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閉空間,空氣中飄着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是那種已經放了許久,帶了些腐臭和潮濕的氣息。
略想到南面都爲多雨地帶,每年夏秋兩季雨水頗多,趙玉也能理解房間裏的這種味道。
嗨呀,就是東西放久了沒來得及曬,有些發黴。
況且從用昨日聽她娘講出來的話來判斷,這裏自從被買下,就一直沒有打開通風過,加之前主家也不見得有多喜歡這些破爛,可想而知,屋子裏會有多糟糕了。
已經做好心裏準備的趙玉還是被房間裏的情況震驚到。
不是有多糟糕跌破下限,而是這裏看起來竟然還不錯。
就是那種,櫃子是櫃子,椅子是椅子的擺設。
擺放的整整齊齊,泾渭分明。
若不是最上面落滿了那一層厚厚的灰燼,知道這些東西很久都沒有動過,一般人都不會認爲這是沒人要的東西。
“這是怎麽回事?”趙玉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這些桌椅擺設,“一看就知道這些物品的前主人是愛護它們的,那怎麽還會被賣的如此随意?”這不科學啊。
趙玉捏了捏下巴,隻覺得她娘昨天說的那個前主家有問題,完全和屋子内的情況不符。
不過這個和她有什麽關系,不管是這些東西是不是深受前主人的愛護,眼下,這些東西她的,她的東西她做主。
嘿嘿,趙玉咧嘴一笑,跟着開始腿腳靈活的到處亂看。
碰到不錯的書籍擺件,翻翻看看又掀掀抖抖,最後直接扔在地上等着湊齊一起搬出去晾曬。
畢竟已經在密閉空間裏存放許久。
不說這些易破的書籍已經損壞變質,就連實木的桌椅闆凳也難逃發黴的命運。
看着原本一張漂亮的梨花木上長滿了一片片幽綠色的瘢痕,趙玉也是心疼不已。
這若是沒壞,單拉出去賣錢也值不少嘞。
隻是眼下可惜了,趙玉搖了搖頭,心說這些瘢痕可不好除,加之梨花木上的包漿都被腐蝕,哪怕收拾出來,這張桌子的最終歸宿也隻會是放在家裏當擺件。
就連拉去店鋪都不成,因爲坑坑巴巴的不美觀。
趙玉不再關注梨花木,而是轉移視線,放在了一旁那摞起來能有一人高的書籍上。
這些書籍放的久了,表面已經發黃不說,紙張捏起來也有些脆。
趙玉站在不知從哪裏搬出來的凳子上,一不小心,就将最上邊的書籍封皮捏碎了。
嗯,就是那種如碎木屑一般的碎掉。
碎掉的紙張紛紛揚揚的落在地面,給原本就髒污的地闆又鋪上了一層白白的痕迹。
趙玉被弄的愣神,待反應過來後更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起新的一頁時,更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自己又弄碎一張。
有了準備的趙玉這一次沒有發生意外,而是順利的翻開書籍。
書籍内裏,密密麻麻的都是些蠅頭小字。
趙玉是念過書的,加上平日裏在夜庭郡,她也時常閱讀荊州發行的報紙和一些日志。
對于豎書籍裏的簡單字行,她是認識的。
但此時站在,趙玉看着手上那張寫滿了文字的紙張,隻深深覺得自己怕不是個文盲。
怎麽回事?這裏邊的字體,她怎麽一個都不認識?
怕自己看漏了,趙玉特意翻開了新的幾頁查看。
結果除了看出許多和自己認識的相像的字形外,再無其他。
這?莫非這本事,是什麽小衆偏書不成?
趙玉想完又跟着搖頭,隻覺得這本書中,原本應該是有一些她認識的字的。
但是,因爲寫的不同,給這些字造成了形同字不同,這才是她不認識的根本原因。
“欸,那這個問題怎麽辦?”
趙玉撓頭,隻覺得有些棘手。
不過不管将來怎麽處理,眼下還是先拿出去晾曬處理一下吧。
趙玉心說,這本書古老,不僅僅體現在書籍的顔色和材質上,還有字體暈染的原因。
寫好的字體被潮氣侵染,導緻有很多一團模糊的黑影出現在書籍裏,這也加大了趙玉處理的難度。
趙玉不如管它,将它簡單的放在腳邊的木凳上後,她繼續翻找眼前的這一摞書。
結果也不知運氣好不好,翻出來的不是些沒什麽用的垃圾就是已經被傳出去的殘次品。
這些殘次品,不僅印刷版次不好,内部塗抹修改的地方更是數不勝數。
趙玉皺着眉頭盯着,一點也沒有發現寶貝的喜悅,而是對其充滿了擔憂。
莫非,這裏邊有用的書籍,都像是放在最上邊的一樣,早早的碎掉不見了?
呼
麻煩了啊。
趙玉從凳子上跳下來,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已經被她翻了一遍的書籍。
就這麽一摞書,被她挑挑揀揀的一通找,能用了不足五本。
啧,這個概率,有些低了。
不過趙玉也知道,眼下不是抱怨的時候,整個房間,像眼前這樣高的書籍還有十數之多。
她眼下才翻一摞,等什麽,繼續翻找啊。
說做就做。
趙玉搬起小闆凳,轉身挪到下一處距她較近的地方。
就這樣,差不多将整個屋子的書籍都翻找完事。
趙玉一共找出來了四五十本有用的書籍。
這些書籍,保存的并不完好。
有些是封皮掉了,有些則邊緣開線,甚至還有些内部缺了口。
不過嘛,這些問題比起書籍本身的價值來說,都是小事。
因爲越是翻找,趙玉越能意識到,這些書籍,有可能都是從前朝流傳下來的古書。
因爲她從其中的某些書籍上看到了前朝的标志。
燕
燕朝,正是周朝之前的一個古朝。
存在時間并不長,但相關古迹卻流傳的多。
憑着自己小腦瓜的記憶,趙玉知道這叫傳承。
而對于一些世家大族,像這些有着文字記錄的古迹,就是彰顯家族底蘊的标志。
趙玉沒想将書籍賣掉,因爲她知道,這些東西,賣掉容易,到若是要再買回來,可就難了。
在說,他們一家,不說小弟趙明騰未來的發展。
單說她四叔趙善行,這不就是正經讀書人。
而且她四叔,還有不久就要來建康考試了。
她的這些書籍,若是能提前讓四叔看一看,興許對考試也會有一些幫助呢。
到時候,他們老趙家出了一個當官的親人。
嘿,那代表的含義,可就不一樣了。
起碼,趙玉更有膽氣去擴張自家生意。
朝中有人好辦事。
趙善行的幫助可比魏延格要可靠的多。
心裏已經暗戳戳的計劃着要給趙善行寫信,趙玉搬着找出來的書籍去了院子。
此時,天氣正好。
炙熱的陽光鋪滿整個院子。
趙玉想了想,先是從後院拽出一個席子鋪到地面,跟着,她又将自己抱出來的書籍一本本的平攤放在席子上。
雖然書籍不能暴曬,容易出現問題。
但誰讓這些書籍在屋子裏太久了呢,摸起來還有些濕漉漉的。
無法,趙玉隻能采取這種太陽暴曬的辦法,起碼先将書籍拯救回來,然後在想之後的事。
當然,爲了防止出現意外,趙玉将手中的書籍全都放在席子上之後,就沒有離開過,而是守在這些書籍身邊,隔一段時間仍不忘檢查一下,直到書籍摸起來已經幹爽。
跟着,她又飛快的将這些幹爽的書籍依次搬到屋檐下平鋪放置。
全都完成之後,趙玉伸手抹了把臉,繼續探索第二間沒有打開的屋子。
………
按照順序,一整個上午,趙玉一共打開了三間屋子。
每間屋子,都存放着大量的書籍和桌椅闆凳。
趙玉眼下盯在書籍上的目光最多,所以那些還算不錯的桌椅闆凳并沒有入她的眼,隻看過兩眼後就不在搭理。
反正她的時間還久,這些桌椅闆凳又是實木結構,能存好久。
等到她正是在建康開了鋪子在有動作也來得及。
倒是這些書籍,放的越久,損壞的就越嚴重。
尤其是越靠近裏邊的屋子,常年不見陽光,不僅書發潮發黴,還易脆易碎,也是趙玉趕巧,這個時候過來,不然,依她娘的性子,這些書籍怕是隻有被丢的份。
三間屋子,收拾完後,趙玉一共抱出了将近兩百本書。
書籍有薄有厚,有古書,有真迹。
趙玉越看越心驚,同時暗暗猜測這位賣房的前主家,一定不知道這些書籍代表着什麽,不然,哪怕是和傻子都不會輕易賣出去。
要知道,她娘花的價格可不怎麽多。
其中多花的,還是因爲這套房子房間多,占地廣的原因。
眼下嘛,啧啧,随便幾本書怕是都能賣出相同的價格。
當然,這裏的前提是書籍賣給識貨的人。
若是普通人,恐怕也會嫌棄不如草紙柔軟。
晌午,趙玉不想出門,隻在家裏簡單的吃了頓飯。
飯後也沒有休息,依舊跑到前院忙碌着她上午搶救回來的書籍。
直到房檐下的書籍晾曬好,趙玉将書籍摞起來,跟着一點一點的搬進後院自己的房間。
這樣來來回回好幾趟,才終将書籍全都搬了回去。
呼
趙玉坐在凳子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看着被她放在角落的那些書籍,嘴角揚起美滋滋的笑。
這一天下來,可沒白忙乎。
晚上,袁氏回到家。
首先看到的,就是被趙玉卷起來放在角落的席子,跟着,她又被趙玉拉進房間,趙玉炫耀的将自己這一整天的收獲展示給袁氏看。
“這,這些,都是你弄的?”
袁氏被震的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那摞起來有一人多高的書籍。
可,可真多啊!
她咽了咽口水,跟着一臉感慨道,“前主家可沒說錯,留下的書籍是真不少。”
當初買房的時候,前主家的人就說過房間裏的書籍不少,大部分都是家裏老人留下來的,隻不過前主家不喜歡書,對書鋪的經營也不怎麽上心,加之書鋪被官方擠兌的越發沒有前途……最後關門大吉。
“娘,這前主家,到底是什麽人啊,這些書,可不少都是古書,值錢的嘞。”
趙玉說着,還不忘和袁氏得瑟自己的慧眼識珠,要不是她,恐怕她娘才不會想起這些書呢。
“這前主家,隐約聽着好像是什麽沒落世家。
啧,反正在建康,像各種沒落世家可不少,就我們醬菜廠,還有幾個自稱的呢。
這東西,聽聽就行,倒是這前主家估摸和前朝有些關系,這次去交州,也是聽說了風聲,”
話說到這,袁氏突然變的謹慎起來,她看了眼周圍,跟着将房門帶上,小聲嘀咕,“說是朝廷要對這些前朝的人下手了,這些人家心裏有鬼,可不就得跑。”
但整個南面,能跑的地方又有幾個。
選來選去,這不就去了天高皇帝遠的交州。
袁氏唏噓,心說也不知這些消息真假,反正那段時間,建康也亂糟糟的不行,不過好在眼下都過來了。
趙玉聽完皺眉,“這,恐怕不可能,”要下手,早下手了,哪裏能留到現在。
“怕不是這裏邊有什麽其它的原因吧,”趙玉搓了搓手,更是覺得興許和四叔趙善行他們考試有關。
“誰知道,正當和前朝有關系的人家才多少,倒是不少心思不正的被吓跑了,
你不知道,那時候整個建康都亂的很,房子屋子騰出來一片,也是你娘我運道好,花錢買了這麽個院子,
不然,你瞅瞅現在,哪能輕易買下來。”
說起買院子,袁氏得意,這可是她爲數不多能抓住的機會呢。
雖說,這其中趙玉的銀錢占了主要原因。
“是是是,娘慧眼識珠,不然家裏怕是到現在都沒有在落腳地。”
趙玉順着話茬誇了兩句,跟着畫風一轉,又回到房子上,“不過娘,你眼下買了院子,還能買鋪子嗎?”
趙玉想開鋪子,肯定是想在自家開,若是花錢去府衙租賃,那多虧。
但這裏又是建康,連夜庭當初買鋪子都有限制,何況是國都呢。
“我?目前怕是不行,”袁氏搖頭,“在建康買鋪子,手續比一般地方要麻煩,不過你若是能等等,晚個一年半載,我倒是能想想法子。”
雖然,讓她以自己的名義,肯定還是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