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秋天來得早,氣溫驟降之下,少君府裏那片花期異常漫長的菩蘭也終于不太能堅持得住了,涼風一吹就落了滿院子。
上神近日越發地清閑,除去吃喝别無二事,眼瞅着臉上就又添了點肉,原本在她那荒無人煙的無月山上熬出來的瘦削身形終于成功地被少君養得緩過來幾分。
執若打個哈欠從黑暗中睜開眼。
天色早已過了辰時末,卻無人來喚她起床,上古神抱着被子在床上翻個身,望着床帳裏透進來的亮光,迷迷糊糊之間終于想起來昨日晚飯的時候君寒同她說他今日要去一趟妖族,不能來喊醒她,囑咐她按時起床用早飯。
唔,執若揉揉眼,心想着現在早飯怕是已經涼了。
執若披上外袍拖拖沓沓地往外走,琢磨着過會兒要去哪兒打發時間,伸手推門時卻發現外堂的門開了道縫,有個黑影極快地從那門縫外一閃而過。
上古神一皺眉,屋内頓時靈乍現,原本靠在床邊的天昭應聲出鞘被握在她手裏。
雖然她覺得少君府裏大概不會出現什麽糟糕的東西,但保不準是因爲君寒今日未在,少君府的結界無人鎮壓,被什麽東西鑽了空子溜進來。
這麽想着,執若就拿手去推門,卻又像感覺到了什麽似的,在還未碰到門的瞬間縮回手來,回到廳前随手抄了個杯子,走過來拿杯子一把扔開了外堂的門。
依她在靈虛無數次跟着她十二哥搞怪父神的經驗來看,這門十有有問題,并且接下來發生的事證明了她的寶貴經驗是正确的。
漆黑污濁的液體瞬間從門上傾倒下來,慘死在地上的杯子碎片呲啦一聲被這黑水燒成了白氣。
“喔,”還在晨困的上古神頓時清醒了,握着天昭和這灘液體面面相觑。
這是什麽東西。
此時院中傳來腳步聲,執若往外看去,便見峘澤君快步走來在院中俯身問她,“上神,您沒事吧?”
“還好,”執若看一眼峘澤,随後拿天昭指指地上的黑水,“除了差點被這東西澆了一頭之外。”
峘澤看一眼那還在冒白氣的液體,後背一涼,心裏慶幸着還好上神聰明又能打,不然要有個什麽事,少君回來必得扒了他的皮。
“實在是屬下失職,竟讓上神陷入危險,”峘澤君一撩袍子跪下,“今早發現少君府的結界被人入侵了,我等正在追查是何人入侵,爲了上神安全,您留在屋内就好,少君在您的房間周圍設下了另一重結界,入侵者大概是不能進到房間内的。”
“我的房間周圍有結界?”執若皺眉感受片刻,果然在附近察覺到了一點屬于君寒的靈氣波動。
上古神奇怪起來,自己是個多霸道的德性自己知道,如果周圍有屬于别人的結界波動,她必定是不舒服的,不大可能像這樣睡得安穩。
可事實就是這樣,魔族的少君在她的房間上設下了保護結界,她不但沒有反感,甚至連察覺都沒有察覺。執若抱着胳膊有點懊惱地歎口氣,心想着自己到底是有多親近君寒的靈力,以至于數萬年的習慣都能打破,還是說
她親近的根本不是君寒的靈力,而是君寒本人。
執若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得一愣,随後就有點惱怒起來,像是發現了某些不願承認的事實,院中的峘澤君見上神不回話,以爲上神是在惱少君私自設下結界而沒有告訴她,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于是趕忙替君寒解釋,“其實少君在您的房間周圍設結界是有原因的,您最近不常出府可能不知道,近日一直有人試圖進入少君府,侍衛們已在府外抓到了好幾個黑衣人,少君是爲了上神的安全才不得已設下結界的,不是故意”
“那些被抓到的黑衣人都在哪兒?”執若突然開口,“帶我去看看。”
峘澤君卻像是受了驚似的擡起頭看上神,下意識地道,“還是算了吧,上神您還是留在屋内,畢竟今日闖進來的黑衣人還沒有抓”
“君寒當本上神是什麽?”執若突然有點煩躁,拎着天昭一腳踹開房門走出來,“他把我當個風一吹就倒的凡人嗎,用他拿結界護着,不過是走一天而已,本上神就不能出門了?”上古神拿一雙黑沉沉的雙眼看着峘澤君命令道,“帶我去看那些黑衣人。”
随後執若擰着眉頭出了門,快步走出了小院。
峘澤君百口莫辯,一邊覺得少君實在是冤枉,不過是想護着上神而已,一邊又覺得上神有點奇怪,明明平日裏脾氣那麽好,但此時他沒有機會去探究,隻能順從上古神的命令趕上前去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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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若一直覺得君寒的少君府清淨又安甯,必定不會有類似于地牢這樣的東西存在。
但事實是少君府的地牢比地上的建築還要大。
其實想想也大概能明白,君寒能當上一族少君,怎麽可能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溫和又無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埋藏着不爲人知的黑暗。
但就是魔族少君這點被隐藏着的黑暗,卻像緻命的毒藥似的隐隐地吸引着執若,讓她控制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
她想知道君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地牢漆黑沉重的大門在執若面前打開,陰沉的風撲面而來,執若腰間的天昭猛地一亮,不受控制地震動起來。
執若按住天昭,擡眼打量這諾大的一片空間,暗色的走廊兩旁雕着猙獰的獸首,往裏是陰森的監牢,裏面并沒有關着什麽人,空蕩蕩地蔓延伸展至看不清的遠方,入口處守着一個魔族侍衛,見得他們便站起身行禮,執若點頭後又回到原位。
除去戾氣重了點,這地牢其實還算正常,并不像上古神想象的那樣冰冷潮濕又陰暗,也沒有回蕩着慘叫,峘澤君帶着她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峘澤君左轉後腳步一頓,對執若道,“上神,這就是這半月來抓住的所有黑衣人。”
上古神從峘澤君身後走出來,見得牢房中的那群人之後,卻不由得一愣。
那群人都長着同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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