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之間,上古神把手從枃斥額頭上拿開揣進袖子裏,雙眼斜睨着他,“還能自己跑回來,不錯嘛。”
“我,我剛夢見的是什麽東西?”枃斥君将那隻空杯子還給從谙,手腳卻依舊後怕得發涼。
“不是什麽東西,”執若拽把椅子在他床邊坐下,又伸手在袖子裏掏啊掏,“你剛剛神魂離體了,去的地方是黃泉彼岸,十有是被身上的業障拽過去的,要不是我們經過你房間的時候,君寒感覺到你沒有氣息,本上神及時踹門進來救你,現在你指不定在哪隻惡鬼的肚子裏呢。”
枃斥君聽到惡鬼一詞,眼神一動,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心,隻看到一手冷汗之後又去摸索自己袍袖,嘴裏嘀咕着道,“诶?哪兒去了?”
執若也正在袖子裏摸索,她看一眼枃斥,“你在找什麽?”
“一張符,我在夢裏見到的,”枃斥拿手比劃一下,“大概這麽大,好像是你畫的,指引着我往外跑,原本被我攥在手裏,怎麽醒了就沒有了呢?”
“安魂符吧,”沒等執若開口,衍華突然看一眼枃斥身後,眼神一動,“這符曾經被用來安撫無方魂靈,可驅魔辟邪,你今日大概是多虧了那張符,才沒在一進黃泉的時候就被那群惡鬼搞死,不過這符紙隻有附身的人處于魂魄形态的時候才會出現,你現在找,大概是找不到的。”
“對,”上古神一邊繼續掏袖子,一邊點頭,“今天剛偷偷塞進你袖子裏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枃斥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麽,可此時執若驚呼一聲找到了,終于結束了漫長的搜尋,從袖子裏摸出來一顆黑綠色的藥丸,遞到枃斥的眼前,命令道,“吃了。”
眼前的藥丸刺鼻而惡心,枃斥擰着眉頭接過來,想要屏住呼吸往嘴裏扔,卻幾次三番都失敗,他強忍心口翻湧的不适,問道,“這什麽東西啊,看起來有點怪。”
他說這話的時候,并不知道在場的四人全都在盯着他的背後看,神色晦暗而緊繃,若是他此時回頭,必定能發現身上業障幾乎凝結成實體,張牙舞爪地要吞噬他。
衍華是個急性子,實在看不下去他這麽磨磨蹭蹭了,于是伸手一指窗外,“枃斥,快看,白毛鬼!”
夢裏的白毛鬼好像是枃斥的熟人,他聽罷立刻順着方向猛地扭頭去看,衍華就趁機抓起藥丸一把扣進了他嘴裏,而後一扳他下巴,從谙再輕拍他後背,那顆散發着怪味的藥丸就順溜地下了肚。
直到咽下藥去,這可憐的二世祖随後才發現窗外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将亮未亮的天空,帶着幾顆慘敗黯淡的星星。
可此時他已吐不出來,隻能苦着一張臉茫然不知所措。
及至此時,那團業障終于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束縛了,抽搐着縮回枃斥的身體裏,這魔族到現在臉上才算是有了點血色。
執若暗自舒出一口氣。
可枃斥的關注點明顯在别處,他莫名地有點緊張,“神君,你,你怎麽知道我在夢裏見到白毛鬼了?”
“我不知道啊,”衍華擺出一張無辜臉,一攤手,“我又沒去過黃泉,怎麽知道那裏邊有什麽。”
“那你”
“我猜的。”
“”
眼瞅着枃斥的臉色緩和過來,不再蒼白吓人,執若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一點,控制不住地打個哈欠,現在已到卯時,她沒有靈力,說到底不過凡人身軀,跟着一趟折騰下來,已經十分疲憊了。
執若困了,一直看着她的君寒立刻坐不住了,他冷冷地瞥枃斥一眼,沉着一張臉打橫把上古神抱起來,對其他人一點頭,“我帶阿若去睡覺。”便轉身走了。
衆人正被魔族少君的冷眼涼得說不出話,反倒是執若,依舊沒心沒肺地從少君的懷裏扭過頭來朝他們擺擺手,對枃斥道,“你好好活着啊,等我睡醒再來看你,别到時候沒等到我就死了。”
枃斥君對于她這疑似詛咒的祝願,表示無言以對。
執若同枃斥說話好像更引得君寒不悅,他腳下步子加快,轉身便出了門,可之後兩人的聲音卻打從門外低低地飄進來。
“怎麽了?沉着張臉?”上古神的聲音輕快而浪蕩。
“不想你跟枃斥君說話。”是入魔的少君在抱怨。
“可他這不是有病嘛!”
(枃斥我沒病!)
“那你也不能守在他床邊那麽久,而且你手還碰了他額頭。”
“我馬上就洗手行不行。”
“我想幫你洗。”
“行。”
“一會兒阿若睡覺的時候我能守着嗎?”
“能。”
屋内的人相顧無言。
别人家入魔,都是要毀天滅地一統三界,再不就是殺盡仇人爽快報複,可上古神家的倒好,入魔了就隻纏着她,實在是聞所未聞,太省心的入魔了。
可若是要仔細想想,其實也算有理可循,畢竟入魔大都是想追尋自己的執念,少君他執念大概就隻有上古神吧。
衍華像是從那兩人的對話中得到了某種啓發,他也打個哈欠,撒嬌似的歪頭在從谙肩上蹭一蹭,抱着國師的腰道,“我也困了。”
從谙面無表情地把他的手扒拉開,“困了就去睡,不要動手動腳。”
衍華“”
我家媳婦是個木魚腦袋外加面癱屬性怎麽辦,在線等,一直等。
眼看着衍華和國師也要走,單身狗枃斥君還有疑惑,他忙道,“神君留步。”
衍華頓住腳步,同國師一起轉頭看他,“怎麽了?”
“您剛才所說的那個安魂符,能在我入夢時讓執若她看到我所處的黃泉嗎?”
衍華不解,“什麽意思?”
“我當時被幾個惡鬼騙了,正要趟過一條河,是聽到了執若的聲音,說不要過河的,”枃斥君用力掐着眉心,像是在回想,“她當時就像是看得到我是什麽情況一樣,難道那張符紙不僅能傳音,還可以傳遞畫面嗎?”
“不可能,”衍華抱起胳膊笑了,“安魂符可沒有那麽大威力,執若上神她能感覺到你當時的情況,約莫是黃泉那種地方,她也去過吧。”
枃斥君睜大了眼,“她怎麽會去那種地方,她不是上古神嗎?”
“這無關于身份,”衍華臉上的笑淡了點,聲音有些發沉,“隻有關于身上殺孽的多少罷了。”
枃斥無意識地瑟縮一下,“也就是說,執若她身上殺孽”
“怕是比你還多,”衍華道,他神色坦然,仿佛說的不過是什麽稀松平常的事,“你别看上神整天吊兒郎當模樣,她到底是個一路殺過來的上古神,腳底下踩着的白骨能堆成山,事實上你今日去的黃泉,她怕是早已逛過好幾遭了。”
枃斥沉默下來。
衍華看他沒别的事了,轉身要走,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退回來補充道,“魔族少君你也少惹,他身上的殺孽,不比執若上神少,你别看他這幾天入了魔也隻是黏着上神,像是沒什麽攻擊力的樣子,可你要真敢對執若動什麽心思”衍華黑沉沉的眼裏露出一點危險警告,“屍骨無存人間蒸發不是我吓你。”
随後衍華和從谙推門出去,隻剩下枃斥愣愣地坐在床上。
而此時遠處一聲梆子響,天邊透出魚肚白來,将這魔族的影子照出一個奇怪詭異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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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今天再次睡過頭,碼字的時候居然都能睡着,我怕不是得了嗜睡症。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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