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聽峘澤君講,魔君不在,少君身上的政務還是很繁忙的嘛,居然還有時間幫上神幹這個,”衍華摸着下巴審視着君寒,“唔,這魔族這麽看起來還不錯。”
“剛才不是還看他不順眼來着嗎?”執若瞥他一眼,“搖擺不定的東西。”
“上神你怎麽說話呢,”衍華扭過頭來瞅執若,“我好歹也是在替你操心。”
“喔,那可真是謝過神君了。”沒良心的上古神隻看也不看地給了個不走心的感謝。
衍華無言。
而此時院子裏,神女看着腳下的蟲子受了驚似的往後退去,卻不小心撞到了放着籃子的小案,她驚呼一聲,身體控制不住似的往後一歪,下意識拿手去撐,結果剛巧按到了放着花瓣和香料的籃子裏。
執若坐在牆頭上眼睛一眯,該不會
果然,神女發出一聲痛呼,站穩了将手從籃子中拿出來,便見手掌上有一道泛着黑氣的傷口,眨眼間整個手掌便都染成黑色,神女抱着手掌痛苦地顫抖起來。
此時上古神托着下巴看着她,“喔,神女可真是有點倒黴。”
但神女不愧是個殺過親弟的狠人,眨眼便反應過來,大概是想着反正咬也是咬了,倒不如好好利用,于是她先是嬌弱地一倒,正好倒在身後的石凳上,伸手在胳膊的穴位上點兩下,延緩黑氣的蔓延,再調整好面部表情,委委屈屈梨花帶雨地望向君寒。
“少君也看見了,若這些蟲子是我放到上神院子裏的,那爲何會出現在我的籃子裏,而且我也會被咬到,所以放蟲子的這個人應是與我和上神都有仇怨,少君覺得呢?”
說罷便看着君寒的神色,可神女發現,魔族的少君毫無波動,隻是看着地上被陽光漸漸灼燒的蟲子,低聲道,“神女聽說過往日鑒嗎?”
神女一僵。
神女知道,但對三界法器不感興趣的上古神不知道,于是她轉過頭去問衍華,“什麽東西?”
“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可以看到過去的法器,以某樣事物爲媒介,追溯往日,”衍華瞥一眼地上已經被燒成焦炭的蟲子,“就拿這蟲子來說,即使燒成灰,也能追溯出這灰的來曆,不過隻限于三日之内發生的事,但此時用在神女身上,足夠了,唔,不如說正合适。可三界上下也就兩個,少君府裏怎麽會有那種法器?”
顯然神女也有着同衍華一樣的疑問,她大概是抱着點僥幸,盼着君寒隻是唬她,猶猶豫豫地道“少君,往日鑒隻有兩個”
“少君,”此時小院門口卻有人出聲打斷,是峘澤君,他掃一眼院内局勢,向君寒行過禮,便捧着一方黑布蓋着的托盤進來,“往日鑒送來了。”
神女啞口無言。
“少君,我真的沒有”神女還想再掙紮,但是手掌突然顫抖一下,再看時,整隻手已經黑到吓人了。
“峘澤,送神女回神族吧,”君寒并不看她,隻是轉身要走。
而此時神女居然忍着痛快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君寒面前,“少君,我承認,是我放的,少君我不該對上神不敬,我隻是,隻是有人威脅我這麽做,少君求你别讓我回神族,我被咬了,到神族的話,會來不及的,求少君再容我住幾日,好歹等我傷好了再趕我走。”
說罷含着淚看君寒。
“啧啧啧,這梨花帶雨的,我看着都心疼了,”衍華在執若耳朵邊上挑撥離間,“而且現在趕她走,沒準真的還沒到神族就死了。”
“不會,”執若卻搖搖頭,眼裏現出一點了然,“有人不會讓神女死的,而且我現在大概明白君寒想做什麽了。”
“做什麽?”衍華問她。
上古神微笑着扭過頭來看衍華,“關你什麽事。”
衍華我想殺了我的鄰居又打不過她怎麽辦。
而此時院子裏,對着衍華嘴裏楚楚可憐誰都心疼的神女,君寒卻隻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彼時來少君府的時候,我便吩咐峘澤同你講清楚了,你應當還記得吧,”魔族少君的眼神越發地冷了,“阿若就是我的底線,你别想着做什麽。”
“呦呦呦,”衍華伸手去碰一旁的上古神,“這魔族還挺護着你”
說到一半卻頓住了。
上古神專注地看着院子裏的魔族少君,眼神溫柔而明亮,嘴角還帶着點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幾乎是一瞬間便讓衍華想起來了那日在下界,君寒看向上古神的眼神。
如出一轍。
衍華心裏暗道一聲糟糕。
此時院子裏,君寒說罷便示意峘澤帶神女走。
“少君,少君,”大概是爲了求得一點同情,神女此時突然上前開始表起了心意,“我是因爲思慕少君才這麽做的,少君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看,我剛剛正在繡荷包要送給少君,”她伸手去拽君寒的袍角,“我隻不過是啊”
神女又一聲痛呼,有什麽東西飛過來狠狠打開了她就要拽到君寒外袍的手——一把扇子。
衍華先是瞅着地上那把扇子好像有點熟悉,随後才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的手,空的。
而旁邊的上古神正慢條斯理地收回手。
事實真相,一目了然。
他此時恨不得摁住這上古神死命搖晃,那是他的扇子啊啊啊啊,他最寶貝的一個扇子,他請人畫了好久才畫好的扇面啊啊啊!
執若此時安撫她炸了毛的鄰居,“賠你一個賠你一個。”
“想得美!那是我最喜歡的扇子!賠不了!”
“唔,瓊明玉的扇骨?”
“嗯”
“再請孚灼君給你畫個扇面兒?”
“成交。”
随後達成了協議的兩人繼續關注院子裏的情況。
誰都沒看到剛剛君寒的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執若他們所在的牆頭,随後突然帶了點笑意。
但此時神女大概顧不上這從天而降的扇子,她一心想着求君寒讓她留下,慌慌張張地道,“少君,我求你讓我留下吧,我保證不會再對上神不敬了”
而君寒卻隻是後退一步避開她,“峘澤。”
“神女,走吧。”峘澤君上前要帶神女走。
神女被峘澤君和幾個侍衛往小院外拽的時候,像是崩潰又像是絕望地朝着君寒喊道“上古神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爲她做多少事都沒有用,或許這次她知道了,那以前的呢!以前你爲了上古神做的那些唔。”
峘澤君在神女說出什麽之前施了禁言,帶着神女出了小院。
上古神在牆頭上卻突然皺皺眉,托着下巴想,以前?以前君寒爲了我做什麽了?以前認識嗎?
随後衍華便感覺一旁的執若一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随後猛地站起來同誰也沒打招呼便走了。
衍華疑惑地看着她離開,又看一眼依舊留在小院裏的君寒,神色一動,解開留下的障眼法,從牆上一撐手跳下來,走到了君寒面前。
君寒見得他并不驚訝,隻是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又扭過頭繼續看着上古神離開的方向,眼神裏隐約透露出點擔心。
“少君有什麽事在瞞着上神吧。”衍華看着君寒,突然道。
君寒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衍華一眼,并不回答。
衍華其實也不需要回答,他從懷裏掏出塊帕子,捏起地上那把已沾了泥土和濁氣的扇子,低頭輕輕擦拭起來,“上神是個難得的人,”衍華道,“希望少君那些瞞着她的事不會傷到她。”
君寒眼神一動。
“我雖不過隻是同上神住得近了些,但幾萬年相處下來,好歹也算得上是上神的好友,她整日孤家寡人地在三界遊蕩我看着也不舒服,有個人陪她固然是好,但少君最好不要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談話間衍華已擦幹淨了手上的扇子,抖開放遠了掃一眼,“否則大概不會有什麽少君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
說罷衍華手下一動,剛剛擦幹淨的扇子便被震成了粉末,他笑眯眯地同君寒道過别,轉身走了。
被一個神君當頭警告威脅了一番,君寒居然并沒有什麽怒色,相反眼裏居然還顯出點笑意來,他摩挲着腰間那塊燈會時執若送他的玉佩,笑着歎口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了什麽,卻立刻被吹散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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