺夠嗆。”
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的長歎了口氣。
她們家如花似玉的俏小姐,就這麽被“叼”走了……
再說已經将嬌花“叼”走的黎阡陌,淨面之後便和楚千凝一塊坐到了妝台前,看着她眼睫上挂着的一滴水珠,他笑着伸手抹去。
“你将冷畫和輕羅都趕了出去,是準備親自爲我挽發嗎?”她本是想揶揄他兩句,不想竟真見他拿起梳子站到了自己身後。
“凝兒覺得爲夫不會?”
“是沒想到你真的會……”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爲夫會的可多了,日後凝兒便知道了。”
應了這句話,楚千凝後來當真是明白了,黎阡陌會的的确是不少,特别是在榻上,花樣百出,招式新奇。
不過,那是後話了。
此刻夫妻二人一坐一站,女子面容白皙,秀眉淡掃,丹唇輕勾,透過面前的雕花棱鏡看着身後之人。
她的頭發很黑,又柔又亮,軟軟的,纏在指間似上等的綢緞一般。
隻是發絲細的很,稍微用力便會扯斷。
黎阡陌用梳子慢慢理過,直至發尾,動作輕柔無比。
挑起一縷發絲纏在手上,手指靈活的繞動,眨眼間便挽了一個很漂亮的發髻。
墨發半挽,兩縷青絲從頰邊垂下,靈動飄逸卻不瑣碎雜亂。
從妝盒中挑了一根镂空金步搖,閃閃發亮的流蘇墜下,發出悅耳的輕音,他小心翼翼的爲她簪在發間。
楚千凝平日極少佩戴這般亮眼的首飾,可黎阡陌特意爲她挑了這個,她心下倒是喜愛。
看了看鏡中美豔妖娆的女子,黎阡陌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雙眉,而後啓唇笑道,“凝兒這雙眉,增一分太濃,減一分略淡,如此便剛剛好……”
聞言,楚千凝挑眉,“我還以爲你能錦上添花?”
“這個……倒也不是不能……”
明知她有意爲難,他卻還是胸有成竹的應下。
在她妝盒裏拿出兩盒胭脂,他剛欲打開,視線卻被匣底的一個小瓷瓶吸引。
他拿起看了看,又放在鼻間嗅了嗅,“這味道倒是新鮮,清新淡雅,沁人心脾。”
見狀,楚千凝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
強自穩住心神,她盡量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自然些,“這是我自己用鮮花汁子做的,味道不似外面買的那般濃郁。”
“怎麽顔色如此清淡?!”便是黎阡陌身爲男子不懂這些,可也知道胭脂大多是紅的。
可楚千凝自己做的這個,與其說顔色淡雅,倒不如說壓根沒有。
呼吸一緊,楚千凝斂眸回道,“……我技藝不精,做的不好。”
以爲她是覺得有失顔面不好意思,黎阡陌便沒再追問,又将其放回了匣底,隻用筆蘸了一點剛剛拿出的胭脂。
“你要做什麽?”
“莫動。”見她欲躲,黎阡陌一隻手擒住了她的下颚。
感覺到涼涼的觸感在額間散開,楚千凝乖順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繪着花钿。
隻是不知……
他繪了個什麽花樣?
片刻之後,他收了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凝兒照照鏡子,看看可還滿意爲夫的手藝?”
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鏡中,楚千凝不禁愣住。
但見鏡中女子眉若遠山,額間一朵紅色花钿,金色描邊,豔麗無雙,貴氣天成。
她看着,怔怔道,“這是……扶桑……”
“嗯。”
“爲何是扶桑?”旁人所繪花钿,多是梅花一類,他怎這般不同?
“凝兒不是最喜歡扶桑嗎?”
既是畫在她額間的花钿,自然要襯她的品貌,也要得她歡心才行。
“嗯。”她點頭,笑意微暖。
恍惚間,竟似聽到了自己紊亂的心跳聲。
明明他還未說什麽不着邊際的話,她卻已經先紅了臉,垂着頭,輕聲歎道,“你如此……難道不怕寵壞了我……”
哪知他聽聞這話卻俊眉微挑,俯身在她耳畔低語,“爲夫隻怕寵不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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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寵的一手好媳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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