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春宴那個案子,涉事三名宮女,其中那位被哄騙去宴席上請顧長煙的小宮女就是谷考的親妹妹谷蘭。案發後谷蘭差點被害死,如今人已經銷聲匿迹,具體去了何處隻有谷考知道。
徐野沒有官身,但過去就經常從旁協助徐則辦案,所以大理寺的老熟人都默認他是自己人。他的建議合理,大家都沒什麽意見,當下就兵分兩路,婁少竭回城請調令,徐野和黃雀幾個帶着人質嘗試進山。
右相府
自從孩子在張大夫人的屋裏被搜到後,張家有官身的都被禁足。待皇城衛定案,太子最終批示後,結了案這件事才算完。張大夫人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種詭異事件。
睿王夫婦随駕去秋獵後,小世子一直在張家由她親自照顧。小世子乖巧懂事,帶起來特别省心。那日家中正好來客,她去應付了半日,就這麽點工夫孩子就不見了。
不單她吃驚,張家其他人也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睿王世子跟其他王世子不同,他最得承啓帝寵愛,家裏人自然更重視一些。不管何時何地,仆從、護衛加起來多達二十多人,即便是午睡,旁邊也有一名乳娘和丫鬟不分心的守着。
那天張大夫人去應酬後,大家夥兒照常陪孩子玩捉迷藏,巴掌大的暖閣,孩子就這樣失蹤了。
管家得知後當即封了府,同時通知張大夫人。張家自查了一天都無所獲,早不管事的老夫人親自坐鎮,包括主子們在内,張家上上下下挨個被盤問了一遍。
灑掃門出入的下人平日裏壓根見不到主子,自然也認不得小世子長什麽樣。得知家裏丢了個孩子後,有人便說曾見過一個衣着樸素的胖婦人抱着個孩子出去,年紀與小世子差不多,可衣着卻十分普通,孩子沒哭鬧,手裏把玩着什麽鎖頭,一直口齒不清地問怎麽開呢怎麽開呢……他們都不确定那是不是小世子,隻是把自己所見仔細描述。
張大夫人沒有耽擱,立即查了灑掃門的出入冊,果然發現有人冒用他人名牌出入,而孩子不需要登記,這也給人鑽了空子。如此一來被抱走的是睿王世子,幾乎闆上釘釘。
張家派出了大量人手秘密搜尋,而睿王府也派了府兵。張相爺還查了城門的出入記錄,馮文石很肯定沒有長得像睿王世子的孩子出入。張相爺不死心,便讓京定衙門立案,同時命人快馬加鞭去行宮告知睿王夫妻。
再之後就是睿王妃一口咬定是程馥所爲,于是程馥被關押,程寒被約束,兩河軒、程家商行被搜了個底朝天。随着時間拉長,張家和睿王府從程家兄妹身上一無所獲,而外邊的輿論也愈發偏向程家。
兩家都承受着莫大的壓力,張相爺雖然對張晚晴不滿,但無論從哪方面看,程馥最有可能做這種事。
張大夫人這些年來多次派殺手下金陵,張家和程家兄妹之間的仇怨早已擺在明面上。
而這對兄妹狡詐多端,在張家多番手段下非但沒有銷聲匿迹,反倒越活越張揚,不怪張大夫人和張晚晴寝食難安。且随着他們的悉心經營,程家愈發勢大,張相爺很清楚,這對兄妹在蓄力複仇,雙方将來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如今張家和睿王府早已一體,把張晚晴推出去已經沒有意義。也所以,不管程馥有沒有帶走睿王世子,借皇上的手除掉他們兄妹,于張家和睿王府來說都算解決了一個後患。
張家均主張嚴刑逼供,太子雖然态度暧昧,但至少沒反對,隻強調後果自行承擔,他不會爲這件事兜底。偏偏趙燕然那邊出了岔子,猶豫不決,以至于程馥好吃好喝在牢裏住着。
再然後就是徐野趕回京城,大張旗鼓地去陪程馥,死賴在大牢裏不出來,荒唐得不行。可無論是承啓帝還是太子,都沒有将他趕出去。這位皇帝陛下或許不喜歡程馥,但徐家在他心目中可比張家親近多了。
張相爺不得不承認,張家錯失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雪花般彈劾的奏折高高堆積在禦書房裏,張家入仕的子弟極多,孩子遲遲沒有被找到,整個家族都承受着極大的壓力。
眼看程家兄妹就要恢複自由,張大夫人和張晚晴決定動用所有力量,不計成本的解決掉這對兄妹。張相爺隻覺眼前被蒙了一層濃厚的灰霧,看不清前程,異常的煩躁。
讓這一切結束的是誰都沒有在意過的三皇子趙燕歲。
他突然站出來,建議承啓帝搜張家和睿王府。看到沖進家門的皇城衛,張相爺的腦袋猶如被悶棍重重地砸了一下,不好的預感極爲強烈。而他還未來得及想明白這其中利害,皇城衛副統領便在張大夫人的屋裏發現了正躺在床上睡得天真無邪的小世子。
床上有撥浪鼓、布老虎、鎖扣等小玩具,孩子身上穿着舒服的小衣,長命鎖和腳上的鈴铛環都還在。就像玩鬧了一天好不容易被哄着睡下的模樣。
張家所有人都傻了眼,可沒有辦法,事實在眼前。皇城衛副統領發現的,而他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隻會如實向上禀報。
張晚晴抱着孩子問這些天去哪了,孩子懵懂地說找爹爹和娘親,再問他就什麽都不上來了。而皇城衛還找到了那日抱着孩子從灑掃門出去的婦人,那是一位張家窮旁支,不常來往,家裏日子艱難,想來張家找活做。進去的時候走的車馬門,出去的時候,管事媽媽說大夫人有客人從車馬門進來,讓她别給親戚丢臉。她不得不走灑掃門,但因爲當時有人引路,她并沒有在出入冊上登名,不知道爲什麽會被誤認爲是綁走小世子的人。
皇城衛又把當時給她們母子引路的人找出來,讓在灑掃門做活的下人都認一認,結果也沒有什麽問題。
“跑到秋獵上報信稱小世子不見的是張家的人,指着程馥是綁匪的也是你們張家的人,如今世子在張家找到……右相,下官鬥膽問一句,您到底想做什麽?你們張家可曾把皇上,把大越律,把天下百姓放在眼裏?”祝家這邊在都察院有人,那些老臣發起狠來,是能要人命的。
張家和睿王的人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但這事不會像以往那樣善了,皇城衛的人極有耐心,把張家上下所有人這些天的口供和行蹤都一一記錄,成冊裝封,擺在東宮的策應殿裏。
“當初若不這麽笃定,不非要将人關押,如今一句誤會便能化解。這下好了,人關了這麽多天,别說京城百姓,大越百姓都認爲是咱們親自策劃這場構陷。”張香森一拳重重捶在桌上,茶水飛濺。
自從兒子在母親的屋裏被發現後,張晚晴就陷入強烈的不安中。可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認爲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他們兄妹好毒的算計,咱們全家都被擺了一道。祖父、父親,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
張香森年紀不大,隻是這幾年又要讀書又要學理族務,人老成了不少。他不想跟張晚晴掰扯前塵舊事,反正已經這樣了,如何挽回劣勢才是最重要的。
“依我看,姐夫和姐姐當帶着孩子去向陛下請罪,承認沖動之下判斷失誤,願意傾力彌補程家兄妹。至于其他罪名,全都不要認。”即便是張大夫人派人去暗殺程馥,這事沒擺在台面上,自然不必給自己挖坑。
張晚晴卻無法苟同,甚至對于弟弟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感到不可思議,“你瘋了?要我向那個賤婢道歉?你知不知道她當年怎麽對我的?”
張香森厲聲打斷她,“我勸你早點忘了當年的事,否則别人真刨根究底起來,你這句口癖就是你的穿心箭。”
張香森咬牙切齒,這個姐姐當别人蠢麽,外人可能不知情,但張家現在誰不知道當年春宴的糾紛有貓膩。她真好意思把自己當成受害者。
張晚晴吃驚,“你……”
“都少說兩句。”張相爺歎氣。
趙燕然疲憊地開口,“就按他說的辦。”
“王爺您要我去賠禮?”張晚晴瞪大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
把自己寵得無法無天的丈夫,一直因當年的事對她愧疚的丈夫,最近的變化令她不安。
“你若不願意,我去。”雖然沒有證據,但趙燕然不是傻子,他知道這一切都跟程馥有關。
想到對方隻是把孩子短暫地弄到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就讓張家和睿王府醜态畢露,同時失去帝心和民心,這等手段他不得不佩服。
不止張晚晴,包括張香森在内,都對睿王的反應感到詫異,隻有張相爺,他隐隐有個猜測,孫女婿或許已經知道當年的真相。
現在兩家都在風口浪尖上,不好像過去那般頻繁來往,傳出去又不知道要惹多少是非。趙燕然看了眼在外頭玩鬧的兒子,對張家衆人道:“我隻希望他平安順遂的長大。”說完大步走出去,把兒子抱起來。
張晚晴還沒轉過思路,張相爺走到她身側,沉聲道:“過猶不及,你好自爲之。”如果趙燕然已經了解當初的真相,那麽他至今沒有發作,說明對孫女多少還有些情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