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的老宅位于司門前城外不到一裏,大門朝着官道,背靠一條小河,周圍還有着幾座民居,地段倒是極佳。看着大門上面那兩個燙金的“龍府”二字,對比着旁邊那個篆體的署名,王名愣是看了半天,最後還是隻認識一個朱字。
下馬,上前,拉起大門上鑲嵌着一對綠油獸面錫環,輕敲,靜靜等待。
此時正是晌午,烈日灼人,兩旁的官道上面有着三三兩兩的難民,也有一些躲在旁邊的龍家臨時搭建的粥鋪棚子下遮陰的。看來龍家中午的粥鋪還沒有開始,難民的數量看起來也不是很多,此時那些難民也看見到在龍家門口的王名和耗子,都是滿臉的好奇。
開門的是個老人,滿臉皺紋,佝偻着腰。看着面前兩個陌聲的少年,雙眼微微一眯,上下打量着滿是疑惑?要不是看在旁邊耗子牽着的兩匹馬,估計就要把王名和耗子又當成是來乞讨的了。
王名趕緊把自己來時想好的借口對着面前的老人恭敬的說明着來意,老人也隻是點點頭然後讓王名在門衛等候,他去和老夫人說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不到一刻鍾,大門重新打開,道老夫人在大廳等候,喚過一個下人接過耗子手中的馬繩,就引導着王名和耗子朝院内走去。
整個院内隻有幹淨,還是幹淨,院内很别緻,看得出來是花了主人不少的心思。穿過一個走廊就看了一個古香古味的三扇開門打開的門,一個精神爍爍的滿頭銀發盤起的老太太正在大廳中望着門外進來的王名和耗子。
“你們是?”
老官家來說,門外有兩個自稱來自寶慶府城江川王府的下人,說是殿下有消息帶給老夫人。老夫人也很奇怪,自從自己回了這老宅,就很少和王府有來往了。而且看面前這兩個,穿着普通,還長的年少,也不像啊。可自己和王府的關系一般人也不知道。
“您好,老夫人,先跟您道聲歉,剛在門外小子是騙這位管家爺爺的,小子也給您道歉了,實在是對不住。”
王名朝着面前的老夫人鞠躬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趕緊道,又拉着旁邊的耗子同樣對着旁邊的管家鞠了躬。
本來懶散駝背的老人聽到王名的話,朝老夫人旁邊站了一步,渾濁的雙眼此時鋒利的如一把利劍瞪着王名和耗子,吓得耗子往後退了一步,王名隻感覺心裏一緊。豪門深似海啊,連個管家都隐藏的這麽深啊。
“小子實在是有事求見老夫人,又擔心老夫人不見,才假借王府的下人冒昧而來,望老夫人諒解。”王名再行一禮朝着老夫人道。
“你是從何而知,老身和王府有關系的。”老夫人臉色一沉。
“小子也不知道,隻是前天去往府城,在府城道聽途說道一些,剛在門外看到大門牌匾上面題名,才鬥膽一猜。”
“倒是個聰俐的孩子,坐吧。”
聽到王名的話,老夫人的臉色才好了些。讓管家給王名等二人上了杯涼茶。
王名連忙又站起來道謝接過,而旁邊的耗子已經接過是大口喝了起來,實在是太渴了,大熱天的水也給忘記帶了,嗓子都要冒煙了。王名隻能感慨的朝着旁邊的老夫人和老管家尴尬的一笑。
“不知二位小哥是哪裏人啊?”老夫人不動聲色的道。
“回老夫人,小的王名,是七都王家村人,這是郝水,是八都郝家寨人。我二人原是百戶所營城下的一名騎兵。”王名很是心塞,和這種士族大家的老太太聊天是真心的累,說話得文绉绉,坐姿還得得體。
“聽小哥的話,應該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麽又成了兵勇了呢?”
這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啊。“讀過幾年私塾,可家中實在貧寒,下還有弟弟妹妹,所以隻好去從伍,這樣能減少家裏一些負擔,還能有點俸祿補貼家中。”
老夫人聽到王名的話臉色徹底放下,而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是個孝順的孩子,也是個誠實的孩子。
“哦,村子還好吧。”
“村中一切都還好,吃食暫時還能維持。”
老夫人眼中又是閃過一道驚奇,雖然自己不怎麽出門。可還是知道七都、八都那可都是窮地方,在連續的災荒,不知道又多少人家現在都已經米粒全無了。聽這小子的話村子内居然還有餘糧?
“你叫郝水,來自郝家寨?郝文遠和郝定正是你什麽人?”老夫人朝着坐在王名旁邊東張西望的郝水問道。
“啊,是,老夫人。郝文遠是我三爺爺,郝定正是我爹。老夫人,你認識我爹和三爺爺?”
聽到老夫人詢問的耗子趕緊彙回過頭來回着老夫人,然後又朝着老夫人好奇的問。
“呵呵,以前在府城的時候去過郝家那山貨鋪子,那鋪子裏面的東西倒是都是好貨,就是那郝文遠太精明了。不過郝定正那小子倒是不錯,記得那會你還沒有出生吧,這小子出生牛犢的一個人上山居然打了隻老虎。正好趕上王爺過壽,老身看到就想把那虎皮給買下來,這那小子死命不樂意,說是要拿去換媳婦的。”
老夫人笑着道,似是想起了些什麽,一臉的回憶。
這算是間接承認了和王府的關系了嗎?而且看着樣子不會有一腿吧。王名心裏很是八卦的想着。
“這個倒是從來沒有聽家父說過?”耗子也好奇怪,想不到自己老爹居然還認識王府的人,居然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
看着老夫人和耗子在旁邊拉着家常,就差把耗子上下三代都問了個底朝天了。王名隻能在旁邊拿起茶杯一邊爲耗子默哀一邊露着笑容裝着自己很認真的樣子,因爲他知道,旁邊的老夫人一直在用餘光打量自己。
“王家那老不死的是不是還天天還守在祠堂裏,祠堂門口那把躺椅還在吧?”
正含着一口茶水在心裏八卦着面前這老夫人和王府老王爺關系的王名就被突來的一問給嗆的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這個不會是自家那王家老太爺吧,天天守祠堂還愛在門口躺椅上曬太陽的也就隻有老太爺啊。
“咳咳咳,那個老太爺現在是守着祠堂,不過不怎麽坐躺椅上了。現在喜歡每天在村子教訓那些小的,看誰不爽就罵一頓。”王名小心翼翼的望着老夫人的臉色道。
别以爲老身沒有看到你那滿是狐疑的雙眼,人小鬼大,心思倒是很多,哼。
“這死老頭是越活越年輕了啊,怎麽還不去死呢。”
這話王名可不敢接了,而且看老夫人這語氣也不像生氣,倒是有點像嬌氣。這都是個什麽事情啊,好混亂,好糾結啊。怎麽自家老太爺也認識這老夫人啊,這老一輩的人關系這麽亂?
“說說,你們兩小子來找老身有什麽事情。”
玩笑也開過了,還都是熟人後代,再不談正事,估計這兩小子也坐不住了。
“這個。。。這個。。。”王名看着旁邊的管家,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你剛叫的那聲管家爺爺沒叫錯,回去問問你家那老不死爺爺就知道了。”老夫人一瞪眼,這是誰教的,那老不死的可沒有這麽多小心思。
“着火那夜,我們正在東城門巡邏。。。後來我們又回了營城内。。。”王名一口氣趕緊說完,然後就看着老夫人。王名知道老夫人既然和自己爺爺和耗子他爹都是舊識,那有些話根本不用藏着,直說就行。看來回去,得找王家老太爺問問了。
龍家老夫人和管家聽到王名的話都是一怔,然後雙雙望着王名和耗子。作爲世故的老人,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老人精了,當然能聽出來王名這句話的意思。
“那兩匹馬是驿站的吧。”老夫人的淡淡的道,無一絲煙火。
自己還是太年輕啊,王名發現這時代的老人是不是都這麽精明啊,太吓人了,還讓不讓人好好活了。可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句是。
“看來不止人小鬼大,還膽子也很大啊。”老夫人譏諷道。“運了多少糧食回去了,我說那老不死不帶着族人去府城,居然還有心情在村裏亂轉敢情是有糧食不愁了啊。”
“沒。。。沒有多少,那夜正好是我們第五小隊守東城門,然後第三小隊在營城内。那些糧食我們都是和第三小隊分了的。”
“還知道拉人下水,還不是蠢的愚不可及。那些難民和你們有沒有關系?”
“沒有,怎麽可能和我們有關系,我們天天在城内。”
“可我怎麽聽到有謠言在鼓動那些難民呢。”
“這個肯定是和我們沒有關系,也許是那些難民自己鼓動呢。”王名已經腦門開始流汗了,打死不承認。
看着王名那着急的樣子和腦門上的滿頭大汗,就知道和這小子脫不了幹系。“耗子,是誰想的這主意?”
“麻子。”耗子脫口而出,這老夫人的壓力實在太大了,這廳裏面怎麽這麽熱呢。
王名一聽,好嘛,敢情自己等人的底細别人早就知道的一幹二淨了。言多必失啊。
“毛手毛腳,别以爲就你們是聰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啊。那麽多的糧食,你以爲就這小小的隆回司能吃的下去的,也不用腦子想一想。要不是老身也看不慣魏家和趙家那副嘴臉,才懶得管你們。”老夫人對着王名罵道,沒有什麽盛氣淩人,隻是長輩教訓晚輩的恨鐵不成鋼。
“看在你們免費給難民送粥的事情上,這件事情就過去了。要是你們今天不來,老身也會叫人去把你們綁了來。一個個的好的不學盡學些不好的,還十三太保,想學梁山結義啊。看什麽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知不知道。”
這老太太不是會東廠出來的吧,還是西廠來的,又或者是錦衣衛?難道還是個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