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的思想是一家不但要吃好穿美,還要吃着碗裏霸占着鍋裏。
對于像郝水這些第五小隊底層民衆的小人物來說,也就偶爾發發牢騷、咒罵幾聲,而後羨慕加幻想的看着大人物帶着走狗風光的逛大街,吃花酒,偶爾看到幾個漂亮的小姑娘或那家俊俏的小娘子還能調戲下的人能夠是自己就好了。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羨慕嫉妒恨。
可你要讓這些小人物去他們眼中的哪些大人物碗裏搶食,給他們換個膽子都不夠。
所以對于郝水那吃驚的表情,王名一點也不奇怪,幾千年的思想不是說改就能改的。這個民族的百姓都很可愛也很可敬,隻要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餓死,哪怕再大的委屈再大的艱難困苦他們也能忍住,在長籲短歎之後又會彎着腰扛着鋤頭走出家門開始一天的辛苦勞作。
“麻子哥,哥,你想幹嘛,能給兄弟句實話不?别帶這麽吓人的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郝水就頂着兩個滿眼血絲的雙眼一臉疲憊的拉着王名小聲的問道,還不忘四處瞧了瞧,這娃看來昨晚被吓得不輕。
“快點吃,不想吃就給我。”
營城的早餐是每人三個饅頭,硬硬的個頭也很大但也很難啃,差點沒把王名給噎死,倒是很飽肚子,才吃了一個半,就已經飽了,還有一個半王名就塞在懷裏,中午村子裏面應該會來人幫忙拿大米,走了那麽遠的路肯定會餓。
在整個營城内的夥食這一點來說,百戶大人倒是沒有怎麽克扣,相比其它地方的營城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當然這可能和司門前繁華的商貿和地理要塞有關。
“其實要是這樣每天有饅頭我甯願每天待在營城内,倒是想不通怎麽會有其它小隊的人跑了的。”
飯菜拿着饅頭啃着道。
“你就不管你爹娘了啊,你個不孝子。”
郝水開着玩笑罵道。“傻大個,你怎麽不吃?”
趙大把二個半饅頭放到懷裏傻呵呵的笑着道:“我拿回去給我娘吃,我娘都把飯菜留給我和妹妹幾個,她和我爹好幾次我都看到他們什麽都沒有吃,我想拿回去給他們也嘗嘗。”
郝水無語了,這傻大個子說的話怎麽總這麽想讓你想罵人呢。
百戶所營城駐紮在司門前城外,從營城到司門前北城門口的路上的兩邊,已經很多的難民用木塊和幹草搭建了簡易的小房子,一個個都是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子也都光着膀子有的還光着屁股都在路口玩耍着,說的都是北方話,應該都是從北方來得難民。
王名帶着郝水一個上午穿着鎖子甲在在司門前城内逛了個遍,自己的體重才120斤不到,這鎖子甲就重達26斤,大上午的太陽一曬,整個全身都被汗濕透了。
“我不行了,讓我歇會。”才到東城門樓下,郝水就叫住王名,對着正在守護東城門的趙大和侯林喊道,“猴子,有沒有水,快點幫我把這鎖甲取下來,我已經要被熱死了。”
“去城洞那邊那個小屋那去,那是咱城門換防時休息和吃飯的地方,耗子,别再城門口脫甲胃,你不想活了。”範才叫住郝水道,說完遞過自己的水壺。
王名拉起郝水就去了那邊的小屋,把自己的甲胃也脫了下來,抱着水喝狂喝了一大口,太他娘的涼爽了。
“飯菜,今天城門上面的是誰?”
王名走到城門口對着範才問道。
“還能誰啊,周正和王雷,那兩貨在上面睡大覺呢,這破城門有個屁好守的,這麽熱的天,一個上午就沒見到幾個人進出。”範才笑着罵道,“不過我們這還算好,好歹這地方涼快,也曬不着。”
王名和範才互相笑罵了幾句,就上了城樓。
放眼整個城外望去,都是一片幹枯的黃色,三三兩兩的破棚子倒是很多,都離得城門比較遠。看着遠處的望雲山,王名計算了下距離,離城門大概有個七八裏路啊,中間都是枯幹的田地。
再望向城内,在東城東北面那有一排青色圍牆圍起來的小房子,那就是劉家的米倉,據說裏面還有大批的油還鹽。就一扇大門能夠進去,從城牆上面望去,還能看到小院中有着人員來回的巡視着,大概有十來人的樣子。
“麻子,你小子怎麽跑城牆上面來了。”正在箭樓内睡覺的王雷看到王名就一臉懶散的問道。
王雷,二十八歲,老兵痞了,到現在還沒有娶親。爲人很是義氣,性格直爽。雖說大家同姓王,老家離也不是非常遠,可還真沒有什麽關系。不過好在五百年前也都是一家,所以這王雷和王名平時也都相處的不錯。
“我和耗子巡了一個上午的街,穿着那身鎖子甲,差點沒把我們熱死,耗子實在忍不住了,跑城門這躲避來了。”王名笑着對着王雷道。
“死耗子,那就是打着都倒退的驢性子,甯願躺着也不願意站着的,不過也是個能上房揭瓦的搗蛋鬼。”
王雷聽到王名的話,就是哈哈大笑着道。
“雷哥,你當了多久的兵了?”
“我啊,有快十年了吧。麻子,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軍屯。”
軍屯,即每個軍丁授田一份,由官府供給耕牛、農具和種子,并按份征糧。家裏世代都有人從軍,父輩退下或戰亡,子輩繼承繼續從軍。
除軍屯之後,還有一種就是募兵,即由朝廷花錢從地方招募軍卒,像王名和郝水他們就是募兵。
“那雷哥,你授田了多少?”
“老子本來授田十八畝,可他姥姥的全被劉家霸占了了幹淨。還好這幾年天災一分收成也沒有,不然老子早就放火去燒了這姓劉的一家了。”
王雷看着城内劉家那米倉小院,眼睛微微一眯。從營城内聽到過一些消息,王雷曾在邊軍待過。因其是家族唯一獨子,邊軍将領知道後就讓其回來做了地方城防兵。不過,王雷從來沒有提過自己曾在邊軍的事情,隻是偶爾散發出來的那一身殺氣和沉穩,絕對經曆過不一般的事情。
“對了,麻子你小子怎麽會來當募兵來了,這兩年我可聽說好多的軍卒都逃跑的,還真沒有看到有自己往這裏面鑽的。”
“這不也是天災鬧的嘛,家裏人想着去軍營裏面好歹有口吃的,而且還有點軍糧發放,可誰知道,當了快一年了,啥也沒落着。”
“這天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下雨啊,就算下春雨耕也來不及了,挨過現在希望下半年能有個好天色吧。”王雷憂愁的道。
還有不到兩個月,陝北就會發生暴亂起義,然後就會迅速的蔓延到全國各地,緊接着就是全國從北方遼東到南方廣州府,都将大雪紛飛,小冰川時代将正式來臨,未來的十來年将再難有風調雨順的好日子了,王名心裏道。
“麻子,你怎麽跑這上面來了。”郝水拿着個水壺也蹬上了城樓。
“我就随便上來看看,對了,雷哥,咱城裏還有井水嗎?”王名看到郝水拿着的水壺才想起,差點給忘記了。“我們村子就在資水河,現在整個資水河都快幹枯了,好多地方爲了這水源都在搶呢還有鬥毆的。”
“知道爲什麽司衙門設在這裏不,不僅是因爲這裏是三縣交叉的中心地帶,還因爲這裏有一口龍潭井,這口井說起來都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了。據說還是當年壽福禅師路過這裏還是一片荒地時,意外發現了這口望雲山下的龍潭水,覺得這是個好地方就在望雲山修建了座禅廟,才有了現在的隆回司。而且神奇的是,不管天氣多麽的幹旱,這口龍潭井就一直沒有幹過。”
“嗯,我也聽村裏的老人說過這口井,每到幹旱就連我們寨子的人都來這裏打過水。”郝水也道。
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劉家又在往外運米糧了,看起來是準備運回劉家宅子去。”王雷突然看了眼劉家米倉道。
王名和郝水順着王雷的眼光望去,隻見一輛牛車停在劉家米倉門口,而其他人正從裏面搬着一代代的米糧放在牛車上。
“雷哥,劉家來搬了好多次了嗎?”
“嗯,這幾天劉家每天都會來個兩趟,上午下午各一趟。”
“雷哥,你觀察的可夠仔細的啊。哈哈。”王名心中一動。
“要是能看見這麽多的糧食,是個人都會天天盯着看的,你沒看到遠處那些難民也都在看着嘛。哈哈。。。”
郝水回頭看了眼王名,又望了眼王雷,怎麽感覺他們好像有什麽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再望向遠處劉家那米倉和昨晚王名那莫名的一問以及今天帶着自己在城裏各個小巷子晃蕩的樣子,郝水就感覺自己整個人不好了,沒有好事,絕對的沒有好事。
城牆上,王名等三人默默的望着遠處劉家來回搬運着一袋袋的米糧,各有心思。
城牆下,範才和趙大在靠着城牆門昏昏欲睡。
遠處,劉家的秃子管子正在吆喝指揮着一群人在來回的搬運着一袋袋的米糧,偶爾嘴裏咒罵着。
城牆外,饑餓的難民在田地裏挖着蛐蛐和蟋蟀以及草根。
幹燥的草木,烈日的太陽,突然一點星火亮起,而後一片火光起,接着,就是一片混亂的人群叫喊聲。
好一副大明風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