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落腳處是個院子,不大不小,收拾得還算幹淨,有些沒見過的奇怪花草,還栽着棵極高的菩蘭,此時大概正值花期,花瓣飄飄搖搖地落了一地,像蓋了層粉色的雪。
一隻脖子上挂着個鈴铛,毛色斑雜的小神獸當啷當啷地跑出院子去,腳底下的風帶起一大片落花,又嘩啦嘩啦落下來,花瓣繁密,卻意外地沒有多麽逼人的香氣。
是個住人的地方,但好像不在無月山。
可上古神的夢裏,出現的不是無月,還能是什麽地方?
君寒站在這一片繁花間楞了楞。
不是無月山,那就隻能是
靈虛。
他擡頭去看,果然見天上挂着的不是尋常日月,而是拖着極長尾巴的熾日鸢,遠處有一條銀色的神龍在山間遊走,吐息之間便騰起大片霧氣。
君寒看着這陌生的地方,暗自抿了抿嘴。
阿若她,夢裏回到了靈虛嗎,所以才會不自覺地笑得那麽開心?
或許是因爲溯夢爐是三界的法器,并不适用于靈虛界,所以即使隻是通過夢境進入此地,君寒也察覺到了周圍的一切都有些不穩定,但片刻後身旁場景重重一晃,他又切實地落回了實地。
除去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對勁之外,他沒感覺到别的異樣,于是隻能作罷。
按理說進入執若的夢境,應該是出現在離夢境的主人不遠的地方,可君寒四下搜索一遍,卻不見執若的影子。
他一邊惦記着上古神,一邊惱怒着勾引上古神的小妖精,順帶還隐隐擔憂着他們到底正在做什麽,于是便不由得有點着急起來。
院中沒有人,除去那隻剛剛跑走的小神獸之外看起來也沒有什麽其它的活物,君寒撣了撣落在身上的花瓣,正打算走出這小院找一找,卻聽頭頂一聲含着笑意的呼哨,一枝菩蘭花枝飛下來正正插在他頭上。
“好花配美人,好看好看。”
繁茂的花樹中垂下一片白色的袍角和一隻纖長的白靴,晃蕩來晃蕩去,然後幾聲響動,一本書卷撥開花枝,露出一張含着笑意的臉來。
是執若。
這流氓上古神左手拎着壇酒,右手握着卷看不清是什麽的書,側躺在樹上,笑嘻嘻地問
“美人爲什麽到我夢裏來?”
君寒擡頭看着執若,發現她身邊并沒有别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思及這是在夢裏,執若本應當看不到他,不由得一時愣了,他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
“我看得見啊,看得見你。”
上古神笑着道。
随後執若把書卷往外袍裏一塞,單手撐着身下的菩蘭枝幹一翻身,跳下來落在了君寒面前。
此時少年執若的長相和後來一般無二,隻是一身衣服實在是亂七八糟,外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發冠也歪歪扭扭,好在一雙鞋沒穿反,還能走幾步。
這上古神拎着酒壇子晃晃悠悠走到君寒面前,腰間那塊莩虳玉的腰佩也跟着晃晃悠悠,跟大街上耍流氓的小混混似的不依不饒地追問:“美人你還沒說爲什麽到我夢裏來呢?”
君寒沉默,他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進到别人的夢裏還被夢境的主人抓到更尴尬的事了。
但是執若好像生來就有非要把一件事弄明白的毛病,即使這件事并不讓自己開心,還可能會搞得别人很爲難,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異常執着地逼問君寒,聒噪得像個頭次見到新鮮生物的孩子,“美人你從哪裏來啊?美人是因爲我才到這裏來的嗎?美人你是用了什麽法器之類的進入我夢境的嗎?”
君寒被問得一時間無言以對,隻能無奈地看她。
夢裏的上古神,完全不記得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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