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大概沒想到楚千凝會突然醒來,他的手還握着她的,此刻彼此對視,他下意識的便收緊了手掌。
他這一握,倒是讓楚千凝确定了眼前之景并非夢境。
男子坐在暗處,整張臉都隐匿在光影中,讓人難以看清容貌。
唯有那雙眼睛,閃動着明亮的光芒。
楚千凝猛地坐起,那人不躲不閃,任由她靠近自己,卻擡起另一隻手從她眼前拂過,瞬間就讓她昏睡了過去。
穩穩托住她的頭将人擁進懷中,男子的眉頭緊緊皺起。
是他大意了。
若非太想見她,他也不會冒險前來。
沒想到她會毫無征兆的醒來,可是剛剛又做了噩夢嗎?
想到這一點,男子的眸光變的幽暗,眉間滿是化不去的愁思。
不知她方才可有看到自己的樣貌……
明知道不該被她看見,可他心裏卻詭異的期待着被她看到。
她可還記得自己嗎?
凝兒,幾時我能光明正大的擁有你呢……
扶着她重新躺回到榻上,男子攏過她散在枕邊的發,舉手投足間都透露着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不小心弄痛她。
窗外的月,慢慢爬過樹梢。
房中紗幔微動,那道身影又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隻餘一室馨香……
*
翌日一早,楚千凝晨起的臉色很是不好。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她的心底仍是止不住的發寒。
那個人是誰?!
深夜潛入自己的閨房,究竟有何目的?
似乎……
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來着。
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楚千凝的眼中充滿了疑惑和擔憂。
不知對方的身份、也不知對方的樣貌,更加不知道對方的目的,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倘或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被人知曉,那就得早做打算了。
擡頭看向銅鏡,楚千凝望着正在給自己挽發的冷畫,心中不禁在思量着,這丫頭的來曆會否與昨夜那人有關?
她曾在安神香中摻雜迷藥,而昨晚那人也迷暈了自己。
不止如此,她言說自己是飛賊出身,可之前自己賞賜秋屏首飾的時候,她連看也未看,分明毫不在意的樣子。
還有眼下……
她這挽發的手藝,也令人生疑。
既是自小在山中長大,身邊也隻有師傅和師兄兩名男子,那她如何會挽出這般精巧的發髻?
就連繡工也是,隻怕尋常丫頭均比她不過。
越想越覺得可疑。
楚千凝神色淡淡的端坐在鏡前,不曾将心底的思緒顯露分毫。
哪怕自己猜的都是對的,救羅輕這件事也非冷畫不可。
如果她當真是别人派到自己身邊的眼線,那其目的首先就要取得自己的信任,要是這次的差事辦不好,那還談何信任可言。
是以楚千凝可以斷定,冷畫一定會好好表現。
至于她到底有沒有幕後之人,還是一切都隻是自己多想,日後自見分曉。
“待會兒用了早膳,你去留仙樓買份梅花糕回來。”
“是。”
點了點頭,楚千凝方又低聲道,“不要讓人看清你的長相,連同你找的那人也要做些僞裝,原本白就抹黑一點,背脊挺直就彎一點腰,總之要與其本身相差很大,懂嗎?”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躲避官差是她的本能,該如何做她再清楚不過。
“您就等奴婢的好消息吧。”
話落,冷畫信心滿滿的朝她揚唇。
收回目光,楚千凝喚了流螢進來,“望月居有何動靜?”
“已經驚動了老爺,說是準備讓人将大小姐養的那隻貓勒死,再不就丢到府外去自生自滅,不過孟姨娘和二小姐都幫忙求情,老爺便沒再說什麽。”
聞言,楚千凝唇邊的笑容有些玩味。
這母女倆倒是“好心”。
“還有呢?”
“大公子還在不停的找大夫,不過來過的那些郎中都說會留疤,無一例外。”
“兄妹情深,表哥待晴兒真是不錯。”
“今晨大公子又從府外帶回了一名醫者,說是有名的神醫,吹噓的了不得,可奴婢倒覺得言過其實。”
難得流螢如此說,楚千凝心下好奇,“爲何?”
“那神醫身邊帶了一名受傷的女童,若果真醫術高超,何故連自己身邊的人都救不了。”
“你見過了?”
“沒有,奴婢是聽院中的小丫鬟們說起才知道的。”
“繼續打聽着。”
“是。”
*
冷畫一早出門,直至晌午時分方才回來。
一切恰如楚千凝所料,羅輕在牢中的情況還好,獄卒甚至未曾給她戴上鐐铐,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連京兆府尹也遲遲沒有判案。
“奴婢尋到了一位大娘,讓她裝成腿腳不便之人前去探望,還将她的發髻和面容都捯饬了一下,和原來大不相同。”
“那就好。”
“奴婢将她安頓在了城外的破廟中,讓她明日這個時候再去獄中。”
“羅輕可看到字條了?”
“嗯。”
說起字條,冷畫心裏還覺得奇怪。
本以爲小姐會親自執筆,沒想到卻讓她代寫,這卻是爲何……
冷畫自然不會想到,這是楚千凝爲自己留的後路。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出面參與過整件事情。
若冷畫是敵人,一旦将來事發便可推她出去抵罪,而她若是友,出了什麽意外,她自會幫她周旋。
經曆了前世,今生她實在無法輕信何人。
凡事……
還是留些退路較爲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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