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抗日戰場上,因爲抗日軍隊的機械化程度……太差,所以,日軍的騎兵依舊大有可爲,偵查、滲透、快速奔襲、機動支援,往往能出奇制勝……在日軍内部,騎兵一直和裝甲戰車(坦克)大隊一樣,屬于王牌部隊!
作爲第六師團的王牌部隊,騎兵第六聯隊吉村中隊的将士們都有着自己的驕傲,但是,吉村中隊的這份驕傲在兩河口瞬間便被擊得粉碎!
日當正午,雨後的大地濕氣蒸騰,兩河口的槍聲漸漸遠去,吉村大尉帶着殘餘的十多名部下狼狽向北逃竄,黑瘦青年帶着四五十名遊擊隊員緊追不舍,兩河口徒留遍地屍骸和幾十匹無主的戰馬。
英姿飒爽的女隊長把盒子炮插回了腰間,幹練地指揮着一幹隊員,“老唐,帶人救治傷員;老劉,帶人搜集武器彈藥;老羅,帶人把戰馬趕回雙河集。”
“是,”衆人答應一聲,連忙收了武器,開始行動。
女隊長卻有些焦急地鑽進了山林裏,匆匆地向另一端的谷口去了。
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急忙跟了上去,“賀隊長,同志們的傷亡不小啊,小鬼子的大部隊說話就要到了……”
賀隊長擺了擺手,腳步不停,“張三叔,和鬼子硬拼是讨不到便宜的,我們的武器太簡陋了……隻能把谷口堵死,拖住他們!”
張三叔一怔,“爲啥不堵另一邊呢?說不定還能再打小鬼子一個伏擊!”
“不,”賀隊長擺了擺手,擲地有聲,“鎮上的百姓還沒有撤完,我們不能冒險!”
山坎村東面的山坳裏,槍聲已然停了下來,除了鍛野大尉狼狽逃脫,其他的小鬼子都橫屍當場了。
李四維連開兩槍,放倒了策馬逃竄的熊本少佐和他的随從,一衆随從看得連聲叫好。
吳團長也是滿臉贊歎,“李團長,好槍法!看來,老子也要準備一把長槍帶上了……這就是小鬼子的三八大蓋兒吧?聽說很好使呢,打得賊準!”
李四維收起長槍,往肩上一挎,點了點頭,“小鬼子的槍,精度很高……下去,你自己挑一支順手的。”
說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山坡下走去。
吳團長一喜,連忙跟了上去,“李團長,跟你商量個事兒……這一仗也繳獲了不少武器彈藥,能不能勻給我們一些?”
李四維爽朗的一笑,“我們隻要一些機槍子彈,其他的都給你們!”
“真的?”吳團長一怔,大喜過望,“應該還有一些迫擊炮能用呢!”
李四維擺了擺手,呵呵一笑,“那玩意兒,我們不缺。”
他也是從雜牌部隊打出來的,知道武器匮乏的滋味,能幫就幫一把!
這時,石猛帶着匆匆而來,“團長,有鬼子電台……”
“嘿嘿,”李四維頓時一喜,“龜兒的,小鬼子的家底就是殷實……給老子保管好了!”
說着,他腳步輕快地向戰場走去,衆人連忙跟上。
戰場上,兄弟們在忙着收繳戰利品,滿臉喜色,尤其是吳團長的兄弟,他們自出湖南就守備合肥,在合肥被鬼子攆着打,一路損兵折将,要說,這還真是他們參加抗戰以來打的第一個勝仗,自然喜不自勝,即使那些挂了彩的兄弟,也都硬撐着沒有叫出聲來。
伍若蘭忙着幫受傷的兄弟們處理傷口,跑上跑下,步伐矯健。
吳團長驚鴻一瞥,“老天,你們團哪裏來這麽乖的妹娃子?”
李四維回頭望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吳團長,盡快收攏你的兄弟……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是的,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三覺鎮,第四十一師指揮部,何參謀坐在桌邊,反複看着四十八師的回電,仿佛多看幾遍,那上面就會出現他想看的内容一樣!
丁師長則來回地踱着步,神色陰沉,這一仗……他無法不擔憂。
第四十一師隸屬第十軍,名義上說來也算是中央軍了,可是,自南京保衛戰一役之後,便被調回了麻城、新洲一帶整訓,但是,這次整訓顯然沒有多大成效,合肥一戰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突然,丁師長停下腳步,悠悠地歎了口氣,部隊的戰鬥力弱,基層官兵的戰鬥意願普遍不高……這一仗并不好打!
“師長,寬心,”何參謀聽到歎息聲,連忙擡起頭來,輕聲勸慰,“前方還有胡團長和藍團長在呢。”
丁師長搖了搖頭,滿臉苦澀,“幾個老兄弟倒是能打硬仗,可是,隻憑他們……怕也支撐不了大局啊!”
何參謀長一怔,滿臉猶豫,“要不要……再給四十八師發一封電報?”
丁師長擺了擺手,滿臉苦澀,“人呐,還得靠自己!徐師長的爲人你還不清楚嗎?他呀,和軍座一個德性,一見到日本鬼子就……”
丁師長的話并沒有說完,顯然意猶未盡,又不好細說。
但是,何參謀已經連連點頭了,軍座和徐師長在南京保衛戰中表現得的确不像真正的軍人……合肥一戰敗得那麽快,與他們的消極也不無關系!
丁師長突然一咬牙,轉身就往指揮部外走去,“走,去石台!”
何參謀一驚,連忙勸阻,“師長,你不可輕易涉險呐。”
丁師長停下了腳步,回頭望着何參謀,神色肅穆,“老何,丁某從軍十餘年,唯有合肥一退,難以釋懷!今日,四十一師有進無退!”
何參謀官渾身一震,連忙起身,整了整衣衫,匆匆跟了上去,步伐铿锵!
壽縣至六(六安)合(合肥)一線,地勢平坦,即使在這場暴風雨過後,道路依然暢通,這便是荻洲中将讓沼田中佐率部南下的原因所在。
沼田中佐坐在車上,目光低垂,神情凝重,爲了完成這次任務,他幾乎抽空了壽縣的駐軍!
“中佐,”武田少佐打破了沉默,“我部如此長驅直入,壽縣一帶的敵軍怕是……不會安生吧?”
沼田中佐擡頭望了他一眼,“壽縣有城防之固,倒不必擔心。隻怕,沿途的敵軍……不會讓我部輕易南下!”
武田少佐一怔,笑了,“中佐放心,沿途敵軍不過是從合肥敗退下來的殘軍,在合肥一觸即潰,今日又如何敢擋我部鋒芒?”
沼田中佐緩緩地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吧!”
但是,他心中始終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石台在三覺鎮北面兩裏處,因爲兩座光秃秃的石山相對而出,故名石台,筆直的馬路穿石台之缺而過,四十一師的伏擊點便選在這裏了。
丁師長帶着随從和?直屬隊匆匆而來,一衆官佐都是一愣,急忙迎了上來,“師長,你咋來了?”
丁師長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聲音低沉,“兄弟們,今日一戰,四十一師有進無退!”
衆人一怔,“是!”
“好!”丁師長一點頭,神色嚴肅,“胡團長、藍團長率部死守石台,馬團長、毛團長從兩翼迂回,側擊敵人!”
“是!”四個團長轟然允諾,面色堅毅。
丁師長望着他們,滿意地點了點頭,聲音一沉,“毛旅長、封旅長,你們親自帶領督戰隊,但有擅退者,無論官兵,一律槍決!”
兩個旅長渾身一震,“師長……”
“執行命令!”丁旅長面色陰沉,死死地盯着兩人,“你們要老子親自去嗎?”
“是!”兩個旅長一驚,連忙答應。
丁師長望着兩人,歎了口氣,“我明白你們的擔憂,兄弟們大多是新兵,合肥一戰又失了士氣……但是,一支軍隊如果不經曆幾場硬仗,那就永遠強大不起來!”
“卑職明白!”衆人連忙答應。
戰火煉雄兵!
一支軍隊如果不經曆嚴酷的戰火洗禮,是強大不起來的!因爲決定一支軍隊戰鬥力的關鍵是将士們的戰鬥意志,而戰鬥意志從來都是打出來的!
“啪嗒……啪嗒……”
鐵蹄踏破了雙河口的甯靜,一隊小鬼子騎兵奔騰而來,隻有十餘騎,他們在谷口遠遠地打量了一陣,又匆匆地策馬而去了。
雙河谷谷口已然被一人多高的亂石堆堵死,人可以翻越,但馬卻如何也翻不過來。
谷口的山坡上,隐藏在樹林中的遊擊隊員們暗暗松了口氣。
賀隊長望着遠去的鬼子騎兵,皺了皺眉,“北邊究竟發生了啥子大事情呢?”
張三叔搖了搖頭,“沒有情報回來啊……應該沒啥事兒吧?”
“不對,”賀隊長搖着頭,秀眉微蹙,“鬼子騎兵形色匆匆,看樣子,他們隻想借道雙河集……北面一定有事情!”
笠井騎兵大隊的确隻想借道雙河集,隻是雙河口方向的槍聲讓笠井少佐遲疑了,于是,在岔路口,他讓大隊停了下來,派出了偵查兵。
偵查兵匆匆而回,“報告少佐,前面的谷口已經被堵死了……”
笠井少佐一怔,“吉村中隊呢?”
偵查兵搖了搖頭,“吉村中隊已經沒了蹤影,想來……”
笠井少佐擺了擺手,“繞道而行,繼續探路……險地勿入!”
“是,”偵查兵答應一聲,調轉馬頭,往東邊的小道去了。
參謀官有些疑惑,“少佐,聽槍聲,伏兵隻是普通的遊擊隊,消滅他們不是難事……”
笠井少佐咬牙切齒,“讓他們多活一陣吧!正事要緊!”
說着,笠井少佐調轉馬頭,往岔路上去了,一衆鬼子紛紛調轉馬頭,跟了上去……正事要緊!
在中國戰場上,每個日軍師團都會配屬一個騎兵聯隊,第十三師團配屬的是第十七騎兵聯隊,聯隊長杉浦大佐是個沉穩謹慎的中年軍官,可是,當他帶着隊伍鑽進山區之時,也不禁焦躁起來。
山路崎岖、道路泥濘,戰馬不能縱橫馳騁,騎兵如何能發揮威力?
正在他焦躁之時,一騎匆匆地從前隊而來,“報告,敵人的蹤迹在前方一分爲二。”
杉浦大佐皺起了眉頭,喃喃自語,“一分爲二……看來,師團長的命令并不明智啊!爲了所謂的面子,拿勇士們的安危冒險……值嗎?唉,中将老了,光明集的事對他打擊太大了!”
“大佐?”參謀官松井中佐疑惑地望着杉浦大佐,小聲地提醒,“我部應立即分兵追擊……”
杉浦大佐回頭望了他一眼,“松井君,你帶一個中隊向北追擊吧?”
“啊,”松井中佐一怔,“一個中隊……”
第十七騎兵聯隊全員一千四百餘人,下轄六個騎兵中隊、一個重機槍中隊,一個中隊不過一百二十三支騎槍、兩挺輕機槍……兵力有些薄弱了。
杉浦大佐擺了擺手,“地處丘陵,大隊騎兵也很難展開,你部墜住敵人即可,不必急于進攻。”
“嗨!”松井中佐連忙領命,正準備離開,卻見兩騎匆匆而來。
“報告!”前面一騎是偵查兵,“熊本大隊參謀官,鍛野大尉有軍情通報。”
跟在他身後的正是鍛野大尉,隻見他衣衫散亂、面色驚惶,望着杉浦大佐嘴唇顫抖,“熊本……大隊……全軍覆沒了……分兵都是詭計,支那人的詭計!”
衆人渾身一震,“全軍覆沒了?”
杉浦大佐皺了皺眉頭,“鍛野君,你把戰況細細說來。”
鍛野大尉定了定神,“我部一路追來,敵人不斷分兵,少佐隻得分兵追擊,到了最後,所部隻剩三百多人,正在此時,敵人伏兵盡出,不下兩千人呐,火力強大,我部……隻剩……”
兩千人自然是他誇張的說法,不過火力強大卻是真的。
松井中佐一怔,“你部既然分兵追擊,其他幾路追兵呢?”
“其他人……”鍛野大尉滿臉苦澀,“他們的遭遇應該和我部差不多吧!”
衆人心中一震,“支那人究竟有多少兵力?”
杉浦大佐眉頭緊皺,略一沉吟,“此地敵我力量犬牙交錯,孤軍追擊的确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報告!”他話音未落,一騎匆匆而來,“前方發現一騎,自稱熊本大隊的川島大尉……”
鍛野大尉一喜,“川島君在哪裏?”
那騎兵一怔,搖了搖頭,“他傷得太重,話沒說完就……”
“川島君也死了,”鍛野大尉渾身一顫,失魂落魄,“果然是這樣……大佐閣下,追不得了,追不得了……山地狹隘,根本不适合騎兵展開。”
衆人紛紛望向了杉浦大佐。
杉浦大佐雙眉緊鎖,面色陰沉,一言不發……追?熊本大隊的遭遇就在眼前!退?師團長閣下哪裏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