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孟玄钰誠心誠意地懇求蘇宸來指點、傳教了,對于他的才華和見識,已經深信不疑。
方才孟玄钰覺得蘇宸隻是一個懂寫詩詞的才子文人,這類人文往往不通政治,滿口經綸大義,卻沒有治國實策,危急關頭派不上大用場。
但是,聽了蘇宸一番言論之後,他對蘇宸這個人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認識,這絕對是一個文武全才,懂得實策之人,絕非其它讀書人那種紙上談兵,高談闊論不務實的才子。
蘇宸猶豫一下,說道:“這些具體形勢、國力等,我對蜀國事一無所知,因此,要立即想出對策,也不容易。孟兄可以爲了解答一些,比如蜀國的軍力,糧草,軍中将領等,能頂得住宋國多少時日?”
孟玄钰聞言,蹙起眉頭,沉吟了片刻,說道:“蜀國軍馬有二十萬,出色的良将不多,糧草還夠用,就是軍中鬥志不高,而北方的宋軍大多繼承了北周軍,虎狼之師,常年作戰,根本不是蜀軍能夠抗衡的!”
蘇宸點點頭,按照曆史上記載,宋軍在入冬後十一月,全面進攻後蜀,勢如破竹。次年一月,兵臨城下,孟昶便放棄抵抗,向宋朝投降了,根本沒有做多厲害的抵禦。
于是,才有了五代時期,後蜀的花蕊夫人著名的那首《述國亡詩》:“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這首詩寫得很有激情,表現出花蕊夫人對亡國的沉痛,對誤國者的痛切之情;更寫出了個性,活現出一個知羞恥、有性格的才女形象。
蘇宸目光看着面色白皙,開口道:“其實,蜀國的兵力數目,雖然無法正面對抗宋國的大軍,但是,蜀地山高路遠,地形特殊,叢林茂密,河流居多,還多瘴氣散發。因此,蜀軍隻要堅守不出,把一些山河要塞、必經之地給把扼守住,拖住遠道而行、孤軍深入的宋軍,未必不能拖下去。”
孟玄钰聽了之後,微微點頭,這些觀點,他府上謀士也有人提過了,看似可行,但關鍵是目前蜀軍太平日子太久了,毫無戰鬥力,一見到虎狼之師的宋軍,根本沒有膽氣抵抗。
孟玄钰有些驚詫,他身爲蜀國二皇子,對這幾位地方州府刺史,也并非全都認識,甚至對其中兩個人都毫不熟悉,不知他們具體在哪個地方做刺史,但蘇宸卻能如此準确說出來四個蜀國地方刺史的名字,讓他震驚了。
蘇宸搖頭道:“也隻是紙上談兵而已,有沒有用,還要等蜀國試過才知道。再說,即便你知曉了,但能否勸動蜀國皇帝照做,也是個未知數。”
“哦,什麽辦法?”孟玄钰有些激動問道。
蘇宸侃侃而談,神色鎮定,有理有據,至于這些蜀國将領,是蘇宸在讀曆史書時看到的,宋軍滅了蜀國之後,因爲宋将在當地管控不嚴,宋軍殘酷虐待後蜀兵士,導緻各地不斷起義,其中全師雄,呂翰等人,都是起義軍的首領,被載入了青史内。
“第二,在将領的使用上,多啓用虎贲之将,能人志士,以及各地綠林豪傑,發動蜀地的英雄好漢入伍,提高戰鬥力。據我所知,文州刺史全師雄,還有嘉州刺史呂翰、果州刺史宋德威、遂州刺史王可僚皆是能夠山河破碎關頭,能堪大用之人,若是提前調動他們,帶兵勤王,或是調往關健隘口要塞,守住關卡,宋軍要長驅直入打上蜀國都城,也并非那麽容易。”
蘇宸微笑道:“當然有用,别忘記當年齊國臨淄被圍,齊國将軍田單便是利用這一輿論計策,擴大仇恨,刺激的齊軍将士,甚至誘使燕軍在城外掘墳,使齊軍上下一心,衆志成城,才趕走了燕軍的入侵。”
“這可以嗎?”孟玄钰有些驚訝萬分,這種操控輿論的手段,他還沒有想到過,更沒有試過。
這跟諸葛卧龍當年足不出隆中,卻知曉天下事的本事,如出一轍啊!
“第一,做好輿論把控,通過朝廷掌握的印刷手段,發行報刊,渲染宋軍如何殘暴,在荊楚之地亂殺無辜,掘了官員和将領祖上的墳墓,甚至開棺盜墓,在江北燒殺搶奪等,大力宣揚這些。若是蜀軍将士不能保家衛國,所有蜀軍都會被宋軍坑殺,婦孺都會被宋軍欺壓,這樣宣傳開,刺激軍中将士,同仇敵忾。”
蘇宸微微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在曆史上,李煜并沒有派兵去援救蜀國,因爲他自己已經懼怕了宋國,不敢節外生枝,逆着北方朝廷行事,對周圍鄰國的滅亡見死不救,最後唇亡齒寒,輪到了南唐自己也被吞食掉。
孟玄钰聞言再次點頭,對蘇宸的分析感到贊同,拱手道:“感謝蘇公子指教,那千兩黃金下午便叫人送到彭府上去。”
千兩黃金相當于萬兩白銀,絕非小數目,這時代也沒有銀票,所以,不可能随身攜帶,隻能派人送去府上了。
有句話說的話,雪崩的時候,沒有一朵雪花是無辜的。
蘇宸忽然道:“其實,短期間要改變蜀軍鬥志,也不是沒有辦法!”
“蘇公子果然有治國之才華,這下孟某算是心服口服了。”孟玄钰輕歎一聲,露出無比佩服之色。
蘇宸很沉穩地說道:“孟兄先坐下,容我說來。”
“實不相瞞,蜀軍鬥志渙散,光靠蜀軍是無法對抗宋軍,所以,這次使節團來到金陵城,也是想要面見唐國官家,懇請念在兄弟之邦,出兵援助蜀國,增強蜀軍的信心,聯合起來,挽救這次蜀國厄運。”孟玄钰憂心說道。
他看向蘇宸的目光發生更大的變化,又欽佩到震撼,那雙丹鳳眼綻放光澤,更加迷人了。
蘇宸有一點失神,不過很快回複過來,提醒自己,面前是個男人,不是女子,不能被他“美色”所迷倒了,那就太沒出息了。
孟玄钰沉思了下,緩緩點頭道:“有道理啊!”
“好,在下洗耳恭聽。”孟玄钰拱手道。
“我敬蘇公子一杯!”孟玄钰舉起自己的翡翠玉質的夜光杯,向蘇宸敬酒。
蘇宸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隻是普通的瓷杯,當即多了一個心眼,微笑道:“孟兄的酒杯玉質上等,不似凡物,可否借看一下?”
“哦,當然可以!”孟玄钰把自己手裏的酒杯遞過去。
蘇宸接過來,觀察幾眼後,贊了兩句夜光杯,然後把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輕笑道:“杯是好杯,酒也是好酒,這杯酒水我幹了,不過在下回彭府還有事要做,便不陪孟兄再吃酒了,告辭!”
孟玄钰表情僵住,目光看了一眼蘇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已經目瞪口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