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俊明最近一年一共出現過三起醫療事故，其中兩起直接導緻患者死亡，另外一起導緻患者腫瘤擴散，由癌症中期轉換成了晚期。這個人就是饒建白的女兒，年齡才9歲。

當時一起參與那次手術的一個護士在日記中清楚的描述了龐俊明在做手術的時候明顯帶有情緒。調查原因發現，那天龐俊明因爲醫院評優落選，導緻心情一直很郁悶，加上家裏的瑣事和媳婦吵架，從而在做手術的時候并不是很細緻，最終導緻小女孩體内的癌細胞擴散。醫院爲了名譽掩蓋了這場醫療事故。

有三次盜竊前科的馮勇，在一年前，差不多就是饒建白女兒手術後的半個月後，入室盜竊了饒建白四處借來的爲女兒檢查身體的5000塊錢，直到一個月之後才被抓獲。事後馮勇退還了盜竊的5000塊錢，加上認罪悔罪，最終被判刑9個月。但這時候饒建白的女兒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半年後去世。

在治療期間，饒建白曾經帶着女兒去遊樂場玩，他想在有限的時間讓女兒感受到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事物。

在遊樂場，他爲女兒買了一個冰淇淋。小女孩看到遊樂場裏各式各樣的玩具，興奮地奔跑着，結果一不小心将冰淇淋弄髒了一個女大學生的裙子。那個女大學生就是南宮玉怡，這條裙子是她昨天花了3000多塊錢買下來的，今天第一次穿就被弄髒，心情自然很不爽。她奪過了小女孩手上的冰淇淋，摔在小女孩的臉上，小女孩哭了……

饒建白的老婆爲他産下一個女兒，不過自己卻因爲大出血去世。

饒建白一直将女兒視爲自己的全部。爲了給女兒更好的生活條件，他幾乎每天隻睡4個小時，不僅白天要開車，晚上還要開夜班車。女兒的去世徹底擊垮了這個父親的意志，他在心裏發誓，一定要爲女兒報仇。

“那個法官也被你殺害了嗎？”趙豪看見桌上有四個空瓶子，就知道這起連鎖事件最後一個關鍵人也被他殺害了。

饒建白嘲諷着“哼”了一聲，“那個法官說什麽證據不足，不予以授權。别以爲我不知道他收了龐俊明的好處。”

“這最後一顆藥，是給我準備的？”

饒建白突然端起手槍對着趙豪，看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趙豪，趕快将這藥吃下去。

趙豪想明白似的“哦”了一聲，他明白那些死者爲什麽身上沒有搏鬥的痕迹就吃下了毒藥，原來都是被逼着吃下的。

趙豪拿起那個裝着毒藥的透明塑料瓶，說道：“在我吃下去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問。”饒建白始終端着手槍，他知道面前這人之前是刑警，想要制伏自己，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能做到。

“你怎麽說服那些人上你車的？”趙豪已經将那顆毒藥拿在手中把玩，他的眼神正和饒建白交鋒，誰也不輸。

“别看他們一個二個穿着這麽幹淨，實際上都是衣冠禽獸。南宮玉怡被包養，龐俊明背地收患者紅包，馮勇出獄之後去偷電動車電瓶，薛偉受人委托做假審判，這些全被我掌握了關鍵證據。要麽上我車，我們就像今天這樣坐下來聊一聊，要麽被我曝光之後身敗名裂。呵呵，那些人都選擇了前者。”

“如果我不吃這顆毒藥，你能拿我怎麽辦？”

饒建白的手指已經放到扳機處，“你說呢？”

趙豪将毒藥放到木桌上，背貼木椅從容的望着饒建白。

饒建白扣動了扳機，槍響了……

槍口處冒出了零星火焰，這是一個手槍形狀的打火機。

“你是怎麽發現這槍是假的？”饒建白将手槍放到木桌上，頗有興趣的問道。

“因爲我是警察。”

趙豪這句話對饒建白來說很有說服力。看趙豪的樣子也是三十多歲了，從警至少十多年，這點眼力勁應該還是有的。

“事實上我也得了癌症，肺癌晚期，一個月前發現的，已經沒得救了。醫生說我最多還能活3個月。你說我們人呐，爲什麽去一趟醫院就會被下達死亡通知，他們是上帝嗎？能夠決定人的生死。”

趙豪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所有細節。他的衣服已經被汗給浸濕，其實他并不能确定那把手槍是否真的是假手槍。這座工廠舊時是兵工廠，遺留重要配件是正常的事情。他剛才用自己的命賭了一把，還好賭赢了。

“你我皆凡人，不能決定自己的生老病死。對于你的遭遇，我深感抱歉。你可能不是一個好公民，但你的确是一位好父親。”趙豪在努力安撫饒建白的情緒。

“我老婆去世後，我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自我頹廢的階段，直到有一天，我的女兒叫了我一聲爸爸……”饒建白回憶于此，喜極而泣。

“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感受嗎？我當時感覺，我的人生突然又有了目标，我要給女兒最好的生活，如果我能挺住，我可以24小時不間斷工作。我想耗費20年，甚至是30年的健康，來爲女兒創造一個良好的物質生活。”

饒建白開始抽噎，已經哭成淚人。

“我的女兒很懂事，他知道我開車回家很累，很辛苦。有一天我淩晨4點回家，發現桌上有一碗蛋炒飯，我的女兒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看到她細小的手臂被油燙了幾個小泡，那時候她才8歲呐，才8歲呐。我對不起我的寶貝女兒……我沒能給她幸福的生活，讓她從小沒能感受到母愛。她才9歲就去世了，她還沒能感受到人世間的美好。”

趙豪深吸了口氣，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不是行屍走肉。但他還有個身份是警察，警察就不該對兇手有任何感情，即使是面對像饒建白這樣的好父親。

……

第二天一早，一條名爲“9.14連環殺人案宣布偵破”的新聞刷屏了朋友圈和各大新聞網站。

人們對饒建白的認識隻是一個罪無可赦的殺人兇手，網友們一方面對警方的辦案速度稱贊叫好的同時，還有一部分網友對饒建白一頓亂罵。“衣冠禽獸”、“去死吧”這些都算是溫柔一點的，更有甚至希望警方公布兇手家人的信息，讓他們家人也不好過。

案子倒是告破了，趙豪内心卻始終不能平靜。

人這一輩子圖個什麽呢？

從出生開始便進入生命倒計時，經過漫長的學習之後換來大學文憑，得到大學文憑不代表能夠找得到工作，找得到工作也不一定買得起房子。

通過饒建白和他女兒的事情，趙豪想明白了一件事。

可能人的意義就是傳承吧，看着後代一天天長大，總能夠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年輕的影子，仿佛自己重新活了一遍。

這也許就是饒建白在女兒出生之後悟出的道理。

令人心痛和遺憾的是，他唯一的寄托也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