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命令柏諾特少将在十月十日下達的電令和随後下達的第七号作戰命令,一一二團的任務就是奪取宛托克山兩側的各處要地,扼住這一要道,将日寇阻于達羅盆地之内,以達到“掩護築路及在新平洋修建機場、建立前進基礎”之目的。
但是,柏特諾少将對敵情的判斷顯然不夠準确,就在一一二團奉命向宛托克一線攻擊前進時,日寇第十八師團調集的各路援軍迅速兵出宛托克以北的下老村、甯邊、于邦家、大洛、拉家蘇等要地,對孤軍深入的一一二團各路縱隊形成了合圍之勢。
當十二月八日孫師長率部自雷多出發時,一一二團各部已在日寇的圍攻中苦苦支撐了半個月之久,雖然處境艱難困苦已極,但各部将士依舊頑強抵抗着。
十二月二十四日,孫師長率部抵達甯幹瑟坎,随即以一一三團攻甯邊之敵,以一一四團攻于邦家之敵。
至十二月二十八日,一一四團攻占于邦家,一一三團攻克甯邊,一一團左路縱隊和中路縱隊之圍遂解,此時,被困于于邦家外圍的一一二團第一營李克己營長已經帶着一個加強連在日寇一個大隊的圍攻下苦苦支撐了三十四日。
同日,新二十二師第六十五團已趕到新平洋,而駐印軍其餘各部依舊在雷多待命。
此時,中印公路尚未推進到新平洋,前進基地也未建好,補給線還不不已支撐大規模的攻擊作戰,史迪威将軍和指揮部隻能根據自己的判斷選擇戰力較強的部隊開赴前線。
在史迪威将軍看來:新三十八師在第一次入緬作戰中表現英勇,戰力不容置疑;而新二十二師在第一次入緬作戰中雖然表現英勇,但兵敗野人山時原建制已經損失三分之二,戰力比新三十八師稍弱;而各直屬部隊都屬新建,戰力更加不堪。
但是,六十五團的将士們很快便用一場漂亮的勝仗改變了他的看法。
大龍河發源于新平洋盆地北面的山區,蜿蜒流過盆地東部的唐家卡、下老村、甯邊等地,在于邦家與發源于盆地西南部山區的大洛河交彙,然後掠過宛托克山東北角,在太白家與發源于達羅盆地東北部山區的塔宛河和發源于達羅盆地東南部山區的塔奈河交彙,最終自盆地西南部流入了清德溫江。
新三十八師蕩清甯邊和于邦家之敵後便奉命向太白家一線追擊,而新二十二師第六十五團接到了命令,兵進拉家蘇以解一一二團右路縱隊之圍,同時奪取宛托克山西北要地——大洛。
接到命令之後,傅宗良團長率部開往拉家蘇一線,并未遵照指揮部的作戰計劃,而是以一招圍魏救趙大破圍攻拉家蘇之敵,于一月二十五日在百賊河一帶徹底擊潰日寇第六十五師團岡田大隊,斃敵七百餘名,俘敵二十餘名,繳獲七零步兵炮兩門、八二迫擊炮四門、重機槍八挺、輕機槍及步槍五百多支……而擔任主攻任務的第二營傷亡不過六十人。
接到戰報,史迪威将軍驚疑不定,親自乘小飛機趕往前線視察了戰果,這才敢相信。
這一戰,讓史迪威将軍徹底認清了新二十二師的戰力,同時也是信心大增,随即決定:不等滇西遠征軍橫渡怒江策應,也不等英軍遵守承諾自英帕爾發動反攻,獨立指揮新二十二師、新三十八師及美軍五三零七團完成作戰,力争在雨季到來之前攻下孟拱、密支那及八莫,以打通對華陸上交通線。
一月三十日,農曆正月初六,夜幕初臨,六十六團的校場上燈火通明,人潮熙攘,師部的京劇團今晚會來六十六團演出。
吃過晚飯,李四維便抱着樂樂出了門,直奔校場而去,團裏的演出李四維場場不落。
“團長,”
李四維剛走出百十米,趙信便匆匆地追了上來,“師部剛剛打來電話,讓你去開會。”
“呃……”
李四維一怔,旋即猛然回頭,望着趙信笑容綻放,“看來老子們也要開拔了!”
的确,廖師長剛剛接到開拔命令。
李四維把樂樂送回家,匆匆地乘車趕到了師部,卻見其餘各部主官也到了,一個個都面有喜色。
會議室裏燈火通明,待衆将陸續坐定,廖師長緩緩掃過衆将,神色肅然,“剛剛,我接到了指揮部的命令……我部不日就将開赴前線!”
聞言,衆将目光炯炯,難掩喜色。
“兄弟們,”
廖師長再次環顧衆将,“自四二年八月之後,我部一直整訓至今,可是,整訓的成效究竟如何尚需實戰檢驗……前日,六十五團已經用百賊河之勝利證明了他們團的整訓成果,現在輪到你們了……希望你們也不要讓我失望!”
“是!”
衆将神色一肅,轟然允諾,“請師長放心!”
“好!”
廖師長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一松,“回去做好動員工作,後天一早,各部兵出雷多,開赴前線……”
會議結束,衆将紛紛起身散去,李四維也準備離去,卻被廖師長叫住了,“四維,你等一下。”
“師長,”
李四維連忙停下了腳步,轉身走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廖師長,“你還有啥吩咐?”
“四維,”
廖師長望着李四維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我軍在雷多建了個療養院,我跟軍長彙報了一下你的情況,軍長答應将伍醫生調到療養院去……畢竟,她還帶着個娃嘛!”
“呃……”
李四維一怔,心底湧起一股暖流,“多謝師長!”
“好了,”
廖師長笑呵呵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李四維的肩膀,“療養院正好也缺醫生……”
美軍向來重視傷員的護理工作,根據美方的建議,各團級建制組建了衛生隊,各師級建制組建了野戰醫院,此時戰鬥打響,又在雷多建立了療養院,前線的傷員得到救護之後會被送到雷多療養,不過,駐印軍各部本就缺少醫生,調伍若蘭過去倒也合情合理。
隻是,李四維一直沒好意思跟廖師長開口,不想廖師長卻主動給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匆匆趕回團部,李四維立刻召集了全團各級軍官開會。
會議室裏,衆将陸續趕到,聽李四維宣布完開拔命令,頓時個個精神振奮,“龜兒的,總算下來了……”
其實,自百賊河的戰報傳回來後,衆将便知道自己很快便能接到參戰命令了。
“兄弟們,”
李四維一擺手,卻是神色肅然,“自一一四團鬼門關一役以來,前線各部的表現你們也看在眼裏……我不要求你們比他們打得更漂亮,但也不能差太多,絕不能臊了六十六團的皮!”
“是!”
衆将神色一整,轟然允諾,“絕不給六十六團臊皮!”
“好!”
李四維緩緩掃過衆将,神色稍緩,“都散了,回去安排好出征事宜……”
将士們早已做好了出征準備,隻差一封遺書,這是大多數軍隊的傳統,六十六團也一直遵守着這個傳統。
會議結束,校場上的晚會也已結束,李四維巡視一遍,便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帳篷裏,樂樂已經睡了,兩女躺在床上小聲地聊着天,見李四維回來,甯柔便撩開了蚊帳,“四維,我們團要開拔了嗎?”
“後天就走,”
李四維笑着點了點頭,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探頭望着躺在兩女中間的樂樂,“小家夥兒今晚咋睡得這麽早呢?”
“不是要走了嗎?”
伍若蘭也側過身望着睡得香甜的樂樂,聲音寵溺,“先讓他睡足了……”
“若蘭,”
聞言,李四維扭頭望向了伍若蘭,微微一笑,“這一次,你和樂樂就不要去了……療養院正好需要醫生,你去那裏幫忙。”
“可是……”
聞言,伍若蘭一愣,神色中多了一絲倔強,“俺帶着樂樂也能行!”
“若蘭,”
甯柔連忙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聽話……那裏不是娃該去的地方呢!”
“嗯,”
伍若蘭在李四維面前還敢撒嬌,卻對甯柔言聽計從,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緩緩掃過兩人,“俺和娃在這裏等你們!”
戰場上,槍炮無眼,每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放心吧!”
李四維微微一笑,言語中信心滿滿,“我們這一次去……是沖着勝利去的!”
此時的駐印軍早已鳥槍換炮,不用再像昔日那樣用血肉之軀去扛日寇飛機大炮了。
第二天,新補充的裝備一一下發到了新二十二師各部,戰時口糧、高腰叢林戰靴、戰場急救醫療包……一應俱全。
二月一日一早,六十四團、六十六團及新二十二師各直屬部隊便浩浩蕩蕩地開出了雷多駐地,踏上了中印公路,走進了那迦山。
“兄弟們向前走……”
隊伍沿着蜿蜒的中印公路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頭,突然,嘹亮歌聲自前隊響起,迅速向後隊蔓延開來,“兄弟們向前走,五千年曆史的責任,已落到我們的肩頭……”
那是第一次入緬時,戴師長爲遠征軍譜寫的軍歌,此時,将軍已然遠去,但他的事迹還在軍中流傳,他譜寫的軍歌還镌刻在将士們心底。
“日本強盜要奴役我們的國家,奴役我們的民族……”
那激昂的歌聲依舊在中印公路上飄蕩,在那迦山的懸崖峭壁崇山密林間回蕩,“我們不願作忘國奴,不願作亡國奴,隻有誓死奮鬥,隻有誓死奮鬥……”
坐在指揮車裏,聽到外面激昂的歌聲,李四維鄭三羊等人也跟着和了起來,車内有豪情在激蕩,一如車外隊伍裏的豪情。
野人山,我們回來了!
兄弟們向前走!兄弟們向前走……勝利屬于我們!
後面的車上,雷恩上尉唱不來這首歌,但也能感受到那份豪情,不禁望向了車窗外,望向了公路上綿延無盡的隊伍,望向了那一個個神情激昂的将士,大臉上神采飛揚,“米勒、泰瑞、羅傑斯……勝利屬于我們!”
“對!”
聞言,米勒三人重重地點了點頭,神情激昂,“勝利屬于我們……”
胡康河谷叢林密布,在這樣的地形中,大部隊難以展開,小股部隊的作戰是常态,四名美軍聯絡官依舊會随各部行動。
中印公路在那迦山的崇山峻嶺間蜿蜒,遠處是白雪皚皚的雪峰,近處是懸崖峭壁和無盡的叢林,但腳下的路依舊堅定地向前延伸着。
它将通向新平洋,通向緬甸,通向中國……最終通向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