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可楚千凝見到容錦晴的那一刻,神色卻十分平靜。
她将自己關在房中幾日,爲的就是在這一日到來之際,能夠不露破綻的與對方虛與委蛇。
口蜜腹劍、笑裏藏刀……
這些,并非隻有容錦晴才會。
那些深入骨髓的恨意已融入她的骨血,深深掩藏起來。
唯有在夜深人靜之時,她方才獨自品味,時刻提醒着自己曾經的血海深仇。
但是在人前,她最應該做的卻是假裝與容錦晴姐妹情深。
像前世她對自己那樣,将她蒙在鼓裏。
“表姐。”方才見到楚千凝的身影,容錦晴便快步走上前來,親昵的握住了她的手,“桃花酥還合你的胃口嗎?”
“香脆可口,齒頰留香。”唇畔揚起清淺笑意。
“你喜歡就好,改日晴兒再做給你吃。”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相攜走進了正房。
屋内的正中央是一張楠木嵌螺钿雲腿細牙矮榻,鋪着猩猩紅紅雲龍捧蝠坐墊,容家的老夫人歪坐在上面,左臂拄着姜黃色錦鯉錦鍛的迎枕,腿上蓋着雲絲綿被。
她的臉色不太好,眉宇之間透着深深的倦怠,眼角和額間布滿了細紋,無一不昭示着她的蒼老。
女兒、女婿的忽然離世,讓這位老人家一夜之間病倒,近來方才有所好轉。
這也是爲什麽,前幾日楚千凝一直沒有來給她請安的原因。
恐怕見到她,反惹得老夫人心傷不已。
朱唇輕抿,楚千凝垂首向前。
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行至房間正中央,她方才盈盈一拜,“凝兒拜見外祖母。”
“凝兒來了,快起來,到外祖母這來。”朝楚千凝招了招手,老夫人的眼中充滿了寵溺和疼惜,眼角微微濕潤。
“是。”
緩緩起身,微移蓮步,裙擺微漾。
老夫人身邊的趙嬷嬷看着她,眸中難掩驚豔之色。
雖然尚未及笄,但楚千凝的樣貌卻已經出落的極美。
所謂美人者,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态,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表小姐,但趙嬷嬷每每看到,不禁驚歎不已。
楚千凝不知這位老嬷嬷内心所想,隻依言走到老夫人身邊坐下。
注視着面前明顯憔悴的老人家,她微斂如月彎黛,滿目憂思,“外祖母要保重身體才是。”
“放心,外祖母沒事。”老夫人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倒是你,怎麽幾日不見便瘦成這樣了,跟着的丫頭是怎麽伺候的?!”
“奴婢知錯。”冷畫和秋屏齊齊跪倒在地。
“外祖母切勿動氣,不關她們的事。”示意她們退下之後,楚千凝才又轉頭對老夫人說,“是凝兒讓您擔心了。”
話至此處,她的聲音微頓。
颦眉微皺,眼前泛起一層薄霧。
即便面對容錦晴時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可眼下看到老夫人,卻不免心口一澀。
血脈至親,難以割舍。
可他日容敬若是出了何事,隻怕外祖母心下難安。
屆時,她又該如何将傷害降到最低……
正在閃神的時候,楚千凝忽然聽到丫鬟來報,說是大夫人和大小姐來了。
想到蓉錦仙,她的眸光不覺微閃。
前世,她們之間應該算是仇人。
但歸根結底,一切的根源都在她自己身上。
若是沒有那般護着容錦晴、若是在舅母離世之際她能證明一切與自己無關,那麽或許就不會和蓉錦仙鬥到那般地步。
好在今生一切尚未開始,便皆有餘地轉圜。
蓉錦仙……
這位性格清高冷傲的長姐,若是能夠加以利用,或許會是一把很鋒利的劍。
如此想着,在蓉錦仙和江氏走進來的時候,楚千凝狀似不經意的對老夫人說道,“舅母特意安排了貼心的婢女來服侍,隻是凝兒素來不喜歡身邊太多人服侍,是以才隻留下了秋屏,如今又有冷畫在,外祖母不必擔心。”
“嗯,你舅母是個有心的。”老夫人欣慰的歎道。
留意到容錦晴眸中一閃而逝的驚訝,楚千凝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心底忍不住冷笑。
如這般令人詫異的事情,日後還會更多。
容錦晴和孟姨娘就等着看吧……
“仙兒見過祖母。”蓉錦仙身着一襲白色曳地雲紋百水裙,整個人缥缈若仙,恍若九天神女,而不似凡塵中人。
不若容錦晴那般嬌俏可人,亦不似楚千凝這般沉靜美豔。
蓉錦仙的美,猶如寒冬的紅梅,傲雪而開,芳香自賞。
傳眄流精,光潤玉顔。
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題外話------
所謂美人者,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态,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幽夢影》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洛神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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