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曾封嶽天柱山,曾在此設立祭台,時稱谷口,出現在太史公筆下。至南宋末年,蒙古鐵騎南侵,安慶知府範文虎投降,潛山人劉源在此建寨起兵,屢敗元軍……爲彰顯劉源衛國之功,明宣宗封他爲護地大王,因劉源别号“野人”,故而,又将他建寨起兵之處稱爲野人寨。曆經上千年,六十六團官兵又在此處和日寇展開了一場血拼!
朝陽初升,雨後的大地水汽氤氲,野人寨外南起河灘、北至梅咀的一線陣地上已是槍炮聲大作,喊殺聲震天,濱崎中佐率臨一個步兵大隊、一個野炮大隊、一個奇兵中隊,向野人寨發動了猛烈攻擊。
防禦戰中,李四維一貫的作風便是“王八戰術”,小鬼子炮火壓制之時死死地躲在工事裏,待到小鬼子近了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梅咀河灘一線陣地不過一裏多長,又有壕塹相通,布置兩個營的兵力防守綽綽有餘。梅咀北依群山,地勢稍高,布防在此處的是攻守兼備的二營。河灘南濱潛水,地勢開闊,布防在此處的是以防守見長的一營。至于善攻的三營則被放在了二線陣地――堰頭。
團部依然在堰頭陣地,堰頭背靠野人寨,與梅咀、河灘兩處陣地成犄角之勢,相距不過半裏多地,前線轟隆的炮聲清晰可聞。
團部的防空洞裏燈火昏黃,李四維守在電話旁,一顆心卻已飛到了一線陣地。
“全友、黑牛,一定要頂住,隻要撐到晚上,”李四維喃喃自語,目光灼灼,“到了晚上,老子自會去收拾他們!”
在李四維看來,小鬼子火力雖然兇猛,但夜戰能力并不強悍,而六十六團擅長的便是夜戰。
“叮鈴鈴……”
電話響起,李四維急忙接起了電話,“旅長!”
羅旅長的聲音裏透着一絲凝重,“水吼鎮的戰鬥已經打響,敵寇來勢洶洶,這是要斷了我們的退路啊!”
李四維一怔,“小鬼子是從對岸上來的?倒是個大膽的計劃!他就不怕腹背受敵?”
羅旅長歎息一聲,“友軍連番苦戰,早已傷亡慘重,被死死地壓制在黃鋪和桃花鋪一帶,哪裏還有兵力顧及水吼鎮?四維啊,這一戰隻能靠我們自己,三鎮互爲犄角,隻要我們死戰不退,敵寇便無機可乘,待到援軍一到,勝利便屬于我們了!”
“援軍?”李四維精神一振,“援軍到哪裏了?”
羅旅長略一沉吟,“第二十一集團軍已到黃梅宿松一帶,第二十六集團軍已到嶽西一帶,最遲明天傍晚便能趕到前線陣地……四維,一定要頂住了!”
“是!”李四維精神大振,“旅長請放心,六十六團在,野人寨就在!”
挂了電話,李四維心情大好,“三羊、永年,旅長說援軍最遲兩天便能到。”
“真的?”兩人精神一振,“得把這個消息告訴兄弟們……”
“不,”李四維搖了搖頭,“再等等吧!”
盧永年一怔,“讓兄弟們心裏有個底,士氣一定會提高很多。”
鄭三羊也望着李四維,眼神疑惑。
李四維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現在說了,而援軍不能如期而至……”
他不得不有所顧忌,滕縣的事,他是清楚的……靠人不如靠自己啊!
兩人默然,如果現在宣布了消息,而援軍不能如期而至,隻會适得其反。
李四維略一沉吟,望着兩人,“永年、三羊,團部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團長,”兩人一驚,“你可不能亂來!”
李四維呵呵一笑,“放心,老子就是出去看看……”
“我去吧!”盧永年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是團長,理應坐鎮指揮。”
李四維搖了搖頭,“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不到前線看看,如何指揮?”
說罷,李四維轉身取下長槍,往肩上一挎,大步流星地往洞外走去。
鄭三羊和盧永年相視苦笑,這個團長還是太年輕了,到更像個沖鋒陷陣的小兵。
李四維剛出洞口,便碰到了匆匆而來的石猛。
石猛一見李四維便嚷了起來,“團長,前面打得熱火朝天,爲啥把我們三營放在後邊?該待在後面的是一營!”
“哦?”李四維望着他嘿嘿一笑,“這就坐不住了?老子問你,三營守陣地就一定比一營強?”
“呃,”石猛一滞,讪讪地笑了,“這倒不是,可我們也不差啊!”
李四維搖了搖頭,一拍他的肩膀,“讓兄弟們給老子沉住氣,這一次啊,最硬的仗是留給你們的!”
石猛精神一振,“真的?”
李四維一瞪眼,“老子騙過你們?”
石猛讪讪一笑,“這倒沒有,隻是……一營和二營都頂在前面了,三營哪裏還有硬仗?”
李四維嘿嘿一笑,“小鬼子都送上門來了,老子們咋能不好好招呼他們呢?”
“哦,”石猛眼前一亮,“反攻?”
“對了,”李四維點點頭,望向了天空,“隻要全友和黑牛能頂到天黑,那就該你們三營出力了!”
河灘陣地前地勢平坦,是小鬼子的主攻方向,炮兵大隊集中火力猛轟守軍陣地,但見硝煙翻騰,焦土橫飛,炮聲停後,硝煙經久不散,守軍陣地一片死寂。
“攻擊!”
陣前,濱崎中佐“嗆啷”一聲拔出佩刀,直指蒼穹。
“沖啊!”
擔任沖鋒任務的奈良中隊兵分三路,殺氣騰騰地沖向了守軍陣地,中路沖鋒隊前,奈良大尉一馬當先,勇猛異常。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小鬼子嗷嗷叫着沖了上去,守軍陣地卻是一片死寂。
兩百米、一百米……
守軍陣地依舊一片死寂。
“沖啊……”
小鬼子沖得更快了,勝利已經觸手可及!
陣前,濱崎中佐舉着望遠鏡,緊緊地盯着守軍陣地,沖鋒異常順利,他心中卻湧起一絲不安來……炮火固然猛烈,可守軍卻有工事之利,如何會如此不堪一擊?
八十米、六十米……
望着越來越近的守軍陣地,奈良大尉放慢了腳步,拼命地揮動着佩刀,“沖!”
身後的小鬼子紛紛越過奈良大尉,沖向了守軍陣地。
四十米、三十米……
戰壕裏突然冒出一個個铮亮的鋼盔來。
“砰砰砰……”
小鬼子一驚,端槍就打。
守軍的鋼盔一閃,卻又消失在了戰壕裏,“噗噗噗……”,子彈大多打在工事上,土石飛濺,也有子彈打在守軍身上,血光飛濺。
“咻咻咻……”
黑壓壓的手榴彈卻已劃破了虛空,如雨點般砸下,“彭嘭嘭……轟轟轟……”
“啊……”
彈片橫飛,硝煙彌漫,慘叫聲此起彼伏,小鬼子的沖鋒隊形頓時一亂。
“沖……”
奈良大尉心中一驚,拼命揮舞着佩刀,嘶聲大吼,守軍陣地已經近在咫尺,如何肯退!
殘餘的小鬼子蜂擁而上,瘋狂而勇猛。
二十米、十米……
前面的小鬼子順利地沖到了戰壕邊。
小鬼子的陣地前,濱崎中佐一揮佩刀,“攻擊!”
“沖啊!”
梅川中隊也沖出了陣地,他們是第二梯隊!
戰壕邊,沖上來的小鬼子望着空空如也的戰壕,都是一愣,端着槍,卻不知該往哪裏射。
“哒哒哒……”
正在此時,槍聲大作,子彈如飛蝗般迎面撲來!
隻見戰壕後面的石壁上四條火舌噴射,交織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網……六十六團改進之後的火力布置,正如橫山嶺上一般,機槍布置在戰壕後面的暗洞裏!
“啊……”
剛沖到戰壕邊上的小鬼子頓時便如被收割的莊稼般,紛紛栽倒在地。
機槍聲響起,奈良大尉頓時一驚,伏低了身子,“手雷!手雷攻擊!”
小鬼子紛紛伏低身子,扯下了胸前的手雷。
“咻咻咻……”
守軍的手榴彈卻已經如雨點般砸來,機槍聲依舊在響,卻變成了直射。火網的間隙中,守軍的鋼盔又浮現在了他們眼前,貓耳洞就在暗洞的對面,小鬼子一退,他們便鑽了出來,機槍也從掃射變成了直射。
“嘭嘭嘭……轟轟轟……”
硝煙翻騰,正準備手雷攻擊的小鬼子哀嚎遍野。
“打!”
戰壕裏響起一聲暴喝,一支支槍管露出了頭,“砰砰砰……”
“八嘎!”
奈良大尉又驚又怒,倉惶後退,“撤!”
守軍陣地前是一道緩坡,障礙物早已被清理得幹幹淨淨,根本無處可藏,留下就是活靶子!
沒有掩護的小鬼子倉惶而逃,也有躲在同伴屍體後的小鬼子,依然在拼命反擊。
看到奈良中隊倉惶敗逃,剛剛沖到半途的梅川中隊頓時一愣,停止了沖鋒。
“八嘎!”梅川大尉怒不可遏,沖着逃回來的奈良大尉怒目相向,“奈良鹿丸……”
“陷阱!”奈良大尉大吼着,繞過梅川中隊,繼續向本陣逃去,“是陷阱!”
“陷阱?”梅川大尉一怔,連忙轉身,“撤!”
“砰砰砰……”
守軍陣地前,槍聲如驟雨打芭蕉!
小鬼子本陣,濱崎中佐緊攥着佩刀,死死地盯着奈良大尉,“八嘎!臨陣退縮者死!”
“中佐!”奈良大尉渾身一顫,慌忙辯解,“那是支那人的陷阱……”
聽了奈良大尉的描述,濱崎中佐一咬牙,“整頓餘部,勉力再戰!”
“嗨!”奈良大尉連忙答應,已經是冷汗淋漓!
濱崎中佐一咬牙,對炮兵下達了命令,“炮火打擊!”
“中佐,”奈良大尉一驚,“槍聲未停……”
槍聲未停,奈良中隊留下的官兵還在反擊,一旦炮擊……
“炮擊!”濱崎中佐一瞪奈良大尉,聲色俱厲,“奈良君如果還在反擊,又何須炮擊!”
奈良大尉噤若寒蟬,哪裏還敢勸阻?
“砰砰砰……咻咻咻……”
野兵陣地怒吼連連,炮彈如飛蝗般撲向了守軍陣地,而守軍陣地上槍聲未停,十餘個小鬼子還躲在在屍體後負隅頑抗!
“躲!”
盧全友的嘶吼聲響徹戰壕。
“咻咻咻……嘭嘭嘭……轟轟轟……”
炮彈如雨點般砸下,火光迸現,硝煙翻騰,彈片橫飛,躲避不及的兄弟們被掀翻在地,殘肢橫飛,慘嚎聲四起。
“唉!”躲在貓耳洞中的盧全友一拳砸在洞壁上,滿臉悲憤,“狗日的火炮!”
因爲小鬼子炮火兇猛,他不得不采用如此的防守策略,可是,這樣的防禦依舊有緻命的弱點……如果不能全殲沖到陣地前的小鬼子,他們便很容易沖入陣地陣地,可是要完全消滅他們,兄弟們便不能從容撤入貓耳洞。
大地在顫抖,貓耳洞裏泥沙簌簌而下。炮火如巨浪一波高過一波,守軍陣地便如風雨飄搖的孤舟。
陣地後面的樹林裏,李四維趴在巨石後面,面色鐵青,他趕到之時,正碰到猛烈的炮擊,根本無法靠近陣地。
“團長,”苗振華面色焦急,“小鬼子咋都在這裏?一營怕是頂不住啊!”
李四維一怔,“走,去二營!”
苗振華一愣,“不管一營了?”
李四維腳步不停,“一營頂得住!”
梅咀,二營陣地,廖黑牛舉着望遠鏡,看得焦急不已,“龜兒的,早曉得老子去守河灘了!”
馬躍也是一臉的憤憤不平,“龜兒的,小鬼子也會撿軟柿子捏!”
慕鐵柱卻搖了搖頭,“一營可不是軟柿子,俺看過他們的訓練,不差!”
廖黑牛一瞪眼,“老子曉得,可是,小鬼子總不能讓他們一個營頂着……”
“對!”他話音未落,李四維已經大步流星而來,“黑牛,組織一支精幹力量,從側翼向小鬼子發動攻擊!”
廖黑牛一怔,“可是,陣前的障礙物全都清理了……這不是讓兄弟們去送死嗎?”
李四維搖了搖頭,“老子有沒有讓你們真打,鬧出點動靜就行!”
廖黑牛聞言皺了皺眉,“隻鬧點兒動靜怕是不成,小鬼子又不傻!”
李四維一瞪眼,“老子叫你去,你就去!你龜兒以爲三營是幹啥的?”
“三營?”廖黑牛一驚,“你龜兒就沒有想救一營?”
李四維搖了搖頭,滿臉苦澀,“告訴老子,咋救?”
廖黑牛渾身一震,默然無語。
李四維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營隻有靠他們自己了!老子們能做的就是抓緊機會做好準備……隻有盡快打退小鬼子,才能讓一營有一線生機。”
“老子明白了!”廖黑牛一咬牙,“三營啥時候行動?”
李四維往往天色,“至少要等到天黑!”
“天黑?”廖黑牛一驚,“這才到中午,還有一整個下午,一營怕……”
李四維一咬牙,“那就讓他們頂一個下午!一營打光了就二營上,二營打光了就補給連上,補給連打光了就特勤連上,特勤連打光了,老子就帶團部上!三營一定要留到晚上,老子們隻有一次機會!”
“是!”廖黑牛答應一聲,轉身就走,“平邑城之前入伍的老兵都給老子出來,換上長槍!”
“是……”
五六十條漢子抱着長槍匆匆而來,一個個站得筆挺,目光炯炯地望着廖黑牛。
廖黑牛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神色凝重,“跟老子去小鬼子陣地走一遭……記住,老子喊放槍就放槍,老子喊撤就撤,哪個龜兒要是跑慢了,被小鬼子留在了路上,就别怪老子!”
“是!”衆兄弟轟然允諾。
“走!”廖黑牛端起長槍,翻身上了戰壕,一貓身子沖下了陣前的山坡,沖向了小鬼子的陣地。
衆兄弟緊緊相随,義無反顧地沖向了小鬼子的陣地……百戰老兵,何所畏懼!
“飛蛾撲火!”小鬼子的右翼陣地上,石垣大尉舉着望遠鏡,看着從梅咀沖殺而下的隊伍,嘴角挂着輕蔑的笑意,“一個小隊人馬竟敢主動攻擊?武田君,從兩翼包抄,把他們全部留下來!”
“嗨!”武田大尉是騎兵中隊的隊長,聞言輕輕地放下了望遠鏡,笑容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