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巧妙,便可以走出個絕地逢生,走出個反敗爲勝;然而,一步走錯,便也會落得個自蹈死路,全軍覆沒。
李四維選擇趁夜避走,自然是爲了帶着兄弟們走出一條活路來!要完成任務,也要活命!
初春的夜,微涼、漆黑。
李四維帶着二營、三營幸存的六百來号兄弟在漆黑的田野裏跋涉,爲了活命,他們必須走。爲了拖住齋藤支隊,他們必須迂回,走到齋藤支隊的後方,狠狠地幹小鬼子一買賣,幹痛小鬼子!
迂回的隊伍靜悄悄,他們腳上穿着從橫谷大隊搶來的翻毛皮鞋,身上套着從小鬼子身上扒下來的死人衣服,頭上戴着從橫谷大隊繳獲的鋼盔,挎的長槍是一水兒的三八大蓋……
廖黑牛湊到李四維身邊,埋怨道:“大炮,老子們爲啥要穿小鬼子的鞋?他娘的,小鬼子的鞋還不如老子的草鞋穿着安逸呢,擠得老子的腳生痛……”
李四維望了他一眼,“你以爲老子願意穿死人鞋啊?可是,不穿不行啊……”
“爲啥?”廖黑牛一愣。
李四維歎了口氣,“爲了更容易活下去,因爲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泗水。”
“泗水?”不僅廖黑牛瞪大了眼,剛湊過來的石猛也驚呼出聲。
李四維忘了他們一眼,“老子們不止要去泗水,可能還會走得更遠……你們怕了?”
“怕個錘子!”兩人對視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四維,“你說去哪裏老子們就去哪裏……都是死過好幾回的人了,還怕個啥!”
“好,”李四維嘿嘿一笑,“把各連連長給老子找來,老子有個計劃。”
“要得,”兩人高興地答應一聲,找人去了……李大炮有個計劃,小鬼子就該倒黴了。
野店集,齋藤支隊的步兵聯隊已經迅速地過了河,工兵大隊正在爲運輸大隊和裝甲大隊搶修橋梁。
濱田大隊擔任後衛任務,在河兩岸駐守。
東岸南邊,三個外圍崗哨呈犄角之勢,駐守在這裏的是宮崎小隊。
最大的崗哨裏燃起一堆篝火,宮崎少尉和十多個軍士圍坐在火堆旁,抽着煙,聊着天,“這夥支那人不簡單啊,聽說白石大隊中了他們的圈套,被炸殘了……”
“是啊,”石垣準尉歎了口氣,“第五師團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依我說,一定要把他們統統找出來,剝皮抽筋,祭奠死去的勇士們。”
“對對,”一衆軍士也是義憤填膺,“第五師團的榮譽容不得他們玷污!”
宮崎少尉卻搖了搖頭,“隻怕齋藤少将沒功夫理會他們……畢竟,救援蒙陰城才是第一要務,這些支那人再詭計多端又如何?等到蒙陰之圍一解,他們的所有詭計都成了徒勞!”
石垣準尉聞言沉吟了一下,“隊長說得有理,這夥支那人不過是跳梁小醜……不過,他們的罐頭湯熬得真香……等安頓下來,我們也應該抓一個支那廚子,讓他爲我們熬罐頭湯……”
“哈哈哈……”一衆軍士大笑起來,“對對對,如果每天都能喝上這麽香的罐頭湯,打起仗來都會更有勁……”
就在這時,“嗒嗒嗒……”,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一支十多人的小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們裝容整奇,步伐铿锵,徑直朝崗哨走了過來。
宮崎少尉一愣,“濱田少佐怎麽會派人來?用不着這麽謹小慎微吧……支那人全都逃跑了?”
石垣準尉卻皺了皺眉,警惕地望着那一支漸漸接近的小隊,喃喃道:“好像……哪裏不對啊。”他莫名地感覺心突然跳得厲害。
宮崎少尉笑着搖了搖頭,“有什麽不對的?都是帝國的兄弟……”
他說着站了起來,沖來人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你們是哪支部隊?”
來人正是李四維帶領的小隊,他們想混到齋藤支隊後隊去,就不得不摸了這個崗哨。
李四維并不停歇,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笑容可掬地沖宮崎少尉來了句,“辛苦了!”他就會這一句日語,還是在電視上學的。
“辛苦了,”宮崎少尉明顯一愣,卻見李四維已經走進了崗哨,掏出半包香煙遞了過來,他身後十多個兄弟也擠進了崗哨,一個個笑容可掬。
宮崎少尉随手接過了香煙,上下打量了李四維一眼,滿臉疑惑,“我怎麽沒見過你?”
李四維此時套着一件小鬼子的少尉服,顯然,在濱田大隊裏,這個層次的軍官宮崎少尉大多都認識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四維也懶得敷衍了,臉上笑容不改,腰間刺刀已然在手,帶着一縷寒光直奔宮崎少尉胸口。
宮崎少尉一驚,急忙閃躲,卻哪裏快得過李四維的刀。李四維處心積慮,突然發難,宮崎少尉毫無防備,倉促應戰……做了刀下亡魂。
其他的小鬼子這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怒,操起家夥就要幹……可是,這些跟在李四維身後的兄弟們豈會給他們反抗之機?
這些兄弟都是參加過夜襲野店村的好手,一進崗哨,他們就不動聲色地朝自己的目标靠了過去,在李四維拔刀之時,他們也動了。
崗哨裏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李四維翻身坐起,喘着粗氣,臉上身上血迹斑斑。在他屁股下坐着的赫然便是石垣準尉,他瞪着一雙死魚眼,脖子被切掉了大半,鮮血還在潺潺地留着……
不一會兒,廖黑牛匆匆而來,衣服上血迹殷紅,大臉上閃爍着興奮的色彩,“都解決了。”
“嗯,”李四維一點頭,“石猛呢?他那邊咋樣了?”
“放心吧,”廖黑牛嘿嘿一笑,“老子把孫大力派給他了,那個龜兒幹起這事來不比老子差。”
果然,石猛也帶着兄弟們匆匆地趕了上來,滿臉興奮,“狗日的,要是小鬼子都這麽分散就好了……”
李四維一擺手,“好了,抓緊時間,按計劃行事,都記着吧?”
“是!”廖黑牛和石猛一點頭,匆匆而去,隐入了黑暗中。
河面上,工兵大隊的工作進入尾聲,一座簡易的橋梁初具雛形。一衆小鬼子松了口氣,總算快完了,累了一天,又熬了半宿,任誰也快撐不住了。
“啊……”一聲慘叫陡然響起,一衆小鬼子都是心中一驚,急忙循聲望去,卻見東岸的一角打成了一團。
周圍的小鬼子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他們明明都是帝國的士兵,爲啥就打到一起了呢?還動了刀?
下一刻,他們就明白了,就在他們愣神的時候,不知哪一個先動了刀,慘叫聲響起,一個同伴倒了下去,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慘叫聲此起彼伏,刀光猶如一條條毒蛇,悄無聲息就出現在了身邊……這一下,剩下的人也慌了,混亂的範圍在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人或主動或被動地加入了這場混戰!
一時間,刀光閃爍,喊殺聲震天,慘叫聲此起彼伏!
“怎麽回事?”濱田少佐吼了起來,帶着一衆随從大步走了過去。
“啊……”又是一聲慘叫,另一角又亂了起來。
濱田少佐一驚,停下了腳步,該不會是炸營了?
不斷有慘叫聲響起,東岸亂成了一團……
“砰……”濱田少佐拔出了腰間的槍,“住手!你們都瘋了……”
他話音未落,幾個身材高大的軍士就沖他奔了過來,也不說話,揮刀就刺……雖然這幾個人被他的随從擋住了,但是,他也明白爲什麽會亂起來了。
在戰場上,如果你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又熬到大半夜……就在此時,突然有同伴拿着刀二話不說就捅你,你會怎樣?那些看到這一幕的人又會怎樣?
“砰砰砰……”濱田少佐連開三槍,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住手,都住手……”
可是,一切都是徒勞,此時,衆人哪裏還收得住手!
“啊……”他的一個随從被刺翻在地,一個大漢揮着刺刀直奔濱田少佐,那大漢正是廖黑牛……李四維的計劃很簡單,混進去,制造混亂,混水摸魚……
河面上,一衆工兵停下了活計,匆忙爬上了西岸。雖然,他們不知道爲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是,遠離混亂總是沒錯的,遭了池魚之秧,那就有理也沒處說了!
西岸,衆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亂成一片的對岸……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亂了起來呢?怎麽會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
“中村大尉,怎麽辦?”一個小隊長急忙問道。
中村大尉也是一愣,他哪裏知道該怎麽辦?濱田少佐都沒法子啊!
廖黑牛的刀挑穿了濱田少佐的胸膛,濱田少佐滿心不甘地跌落在地,死死地望着廖黑牛,“你……你們是……什麽……人?”
廖黑牛并不答話,一俯身,手起刀落,切斷了濱田少佐的脖子……他是來制造混亂的,牢記着李四維的話,不許說話!
黑暗中,李四維帶着大隊人馬對混戰的小鬼子虎視眈眈,六個連長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王三民,馬躍,該你們了……”李四維扭頭望了兩人一眼,“記住,混過去,照坦克幹!”
“是,”兩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四維,重重地一點頭。
東岸打得不亦樂乎,濱田大隊的大小軍官已經被混進去的廖黑牛等人有意地幹掉了,剩下的小鬼子人人自危,打着打着,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變成了敵人……
突然,一個小鬼子帶頭沖下了浮橋,拼命往西岸跑去,緊接着,又是一個、兩個……
中村大尉一看,急忙吼道:“戒備,不能放他們上來……”
西岸的小鬼子都是一愣,猶豫着舉起了刺刀,攔在了橋頭。
“站住,”中村大尉在西岸大吼,“往前一步,格殺勿論!”
從東岸沖過來的亂兵卻似殺紅了眼,根本不理會他的警告,沖到西岸橋頭,揮刀便砍……
西岸的小鬼子卻被他們的瘋樣子鎮住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被砍翻了幾人,剩下的人來不及拉槍栓,揮起長槍就和亂兵打到了一起……因爲,更多的亂兵沖上了浮橋,湧了過來。
“不對,不對!”中村大尉拼命地一搖頭,大吼道:“殺了他們,殺光他們……”他說着就拔出了手槍。
“噗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柄刺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另一柄刺刀又劃向了他的脖子……
越來越多的亂兵湧上了西岸,西岸也亂成了一鍋粥,東岸反到安靜下來,留下了遍地屍骸,和一地鮮血。
李四維緊張地望着對岸,突然,對岸一道火光劃破了黑暗,緊接着便是“轟隆”一聲巨響……
李四維心中一喜,“楊凡,準備炸橋……兄弟們,跟我沖……”他話音剛落,已經一馬當先沖向了浮橋。
“砰砰砰……”“轟轟轟……”河對岸,爆炸聲連綿不斷,蓋過了喊殺聲。
一衆正在厮殺的小鬼子都被爆炸聲震得一愣,可是,他們的“同伴”貌似并沒有受影響,手起刀落便将他們劈倒在地……
李四維帶着大隊人馬殺上了西岸,殘餘的小鬼子被盡數挑翻……
廖黑牛此時終于能說話了,“他娘的,纏着塊布條子太難受了……”他說着扯下了左臂上的布條,原來,混進去的兄弟都在左臂上纏上了塊布條!
李四維沒有理會他,隻是,一揮雪亮的軍刀,“沖啊,殺光小鬼子……”
衆人跟在他身後沖向了小鬼子的運輸大隊……
“砰砰砰……轟隆隆……”河面上水花四濺,十多架浮橋被盡數炸斷……
正帶着步兵主力向蒙陰城行進的齋藤少将突然聽得野店集方向爆炸聲震天,頓時身子一僵,緩緩地扭頭望去,聲音顫抖起來,“狡猾的支那人……”
“将軍,”木村大佐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齋藤少将。
“全軍調頭,”齋藤少将勉強穩住身子,一把掙開了木村大佐的扶持,咬牙切齒地望着野店集的方向,“抓住那些可惡的支那人,把他們挫骨揚灰!”
此時,他已然變成了一頭憤怒的鬥牛!
可是,當他率部趕回野店集之時,對岸的槍聲和喊殺聲已然消失不見了,岸上,數百具屍體散落一地,河面上,浮橋化爲了星星點點的碎塊靜靜地漂浮着……
“噗……”齋藤少将終于沒有忍住,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濺了木村大佐一頭一臉。
“将軍,”一個侍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仰面栽倒的齋藤少将。
“快……傳令……”齋藤少将雙眼圓瞪,直愣愣地望着侍從,“追……追擊,他們……他們的目标是……是泗水……”
抄了齋藤支隊的後路,端了運輸大隊,李四維一夥自是收獲滿滿,奈何,他們根本帶不走這麽多東西。
李四維開着卡車,載着傷員和食物在前面開路,一衆将士趕着騾車,興高采烈地跟在後面,這一戰,收獲滿滿。
副駕駛的廖黑牛滿臉興奮,“大炮,老子們這阻擊打得夠漂亮吧?嘿嘿,反正老子沒聽說哪個部隊能把阻擊戰打成這樣……”
李四維望了他一眼,“你龜兒莫高興早了……老子們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怕個錘子,”廖黑牛不以爲然,“這幾仗打下來,老子們這個團也是精銳了,兄弟們可不是吃素的,遇狼殺狼,遇虎打虎……”
李四維歎了口氣,沉默不語了……正因爲兄弟們都是精銳了,他就更不敢拿着他們……輕易去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