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諸夏新生

第780章 諸夏新生

此時的渦水東岸,戰場早已經蔓延開來。奴軍由于本身的混亂,已經不能再将淮南軍圍堵在原本登陸的地點,前線戰卒了無戰意,用以圍堵淮南軍的防線已經越來越薄弱。

後繼能夠投入的兵力也是越來越少,有許多别營士卒剛剛被調離原本的營防準備充填防線, 結果行到了半途便一哄而散,甚至包括兵長在内俱都藏匿在士卒中向遠離戰場的郊野逃去。

面對這樣的情況,淮南軍當然也不會再拘泥于原本的陣列,在前線奮戰的兵長帶領下,兵衆們以營爲單位,直往前方陣型薄弱處沖殺去!

“殺奴, 殺奴!此戰必勝, 生擒季龍!”

“殺羯償罪,伏地得活!”

“淮南勇烈,誓破賊奴!”

類似慷慨的叫喊聲在戰陣中此起彼伏,更給那些奴兵們帶來一種四面楚歌的威逼感。雖然戰場湧動的人影繁多,但到了此刻其實真正戰況膠着慘烈的厮殺已經并不多見,奴兵們雖然仍在發足橫沖,左右狂奔,但更多的隻是爲了躲避後陣那些督陣士卒的催命驅趕,卻不再傻傻的沖上前與淮南軍搏命角力。

“我是晉人、是晉人……饒命、饒命!”

混亂中不乏奴兵恰恰撞上正在沖殺的淮南軍,其中便有人幹淨利落的丢掉兵刃,伏倒于地,又恐遭受誤殺,極力撩起散亂的鬓發,隻爲顯露出那迥異于羯胡的五官臉龐。不過在如此混亂的局勢之下,他們這一舉動也純粹是多此一舉,淮南軍前線鬥陣此刻目标唯有那些仍然保持着一定建制、行伍頗成規模的奴軍部隊,至于那些潰退散卒,更多的隻是保持着單純的驅趕,讓這些人不能集結成伍。

如此混亂噪雜的環境裏,任何的旗鼓号令都不再具備其能, 淮南軍尚能保持營伍建制,關鍵就在于每一名伍什、兵尉等兵長們俱都身先士卒,兵衆們則亦步亦趨跟随于後。

英雄自需狂飲血,封侯每從行伍出!

淮南軍對于兵尉等基層兵長的重視程度極高,甚至還要追溯到立鎮成軍之前,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莫仲那個本爲士家子,戰陣立殊功,因而拔出行伍的傳奇兵尉。

雖然淮南軍成軍之初,爲了加強對軍隊的控制,沈哲子也将大量自家子弟、部曲并故舊充入軍中,但這些人絕大多數都非直接身居要任,甚至庾怿之子庾曼之,包括沈哲子堂弟沈雲在内,都是從相對基層的兵尉漸次拔用起來。這些世家子弟們身居此職,本身對于兵尉這個基層的職位便是一種加強,其後積功拔舉而用。

此前奴軍尚未南來的時候,這些世家子弟們多數都率領着百數兵衆深入豫南,甚至取得了城父大捷這樣輝煌的勝利。其後無論是穎口之戰,還是肥口之戰,這些年輕人們都得到了充分的提拔重用,像是沈雲獨力防守硖石城這一要地,庾曼之坐鎮八公山,謝奕領軍于肥口之間策應。

雖然這些年輕将領們的拔用過程絕難做到公平公正,當然還有沈哲子特别關照、予其更多表現機會的緣故在當中。但也最起碼做到了每一次拔用都有功可憑,有迹可循。以沈哲子在淮南的權柄和地位,已經不需要這種看似多此一舉的方式來樹立那種恩威出于門下的印象,但還是相對嚴肅的執行下來。

之所以要這麽做,一方面是要告訴這些年輕人,他們能夠在軍中或許到怎樣的地位,并不取決于他們是誰的種,又或和主将有着怎樣或親或疏的關系,而是取決于有無相匹配的才能和事功。另一方面也是警告後來者,不要将江東那種亂七八糟的世風代入到淮南軍中來,因爲有了這些前輩的表率,後繼許多在梁郡投軍增援淮南的世家子便不敢再強求名位。

最後一點,當然也是在爲了給那些将士們樹立一群榜樣,給淮南軍打造出一個有别于世風的拔用模式。單單憑此一點,當然不可能洗盡長久以來的世道積弊,這一點沈哲子都不得不承認。但這并不是思路方向的問題,而是時間問題。假以時日,随着淮南軍曆戰日久,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類似莫仲這種寒卒自行伍中脫穎而出,成爲軍隊的中堅力量。

唯有如此,才能讓淮南軍擁有更大的包容性和成長性,能夠讓将士好武樂戰,臨陣勇武,取得更大的勝利和成就。讓這些軍職回歸于軍事本身,不再取決于門戶蔭庇又或鄉宗關系。

而想要完成這一構想,則就必須要有一個龐大的變量沖擊原本的秩序,絕不是閉門規劃就能完成。比如眼下渦口這一戰,潑天大功就在眼前,戰陣上隻是咫尺的差距,但若事後論功,或許就是雲泥之判!此一戰後,幾人可得封侯?幾人可得拜将?又有幾人将會寂寞寡進?

都是未定!來日何者能夠威震天下,俱在此刻手中弓刀!

士氣就是這麽此長彼消,奴軍越混亂,此戰勝機便越笃定,而戰陣中的淮南軍便越勇猛!

戰陣中一處激戰,近千名奴兵被一營淮南軍兵卒們逼至角落裏。不過這一路奴軍隻是迫于大勢而退避,本身卻還未潰散,看起來應該是某一名督戰奴将的督陣親兵,在面對大勢傾頹的情況下仍能保持整部的移動遊走。

這一營淮南軍在經過一番沖殺之後,兵額已經不滿,雖隻區區兩百多人,但在兩座營壘之間的這一處夾角戰場中仍然是勇武至極,悍不畏死。前陣幾十名持槊兵卒們在兵尉帶領下,直往對面千數之敵沖去,兩翼刀盾緊随其後,中陣弓兵們跑動途中頻頻仰射,對面不斷有奴兵中箭倒地。

當然,奴兵的反擊也是淩厲。軍陣中同樣不乏奴兵結陣以射,淮南軍在追擊途中便不斷有人身中流矢而死。

“速沖!沖過此程,殺入陣中,賊便無箭可射!”

沖在最前方的兵尉咆哮吼道,同時身體力行,奔跑的更加迅速,對于頭頂掠過的那些流矢視而不見。而其身後兵卒們也都狂吼壯勢,速度越來越迅猛,幾十丈的距離須臾沖至。前陣那些持槊兵卒們手中步槊平端,長長的槊鋒直接紮入了奴軍陣營中,頓時将奴軍的陣勢刺出一個深深的創口。首當其沖的奴兵們俱都被鋒利的槊鋒直接紮透,死屍仆成一線!

旁側縱有奴軍想要沖上來撲殺這些陷入陣中的淮南軍卒,旋即又被兩翼步卒以刀盾劈砍格退。槊兵們繼續挺槊往敵陣沖去,每進一尺,必有奴兵身死。如此直接紮入奴陣數丈之深,左近奴衆俱都四散以逃,不敢再上前強阻。近千敵軍竟就被這百數悍不畏死的淮南軍直接鑿穿沖開!

士氣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影響着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假使這一營淮南軍在看到敵軍勢大後稍有遲疑停頓,接下來自然會被奴軍強射反擊,極有可能全軍覆沒于此。即便是快速抽身脫戰,也很有可能會被奴軍銜尾追射,同樣要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才有可能擺脫掉奴軍的追擊。

可是現在,他們一往無前的直接沖殺入陣,雖然在這沖陣途中亡者近半,然而最終卻是奴軍受不了慘重之傷亡而潰逃。

“賊将勿逃,獻首助我封侯!”

鑿穿敵陣之後,兵尉抹去滿臉迸濺的血水,稍辨方向便往奴将逃跑的方向繼續追去。其部衆自然亦步亦趨,奮力追上,至于那些傷重難行的兵衆們,則就地團坐起來,樹槍于身前,以血抹額,口呼殺奴口号,過不多久,便有戰場上遊走的後繼之軍行來,将他們接應而出。

其實講到基層的組織力,奴軍較之淮南軍并不遜色多少,甚至猶有過之。像是其中一些占數甚多的雜胡義從們,更是不乏父子同居行伍,世代供奉小帥、酋長,講到戰陣行伍中的配合,甚至已經深入到生活中、刻入到骨子裏。更何況本身生活便不是穩定農耕,多有居無定所的遷徙,在應對變數諸多的戰鬥時,那種近乎習慣的執行力本身就是精兵基礎。

這樣的組織方式,一旦在打起順風仗的時候,無論是聯合殺敵又或是哄搶物資,都是娴熟無比、所向披靡。可是一旦遭遇逆境,那種大勢傾頹、萬衆崩潰的局面也絕非将領們能夠制止。

要知道那些基層的兵長們除了這個身份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宗主、家長,身邊這些士卒不獨隻是他們的袍澤戰友,更是他們的親人、家産,一旦遭遇逆境,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保全自己和家産,罔顧軍令。

軍法不敵人性,任何精銳之強軍,之所以一定要強調軍紀軍法,就是要通過這些嚴明周密的軍令,将士卒們身上除了行伍之外的社會組織盡力剝除掉,要做到父子無視、軍令必行。更有甚者,甚至在行伍之外的整個社會構架都要偏向于軍法來搭建。

此時距離天亮尚還有一段時間,石虎在千數親信的保護下匆匆逃離,動靜雖然不小,但除了近畔一些奴兵奴将們察覺之外,前線那些混亂的将卒們并無所覺。

奴将麻秋在接過了石虎留下的旗号儀仗之後,并沒有如石虎臨行時吩咐的去通知諸将次第脫離戰陣,因爲這隻是一句廢話,如果奴軍還有能夠次第脫戰的餘地,何至于連主将都要臨陣脫逃!所以眼下諸将能夠有幾人逃出生天,真的要各安天命,派人去傳信,能不能在亂陣中找到人傳遞命令且不說,更有可能将主将已逃的消息擴散陣中,造成更大的混亂。

“南賊恃兇窮迫,要将國人趕盡殺絕!大軍遠于外國,若是潰散而逃,則絕無生機!唯今隻有集衆共保,方可殺出一條活路!”

接手旗鼓之後,麻秋也不再作什麽壯聲激勵,此前由于淮南軍那些宣言的緣故,石虎隻将羯胡将士們留在身畔。此前雖然帶走千數人,但亂戰之際兵卒多望主将旗号,又陸續有許多羯胡士卒向此處聚來。有的心知石虎已逃,當即便順着那個方向追攆而去,但混亂中有更多的因爲不明底細,隻是亂糟糟聚集在旗号周圍。

等到石虎逃走過了一刻時間,麻秋才登台叫嚷道,爲了表示他所言之事實,更親自搭弓射向那些沖向石虎逃竄方向的奴衆,又名騎兵們追剿一通,然後才讓人敲響了旗鼓:“稍後一戰,不爲功業,隻爲求活!凡欲生者,以旗爲号,随我沖出!”

說罷,他便命人将石虎的旗鼓儀仗搬上了馬車,率領着自己嫡系尚存的幾百人馬,往與石虎逃往方向向悖的一方沖去。左近奴衆們就算沒有聽到号令聲,但也看得到旗鼓的移動,俱都下意識追随上去,很快便聚起了兩千多人馬,而且在前線戰場中仍然陸續有奴軍潰衆追趕而來。

“奴軍敗了,奴軍敗了!”

前線淮南軍們也發現了後陣奴軍旗号的移動,登時便爆發出一連串熱烈震天的叫嚷聲。

“晉祚天佑,淮南壯武!羯賊群醜,插标之功,豈容生離!諸軍奮戰,必殺季龍于野!”

淮南軍中路督将韓晃此時也早已經登岸,随其一聲令下,陣中數十駕戰鼓轟然響起,綿延數十裏的戰場上頓時響起淮南軍諸部此起彼伏的呼應聲。将士凡尚有一戰之餘力,俱都振奮餘勇,向着奴軍潰逃的旗号沖殺而去!

“永嘉舊頹,今不複矣!晉祚雄聲,諸夏新生,自我輩始!”

此時,淮南騎兵們也自渦水上遊包抄而來,借着天際破曉一點微光,沈哲子清楚看到奴軍亂卒們簇擁着石虎歪斜的旗鼓向後方奔逃,熱血已是激湧上頭,腳踏馬镫奮力揮鞭:“百裏功途,今未過半。先斬賊奴淮上,稍慰饑渴久恨。來日縱橫華夏,再無彷徨!”

“爲沈侯效死,殺奴于野,飲馬河洛!”

沈哲子話音剛落,近畔擔任他督營兵長的劉迪已經揮鞭振臂大吼道。

“爲沈侯效死,縱橫華夏,威震南北!”

數千騎在原野上鋪開,很快便在淮南諸路追擊人馬軍前掠過,接替他們追殺羯胡餘寇的位置。而随着騎兵隊伍加入到戰鬥中來,奴軍大喪之聲終于吹響,郊野中哭号叫饒之聲充斥于此方天地之内,而在鐵蹄之下,一條寬闊的鋪屍血色大道正迅速的向奴軍所逃亡的方向展開!

“饒命、饒命……若能得活,此生再不敢南望……”

奴軍們已是亡命飛奔,然而又怎麽能逃得過騎兵的追擊,許多羯奴滿臉血淚深叩于野,然而也是難逃那最後的宿命。

奴軍中也是不乏騎兵,但都被亂卒沖散,根本難以集結起來。不過在逃出一段距離後,這些騎兵還是漸漸超過了逃亡的大部隊,在前方有了将要集結的迹象。

而沈哲子在率領騎兵在奴軍中追擊片刻後,也繞出了奴軍逃亡的大方向,直往對方那些騎兵沖去。此刻潰逃途中尚能有戰馬坐騎的,自然是奴軍中的精銳和兵長之流,更應優先剿滅。而且沈哲子也絕不相信石虎還會老老實實攜帶着旗鼓儀仗逃亡,不用想也知必是誘餌,擒下那些奴軍兵長們,才能拷問出石虎的具體逃亡路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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