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氣還并不算涼,中午的太陽也依舊紮眼,茶樓裏的說書人又出了新的話本,一群魔族抄着手圍在他周圍聽着。
大家嗑瓜子嗑得熱鬧,邊嗑邊聊着最近發生的怪事,比如城東邊的王大娘家少了兩隻鵝,城西邊老李家的女兒丢了幾縷頭發,以及有人深夜見到頭貼黃符的紅袍人之類的。可此時一位坐在門邊的魔族小姑娘卻不知看到了什麽,突然激動起來,她放下零嘴伸手扯了一旁同伴的衣服,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随後兩人一同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們同時睜大了眼。
不遠處佩劍的白衣少年抱胳膊靠門站着,明明是瘦削的身形,脊背卻挺拔清俊,衣袍被穿堂風吹得晃晃蕩蕩,腳下白靴仿佛踩着陽光。她一雙漂亮淡漠的眼正在聽書的人群中搜尋,下一刻卻好像沒有找到目标似的又看回原處。
少年好看的眉眼不由得皺起來。
完了,皺眉的樣子更好看了,兩位魔族姑娘昏了頭似的同時想到。
被上古神一副皮相迷惑到的兩位無辜的魔族少女在她站在門口的半刻鍾内不斷激動地互掐彼此的胳膊,并碰來碰去催促對方去搭讪。
哪怕是問一句公子芳齡就被趕回來也好。
但少年的表情太冷漠,她們并不敢上前。
可能是眼神太熾熱,片刻後少年竟似有所感地看過來,一雙黑亮的眸子對上兩位魔族姑娘,她們原本擔憂着少年不悅的反應,卻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收獲了一個極其晃眼的笑。
像春日的風,陳釀的酒,黑暗中的疏朗星空和沉默佛像手中的青瓷長明燈,山河遠闊人間煙火都在這笑容下黯然失色。
被美色劈頭蓋臉攻擊了的兩位魔族少女失去了語言能力,隻能死掐着彼此的手目送着少年穿過人群上了二樓。
“我就帶出來了這麽幾本,”執若伸手從懷裏掏出三四本書來扔在桌子上。
枃斥君神色一喜,撿起來手忙腳亂地翻着。
上古神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地喝,一邊瞧着對面魔族青年失而複得的臉,一邊神色不明地開口,“雖然你這樣看起來很高興,并且我也不忍心打擾你的高興,但我還是要問,你收集的這些書都是個什麽鬼?”
枃斥君不明所以地從書裏擡起頭,“什麽什麽鬼?”
“你說呢,”上古神有些暴躁,伸手戳着他手裏拿着的那本,“你給我念念這是個什麽名字。”
“上古神的第九百三十六位男寵。”枃斥君毫不猶豫地大聲朗誦。
上神的臉不動聲色地難看幾分,但枃斥君并沒有發現。
“那這個呢,”執若指着枃斥君手右邊的那本,“再念念這個。”
“我與上神同居的那些年。”枃斥君念得的理所當然。
上神的臉再次不動聲色地難看幾分,但枃斥君依舊沒有發現。
“繼續,”執若覺得自己在桌子底下攥着天昭的手已經控制不住了,但她還是決定再給枃斥君一次機會。
“唔,執若你是不是不識字啊?”枃斥君依舊無知無覺,繼續挑釁上古神的底線,“不識字的話,剩下的我都給你念了吧。”
聽得這話執若神色一僵,但已來不及阻止,于是隻能被迫聽枃斥君聲情并茂地朗讀了“霸道上神哪裏跑”和“薄情上神隻寵我”等一系列甜寵少女文學。
上古神被以自己本人爲主角的無腦少女文連續打擊,已瀕臨崩潰邊緣,但枃斥君仍在火上澆油。
“執若你是不是想看啊,”枃斥君探究地看向對面的少年,有些糾結地開口,“這些書都是孤本,其實我一般都不外借的,但因爲是你幫我拿回來的,借你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要記得還我。”
随後枃斥君忍痛割愛,思量再三,把手裏最薄的那本遞向了執若。
對,就是那本霸道上神哪裏跑。
執若低頭看着那本書爛俗的封面咬了咬牙。
如果幻想能成真,此時上神已揍了枃斥君千萬遍。
“我不要看你的書,”執若說出這話的時候,枃斥君立刻以人力所不能及的速度把書收回懷裏,松了口氣似的看向她。
上古神勉強忍住自己的拳頭,“我隻是想問你個問題,你真的是崇拜上古神嗎?”
“那還有假?”偶像被懷疑,枃斥君立刻坐直拍拍自己的胸膛。
“可你崇拜她爲什麽要看她的”執若指一指那幾本無腦少女文學,猶豫片刻像是在尋找形容詞,但最後還是失敗,“那種書。”
“真實,”枃斥君張嘴吐出一個讓執若怎麽也想不到的答案,然後一眯眼笑出一口白牙,“而且我還能學習怎麽讓上神迷上我,等哪天老天終于開眼讓我偶遇到上神的時候,我學習的知識就會派上用場了,”随後枃斥君看執若一眼,大發慈悲,“作爲我的兄弟,我答應等上神愛我愛得死去活來之後,允許你見她一面。”
“那我實在是太感激你了,”執若對着枃斥君微微一笑,然後終于擡腳把他從窗口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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