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停了,硝煙散了,豔陽下,警戒陣地已被完全淹沒,化成了一片池塘,混濁的水面泛着血色,一具具屍體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這片地形西高東低,池塘的水面還在緩緩地升高,然後漫過東面的土壩向更東面蔓延。
“啪啪啪……”
李四維帶着特勤連和直屬連趟過泥濘的草地,匆匆地往主陣地方向靠攏。
水淹警戒陣地在三套防禦方案中都是關鍵,如果換成其他兩套方案,六十六團會在第一時間炸開西面的決口,水淹警戒陣地形成地障,以阻滞日寇的進攻。
沒成想日寇一個大隊竟然沒有攜帶重炮便冒冒失失地沖了過來,第三套方案得以實施,倒算得上是意外的收獲。
但無論怎樣,第三套方案已經順利實施,戰果讓全體将士士氣高漲。
“團長,”主陣地上,看到李四維回來,衆将連忙迎上,一張張大花臉上神色振奮,“這一買賣整得安逸……”
李四維一掃衆将,大花臉上神情凝重,“各部的傷亡咋樣?”
俗話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隻要戰鬥,無論有如何完美的謀略,傷亡都難以避免。
“結果已經統計出來了!”
陳懷禮連忙将一張小紙片遞給了李四維,稍一猶豫,“團長,仗打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這夥小鬼子足有上千……”
“對,”
衆将紛紛點頭附和,難掩興奮之色。
“好了,”李四維一瞥那張小紙片,擡頭環顧衆将,神情依舊凝重,“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不出意外,小鬼子的後續部隊很快就會抵達,而且,來的一定是強敵……接下來将會是一場硬仗!”
說着,李四維再次環顧衆将,聲音一沉,“回去告訴每一個兄弟:前面的勝利隻是暫時的,隻有頂住了小鬼子的後續部隊,這一仗才能算赢!”
所謂“驕兵必敗”,衆将的表現讓李四維不無擔心。
“是!”
衆将神色一肅,轟然允諾。
同古一戰,日寇第一四三聯隊自同古西南迂回,順利奪下了克永岡機場,對同古守軍的右翼形成了緻命威脅。
這一次,日寇故伎重施,依舊派出了第一四三聯隊自雜澤迂回,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完全超出了日寇的預料:前鋒部隊荒木大隊竟然發回了求援電報。
接到求援電報,奈良大佐又驚又怒,連忙派出了今村大隊輕裝檢行直撲雜澤以爲增援,自己則帶着餘部加緊趕路,可是,堪堪趕出十來裏地,壞消息便接踵而至。
先是通信小隊來報:荒木大隊已失去聯系。
接着,前去增援的今村大隊又發回了電報:雜澤方向并無槍炮聲……
接到兩方面的彙報,奈良大佐心底湧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卻仍然抱着一絲幻想,率部繼續往雜澤趕。
雜澤東南,今村大隊已經趕到了矮嶺前,今村少佐見雜澤方向一片寂靜,心底一沉,慌忙向聯隊本部彙報之後,就地設立陣地,派出了偵查小隊,向矮嶺方向搜索前進。
不多時,偵查小隊土橋少尉匆匆而回,面色凝重,微微有些發白,“報告少佐,矮嶺之上并無敵人蹤迹,矮嶺北面兩裏處發現了一處被水淹沒的陣地,在東面岸邊發現了荒木少佐的屍體……”
說着,土橋少尉稍一猶豫,硬着頭皮繼續彙報,“荒木少佐死于自裁,所部将士屍橫遍野……”
“八嘎!”
雖然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得到證實之後,今村大佐依舊氣得渾身發抖,“狡猾的支那人!我要把他們殺光,統統殺光……”
周圍一幹小鬼子盡皆默然,神色異常凝重,隐約中還有一絲驚疑不安之色。
雜澤方向究竟隐藏着怎樣一支敵軍啊?
自接到荒木大隊的求援到現在,前後還不到一個小時,敵人究竟是怎樣将荒木大隊打得全軍覆沒的?
今村少佐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憤怒的神色漸漸消散,沉着臉皺眉沉吟起來,神情躊躇。
畢竟,前車之鑒近在眼前,如果冒進,今村大隊會不會重蹈荒木大隊的覆轍?
“少佐,”
見今村少佐沉吟不語,執行官森岡大尉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先請示大佐閣下吧!”
“對,”今村少佐回過神來,連忙望向了土橋少尉,“土橋君,你部繼續擴大偵查範圍!”
“嗨!”
土橋少尉連忙允諾,匆匆而去。
“森岡君,”見土橋少尉離去,今村少佐又望向了森岡大尉,“即刻向大佐彙報,請他指示!”
根據命令,今村大隊趕來增援被困的荒木大隊,可是,如今荒木大隊已然全軍覆沒,自當等待新的命令……這倒不失爲一個好的借口!
看到荒木大隊的遭遇,今村少佐卻步了。
可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就在今村少佐猶豫不前之時,六十六團的援軍也在全速趕來。
主陣地上,臨時指揮部裏一片忙碌,李四維默默地坐在桌前抽着煙,神色凝重。
“團長,”陳懷禮匆匆地走了進來,眉宇間難掩興奮之色,“兄弟們都已經布置好了,就等小鬼子送上門來了!”
“龜兒的,”李四維取下了口中的香煙,擡頭瞪了陳懷禮一眼,嘴角綻開了笑意,“你就這麽想小鬼子打過來?”
“呃……”
陳懷禮一滞,面露疑惑之色,“團長,你不想小鬼子打過來?俺們都準備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再說,援軍不是快到了嗎?狗日的敢來,正好再幹他們一買賣!”
“先莫高興早了,”李四維輕輕地搖了搖頭,“前面一戰,我們的實力已經暴露了,小鬼子再打過來的可能性不會太大。”
“哦,”陳懷禮皺起了眉頭,一屁股坐在了李四維右手邊,揣測着,“你是說……小鬼子此來意在突襲,此刻,戰略意圖已經暴露,雜澤已經成了一塊雞肋?”
“嗯,”李四維輕輕地點了點頭,“畢竟,小鬼子的主攻方向不在雜澤……我們能輕易吃掉他們一個大隊,他們怕是莫得膽子在這裏耗下去……”
“啪……”
李四維話音未落,卻聽得一聲槍響陡然傳來,頓時一怔,神色複雜,“狗日的,還真不能低估了小鬼子的膽量……”
“啪啪啪……”
李四維話音未落,外面已然槍聲大作了。
“走吧!”
李四維抓起桌邊的沖鋒槍往肩上一挎,轉身就往洞口走去,“既然消停不了,那就再幹他一買賣!”
“好嘞!”
陳懷禮連忙起身,取下肩上的沖鋒槍跟了過來,“要讓狗日的明白,想占雜澤莫那麽容易!”
“對呢!”
劉天福也滿臉興奮地跟了上來,“再狠狠地幹狗日的一買賣……”
李四維一行人匆匆鑽進了戰壕,那槍聲卻已經嘎然而止了。
“全友,”
李四維停下了腳步,望向了正在中央陣地上舉着望遠鏡望前哨陣地的盧全友,“咋回事?”
“是小鬼子的偵查部隊,”盧全友放下了望遠鏡,指了指矮嶺方向,“已經退回去了……狗日的,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哦,”李四維也舉起了望遠鏡望了過去,卻哪裏還有小鬼子的影子?
“團長,”
陳懷禮笑着搖了搖頭,“怕是被你說中了!”
“不,”李四維輕輕地放下了望遠鏡,神色已然變得凝重起來,“看樣子,狗日的不會善罷甘休啊!”
“團長,”盧全友卻是嘿嘿一笑,“我們的援軍也快到了吧?”
“應該快了,”李四維神色稍緩,“希望友軍的兄弟們能再跑快些吧!”
雜澤東面,第五軍直屬團正在急行軍,與此同時,奈良大佐所部也在雜澤東南面匆匆地行進着,風已起,戰雲正在向雜澤上空聚集。
矮嶺前,今村大隊的主陣地設在小河南岸。
一具具屍體被擡出了矮嶺,擡過了小河,擡到了今村大隊陣地之後,擺在了一片空地上,八九百具屍體擺得整整齊齊,蔚爲壯觀。
望着那滿地的屍骸,一衆小鬼子的臉色都十分難看,氣氛沉默而哀傷。
“少佐,”良久,森岡大尉輕輕地打破了沉默,“剩下的屍骸……”
先前,今村少佐将情況彙報上去,得到了奈良大佐的命令,派人去搬運屍體,但是,剛搬回來八九百具,便遭到了攻擊,倉惶而退。
“搶回來!”
森岡大尉話音未落,今村少佐便猛然扭頭,死死地盯住了他,神色悲憤而堅決,“不惜一切代價,搶回來!”
“嗨!”
森岡大尉答應一聲,正要離去,卻見一個小鬼子匆匆而來,精神振奮,“報告少佐,大佐閣下到了!”
“好!”
今村少佐精神一振,扭頭望向了森岡大尉,“森岡君,命令北岸各部,作好攻擊準備……這份恥辱必須用鮮血來洗刷……”
至此,小鬼子的主力部隊匆匆趕到。
幾乎在同時,六十六團的援軍也趕到了主陣地上,領頭的是第五軍直屬團的柳團長。
劉團長一抵達便匆匆地找到了李四維,目光在李四維身上上下移動着,好似要将李四維看個通透一般,倒讓匆匆迎來的李四維笑容一僵,“柳團長……小弟身上可有什麽不妥?”
“呃……”
柳團長一怔,哈哈大笑,“李兄說笑了……隻是,李兄的年輕得讓人驚訝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柳兄過獎了,”李四維連忙搖頭,面色微紅,“小弟不過是運氣好了些……”
世人都以爲能打勝仗的就是英雄,李四維以前也這麽認爲,可是,久曆戰陣之後,他明白了:大多數時候,勝負都離不開運氣。
就比如這一仗,如果荒木大隊也配備了重炮,又或者,小鬼子換一個更謹慎的指揮官來……那麽,六十六團可能就不會勝得這麽漂亮。
“李兄過謙了!”
柳團長隻當李四維是在謙虛,言歸正傳,“先說一說防禦計劃吧!”
“好!”
李四維連忙點頭,率先跳上了戰壕,一指東南面,開始介紹起來,“小鬼子隻東南而來……如今,我部已經放棄了東南和西南兩個方向的前哨陣地,又在警戒陣地設置了水障,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前進陣地和主陣地上……”
這邊,李四維正在向柳團長介紹情況;那邊,今村少佐也在向奈良大佐彙報着偵查結果,“敵人已經收縮防線,并在東南和西南兩個方向都設置了水障,我軍的戰車很難推進……”
聽着,奈良大佐滿臉的殺氣漸漸隐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大佐,”今村少佐彙報完情況,奈良大佐沉吟不語,參謀官西村中佐猶豫着給出了建議,“如今,我部作戰意圖已經暴露,若再行強攻,隻怕……會陷入膠着。”
“嗯,”奈良大佐輕輕地點了點頭,稍一沉吟,望向了今村少佐,“今村君,你部即刻向北推進,搶回玉碎将士的屍骸,西村君會支援你們!”
“呃……”
聽着,奈良大佐滿臉的殺氣漸漸隐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大佐,”今村少佐彙報完情況,奈良大佐沉吟不語,參謀官西村中佐猶豫着給出了建議,“如今,我部作戰意圖已經暴露,若再行強攻,隻怕……會陷入膠着。”
“嗯,”奈良大佐輕輕地點了點頭,稍一沉吟,望向了今村少佐,“今村君,你部即刻向北推進,搶回玉碎将士的屍骸,西村君會支援你們!”
聽着,奈良大佐滿臉的殺氣漸漸隐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大佐,”今村少佐彙報完情況,奈良大佐沉吟不語,參謀官西村中佐猶豫着給出了建議,“如今,我部作戰意圖已經暴露,若再行強攻,隻怕……會陷入膠着。”
“嗯,”奈良大佐輕輕地點了點頭,稍一沉吟,望向了今村少佐,“今村君,你部即刻向北推進,搶回玉碎将士的屍骸,西村君會支援你們!”
聽着,奈良大佐滿臉的殺氣漸漸隐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