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道尊》大結局流傳出去後,城中能貼告示的地方都貼了譴責作者的文章,程馥、程寒、樂平無一幸免,小姑娘特地讓人搜集回來,就着點心邊吃邊看,頗有興緻的樣子。而小哥哥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才懶得管怎麽诋毀自己,倒是樂平壓力很大,根本不敢離開書院。
就在義憤填膺的民衆們商量着怎麽讓程馥爲寫出這個結局付出代價時,發生一件更轟動的事,景莊的尋人牆上多了份徐野的文章,詳細表述了自己對這個故事之所以有這個結局的理解,以及對主要角色的看法。
狀元郎的文章不管内容是什麽都會有很多人想拜讀,尤其是當大家發現他不是随便寫寫後更趨之若鹜了,尋人牆下擠滿了人。爲了防止這篇文章被盜或者破損,景元澤不得不派人在下面守着。
徐野在文章上說自己爲這個結局感到唏噓,卻也認可這個結局。梁白鶴的堅韌和仗義,梁霄堂的痛苦和強大,一直以來都讓他很觸動,還說會禦劍飛行,長生不老的人活着尚且不易,何況自己這樣的凡夫俗子……
整篇文章像一股潺潺清泉将大家對作者的憤怒沖淡了,并巧妙地引導大家往其他方向去思考。
“哈?快點去拿回來,那是我的,我的,不許别人看!”才知道徐野爲了平息大家的怒火,特地寫了這麽長的文章,她急死了。
徐野把她拉回來按到座位上,她又掙紮着站起來要跑出去,徐野隻好把她緊緊箍在懷裏,哪兒都不讓她去。
“你放開我……我要去扯下來,那篇文章是我小孩的……”小姑娘要急哭了。
徐野沒忍住笑,但也沒松開,“孩子他娘,你看看我,嗯,看看你眼前的人。我說過多少回,孩子有我親自教,不需要那些東西,你想看我重寫一篇給你就是了。”而且景莊那邊的人也未必願意還回來。
很多人手抄了這篇文章,互相傳閱,而當尋人牆上的呼應越來越多,景元澤索性征集各方感想,篩選寫得好的裝幀成冊捐給金陵學府,就放在《白鶴道尊》專屬書架上,供大家拜讀。
當然,徐野的那份他就做不得主了。族裏的長輩也想留着狀元親書,最終隻同意讓人手抄一份和征集到的其他文章放在一起。
“要不我偷出來?”景元澤腦子裏已經開始盤算怎麽作案。
程馥摸着貓,一臉生無可戀,“算了吧,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景元澤一頭霧水,就一篇文章怎麽還扯到命運了呢?不過景家長輩好像對那篇文章挺重視的,已經讓人保存起來了。
比起程馥的無精打采,《白鶴道尊》擺上金陵學府後成了當下借閱最多的話本,爲了防止有人抄出去後瞎改引發麻煩,讀書院增加了一道流程,每日來讀書的人都要在一本“免責聲明”中簽字。
高升的信來得及時,小姑娘短暫的頹廢一掃而空。
顧長惜綁架陳夢鈴,既沒有從陳家要到錢,也沒有從金陵要到錢,而陳夢鈴每天都光彩耀眼的出出入入,不承認自己被綁架過,流言很快就平息了,顧長惜最終什麽都沒撈着。
可手頭越來越緊怎麽辦?她把主意打到了祝婷唯一的孩子身上。
前陣子祝婷帶孩子去外城的寺廟上香祈福,半道上孩子被綁架,随行的護衛搜了幾天幾夜都沒找到人,直到綁匪送去要錢的信。
不敢告訴顧政真相,祝婷偷了顧政的小印,把他存在銀莊的錢都掏空了,并私賣了梁國公府外城的三個莊子和府上不少值錢陳設。錢給了兩次都沒有贖回孩子,最後一次實在沒轍了,她把手伸到了老太太的私庫,結果被抓了個正着。
老太太連夜讓人盤賬,發現整個梁國公府幾乎要被她搬空了,而顧政得知自己放在銀莊的錢也全沒了之後,大受打擊。祝婷才不得不說出孩子不是放在表親家,而是被人綁了。
顧政親自帶着人去找孩子的下落,一籌莫展之際有人上門說見過孩子,在沛國公夫人手上,孩子病得不輕,一直哭個不休。
祝婷當即帶人去沛國公府找顧長惜要孩子,結果得到孩子因多日高熱不得救治,活活病死的噩耗,整個人就瘋了,掐着顧長惜的脖子要她償命,而顧政還是偏心長女的,也在意親家之間的臉面,最終還是把大受打擊的祝婷帶回了家。
對顧家失望透頂的祝婷決定自己報仇,不知道是誰慫恿她去報官,隻要京定衙門介入,查到證據,那麽顧長惜就死罪難逃了。這個給她出謀劃策的人還給她提供了協助,幫她逃出顧家并安全送到京定衙門。
在震天響的鼓聲中,顧家的醜事又成了京城洶湧的談資。
顧政對祝婷無計可施,但又不希望顧長惜就此沒命,不得不進宮求助于承啓帝。他知道帝王用人也忌人,不會平白管臣子内宅恩怨,要說顧長惜所作所爲之惡劣,不考慮旁的原因,承啓帝估計也不希望她活,畢竟這案子正好給勳貴們做個提醒。
最終,顧政用顧彥雲好不容易立下的軍功換了顧長惜一命,而他也直接得罪了大兒媳周芳豔和她背後的周家。
盡管保住了顧長惜一命,但沛國公府卻再也容不下這樣的兒媳。顧長惜被休回了顧家,此時别說嫁妝了,連像樣的衣服都沒一件,顧家人才知道沛國公府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狼窩……
信看到這裏,程馥氣也有些不順,暗恨,顧長惜又躲過一劫,命可真好。
冷靜下來後,她往下看,高升懷疑有人在祝婷身後推波助瀾,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顧彥雅。程馥想起唐姨娘當年死得蹊跷,而且祝婷脫不了幹系,顧彥雅知道兇手是誰,所以不可能真心幫祝婷。
高升的信之後是顧彥雅的信,今年的會試有所延遲,顧彥雅的信比官府的通報要快些,他中了二甲,不打算去翰林院,一門心思要進兵部,雖然信中沒說爲什麽非要去兵部,但她多少猜到是爲了對付在金城關的顧彥雲。
京城
徐則連續稱病多日,朝中從不适應到習慣,再到現在大家都盼着他一病不起。他呢,也心安理得地每天朝上當擺設,下朝就出宮,呆在大理寺和六部的時間倒是比之前多了。
隻有承啓帝還在關心他的病情,太醫日日去徐府診脈,醫案也都直接呈給承啓帝,徐則身子康健,沒什麽不妥。承啓帝當然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也沒想好要怎麽解決,加上太子又死活不肯回京……這兩個人鬧得他最近直上火。
“梁國公府如今徹底淪爲京城笑柄。”廣植認爲這都是顧政的報應,一邊是出自祝娴妃娘家出來的祝婷,一邊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沖這兩個水火不容的關系,他相信顧家的麻煩隻是剛剛開始。
徐則想起剛才在兵部看到的年輕人,“顧家二郎回來倒也好,金陵那邊能安生些。”
廣植譏諷“顧政本事沒有,生的三個兒子都還挺出色。”
“可惜偏心眼,是非不分。”
以前怪其他兒女不讓着顧彥雲顧長惜,現在怪妻子不懂體諒他,不懂爲顧家着想,在失去了唐姨娘的孩子和祝婷的孩子後,仍沒有一絲一毫的自我反省。
今天心情不錯,徐則準備去小酒館喝兩杯。
真實原因是龐氏和田氏這兩天又開始别苗頭了,兩人的娘家天天上門掰扯那點雞毛蒜皮,徐則除了五房的地界哪裏都不敢去,就怕被黏上脫不開身。
“知不知道你家六少夫人最近在京城被罵得很慘?”
徐則詫異,“爲什麽?”
“那個《白鶴道尊》完結了。”
“那……确實會被罵。”三個版本的結局他都看了,他想告訴那些對另外兩個結局有所期待的人,别指望了,也好不到哪裏去。
“還有人要去金陵找她讨說法。”廣植心想,去吧去吧,沒準到金陵後發現她在那邊被罵得更慘,反而同情了。
徐則擡頭看着晴朗的天空,對金陵的執念越來越深了。太子都不樂不思蜀,鬧着要他父皇撤太子改封金陵王,可見金陵多有趣。小劇場、蹴鞠賽、長跑賽、金陵學府,以及準備開業的兩河茶事……
不想做官,不想管朝廷這些破爛事,不想見皇上……
徐進在門口等到了慢吞吞回來的弟弟,上前幫對方擺正官帽,“皇上來了。”
“啧……”真是煩什麽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