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使嘴上忽悠紮格哈瓦外長,心裏對杜威抱怨個不停。
雖然魏老濕已經做過了解釋,尹大使也知道杜威跟着加蔔裏進去并不隻是确認傷員,還有個重要的目的——戰前偵察,但是作爲外交大使,他還是無法接受杜威的方式。
這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旦惹怒了加蔔裏,與人質玉石俱焚,損失的始終還是華夏。
尹大使确實是名優秀的外交官,但是術業有專攻,對恐怖分子的了解遠遠不如潛龍,甚至對潛龍的了解也頗爲有限。
潛龍存在的意義是保護華夏的海外利益,這個利益同樣也包括了華夏人民的生命,與國内的正統的軍人一樣,他們甯願犧牲自己,也不會讓身在海外的華夏人民受到傷害。
杜威之所以對加蔔裏表現出漠視華夏人質生命的強硬态度,是因爲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加蔔裏不敢玉石俱焚。
和杜威一樣,加蔔裏也是帶着任務來的,他的任務就是用人質迫使華夏撤軍。
人質是加蔔裏手中的籌碼,就像是賭博一樣,他可以通過殺害人質的加注方式逼迫華夏屈服。
但與賭博不同的是,在這次恐怖事件中,人質不隻是籌碼,還是用來打狼的麻杆。
所謂麻杆打狼,兩頭害怕,當深知這點的杜威表現出罔顧人質生命的時候,加蔔裏便不敢梭哈。
因爲一旦梭哈,殺掉所有的人質,就意味着失去全部籌碼,聖戰組織精心策劃的此次行動便宣告失敗。他們不但無法拯救勃安聖地,還會給死去的人質陪葬,他們所做的一切将不再有任何意義。
這些道理說起來很簡單,恐怕尹大使也明白,可是卻沒有敢去嘗試做,因爲沒有人敢去賭,沒有人願意背上個冷血的名聲。
但是潛龍卻不在乎,因爲他們知道,雙方現在比的就是誰更冷血,而聖戰組織手中的籌碼隻有那麽多,他們輸不起。
有的時候,聖母才是傷害,冷血卻是救贖!
潛龍與聖戰組織的第一次交鋒,以更加冷血的潛龍獲勝,他們赢得的不隻是加蔔裏不再殺害人質的保證,還附帶了戰前偵察這個額外戰利品。
其實,加蔔裏很清楚杜威的目的,但是他并不擔心。
電廠工地裏廠房有很多,人質可以随時轉移,即使無法轉移也沒事,隻要華夏或者紮格哈瓦任何一方敢有任何軍事行動,他就會大開殺戒。不但如此,他還會對此進行現場直播,讓全世界都知道人質因何而亡。
數百名人質身死,也許身邊這個華夏參謀總長的秘書的确不在乎,但是華夏政府卻不能不在乎。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哪個政府能夠頂得住鋪天蓋地的輿論壓力,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也是他們恐怖組織建立的政府,比如已經覆滅的isis。
當然,加蔔裏也不會任杜威看光自己的老底。
在他們回廠的路上,他便用阿拉伯語讓手下們散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不給杜威偵察的機會,剛剛押出來的人質也被重新押了回去。
等杜威跟着他來到門口時,恐怖分子已經散得一幹二淨,整個電廠工地重新恢複了冷清,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話,還以爲這是座已經廢棄的工廠。
不過,對于普通人這樣的安排也許會有用,但對于受過嚴格偵察訓練的杜威來說,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雖然工地裏已經看不到人影,但是杜威目光左右一掃,便将地面的腳印掃在眼中,通過這些淩亂的腳印,已經能夠基本判斷出恐怖分子們都藏身在什麽地方了。
他沒有刻意隐瞞,加蔔裏也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急忙給阿米爾和拉哈曼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立刻将杜威夾在其中,擋住他兩側的視線。
“如果你再亂看的話,那麽就不要進去了。”加蔔裏冷冷地說道。
杜威笑了笑,把目光收了回來,問道“人質在哪?”
“那邊,跟我來。”
加蔔裏指了指一間廠房,帶着杜威走了過去。
廠房裏,密密麻麻全是人,華夏人和紮格哈瓦人分别被看管在一處,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
連續兩波人質被押了出去,外面又是槍聲大作,喊殺連天,雖然看押他們的恐怖分子沒有出去,卻在那個時刻全都拉動了槍栓,将槍口對準所有人。
人質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到恐怖分子的舉動,都意識到外面很可能已經打了起來。
就這樣要死了嗎?
不是說有三天的時間嗎,這才過去了多久?
難道華紮兩國連談判都不談判,就要直接武力解決了嗎……
絕望瞬間籠罩住每個人的心頭。
沒有人認爲自己能夠活下來,哪怕外面軍隊兵力再雄厚,他們也快不過恐怖分子的子彈。
就在人們心念紛雜的時候,廠房角門打開,剛剛被押出去的那批人質又被押了回來,個個身如篩糠顫抖個不停。
他們雖然沒有死在恐怖分子手上,但從頭頂飛過的子彈,還有親眼目睹人類死亡,讓他們沒有半點劫後餘生的感覺。
“回去坐下,誰也不準亂動!”押送人質的恐怖分子用英語厲聲喝令道。
人質們回到屬于自己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同伴身影,心中這才安定了一些。
華夏人質這邊,有人忍不住輕聲詢問道“老張,怎麽回事?外面是打起來了嗎?”
老張驚魂稍定,正要回答,就看到一個槍托砸了過來,正打在問話人的身上。
“閉嘴!”
砸人的恐怖分子将槍口頂住問話人的腦袋,吼道“再敢多說一句話,我立刻殺了你!”
問話人敢怒不敢言,隻能低着頭揉着自己被砸痛的肩膀,低聲地呻吟着。
恐怖分子冷哼一聲離開,老張這才敢和旁邊的人把他扶了起來,什麽都沒敢說,悄悄在地上灰塵中寫了幾個字。
“有人來救我們了,好像是我國的軍人,打死了好幾個恐怖分子。”
旁邊的人都看到了老張的字,全都被吓了一跳,心裏直呼“完了完了”。
恐怖分子被打死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幹休,接下來将會有更多的人質被殺,誰知道會不會輪到自己的頭上。
但是很快,大家又都反應了過來不對啊,老張他們
怎麽活着回來了?按理說,他們應該已經被恐怖分子殺了才對啊。
他們并不是希望老張幾人死,隻是感到不可思議,先前問話的那人立刻在地上寫道“恐怖分子就這麽算了,他們沒有殺你們?”
老張翻了個白眼,寫道“廢話,我要被他們殺了,還能在這兒和你們說話嗎?你是多希望我死啊,居然問出這種問題來,我記得也沒對不起過你啊。”
問話人也反應了過來,自己的問題确實有些過分,做了個歉意的表情,寫道“我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些恐怖分子居然轉性了。”
老張也在納悶呢,他也不知道究竟因爲什麽,想了想寫道“主席說過,所有恐怖主義都是紙老虎。”
主席的年代還沒有恐怖主義,他說的也是帝國主義,但是并不妨礙老張移花接木稍加改動。
也沒有去指摘老張引用錯誤,大家仔細想了想,恐怕也隻有這句話才能說明原因了。
“要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有可能活着回去。”有人寫道,字迹因爲興奮而顯得潦草。
然而,卻有人搖了搖頭,寫道“錯了,恐怕我們沒有人能活着回去了。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是恐怖分子肯定隻是短暫地妥協,等他們發現妥協沒有意義之後,就會破罐子破摔,把我們全都殺了。”
衆人就像是被澆了盆涼水,心裏的興奮全都一掃而空,那人長歎了口氣,又接着寫道“我們很有可能被抛棄了。”
被抛棄了……
大家默默地讀着他寫下的這幾個字,心中全都充滿了蒼涼。
在恐怖分子劫持人質之初,就告知了他們的目的,要用他們的生命來逼迫華夏政府撤軍。
相比起剿滅勃安聖地這種關系到國家的大事,百來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麽?
隻要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兩者孰輕孰重,更何況華夏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國家到底會如何選擇,已經不問自知了。
最怕的就是突然的安靜,就連老張也沒有了聲音。
就在這時,廠房角門再次被推開。
人們擡頭看去,隻見率先走進來的就是加蔔裏。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這些恐怖分子的頭目,當初告知劫持目的的也正是他。
人們清楚地看到,此刻加蔔裏的臉色鐵青,像是壓着一團火,随時都有爆發出來的可能。
“完了,加蔔裏果然被激怒了!”
老張幾人腦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了同一個念頭,還不等他們繼續想下去,又看到一個身穿華夏軍裝的人走了進來。
“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剛才離得遠,老張看不清杜威他們的長相,現在卻看清楚了,怎麽看怎麽覺得面熟。
“想起了!這,這不是在拉爾各斯時的那個杜隊長嘛!”
老張蓦地想了起來。
“他,他不是潛龍國際安保公司的安保嗎,怎麽穿上了軍裝,還跑到這裏來了?難道剛才開槍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