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
當外面的天還蒙蒙亮時,安靜的上哇村也開始變的熱鬧起來。
趙家原本漆黑的小院也起了微亮的燈光。
一傳二,二帶三,聽到屋外的響動,大家都紛紛從床鋪上坐了起來,穿着昨晚早就準備好的耐磨衣服,步履匆忙的出了門。
李氏帶着家裏的女人們去廚房簡單的做了一頓早飯。
雜糧熬煮的稀粥,攤好的雜糧餅,一人一碗的肉沫湯。
衆人吃了個撐,這才起身去了院子。
昨天晚上臨睡覺前,趙福祥和袁老爹作爲兩家的當家人,有特意商量過。
最後,兩人都同意,讓家裏的年輕爺們負責壓車。
畢竟車上的東西都很金貴,女人家弄不了。
就這樣,男人打頭陣,一人趕着一輛裝好物件的車,女人則是領着孩童齊刷刷的跟在車馬後面。
當然,像趙金燕這樣懷着孕的孕婦,還有程氏那剛出生不到半年的兩個小兒子,全都被李氏抽空塞進了趕路的馬車上,到底能省些腿腳。
程星孟昨晚到底趕了回來,隻不過那時家裏人都睡下了,他一個人隻好潦草的收拾一下,今早才算正式和其他人碰了面。
眼下,程星孟跟趙善行湊在一起,兩人低着頭,不知嘀咕什麽。
長長的車隊一字排開,趙家自己的一輛牛車,租回來的兩輛騾車,一輛馬車,再加上趙金燕趙銀燕姐妹各一輛的騾車,算上袁老爹家的四輛馬車。
整個他們家,直接用的就十輛牲畜車,還裏,還有兩輛手推大推車,和三輛小推車。
好家夥,滿滿當當的家夥事走出去,直接拉了一個長隊伍。
…………
關于他們今日離開的消息,上哇村的人都知道。
所以,從家門口前往村口集合的這一段路,家家戶戶都探出來瞧熱鬧。
李氏也是無奈,誰讓都是多年的鄰居,也不好說。
但被盯着也不舒服,衆人默契的加快了速度,很快,到了村口。
此行,整個上哇村,一共走了近三十戶。
其中趙氏宗族的族人占了一半多的總量,有一十八戶,剩下的有幾戶是西北的逃難人家,幾戶則是是上哇村的土著。
大緻算下來,整體人數不過三百多,其中壯漢近一百人,剩下大部分都是年弱的老人孩童。
離開的這些人數,相比與整個上哇村的總人口數目,仍然差距甚大。
因爲大部分的上哇村人最終都選擇了留下來。
包括趙氏一族,也不是人人都跟着離開的。
四十年的安逸生活,到底讓衆人有了難以割舍的情緒。
猛地離開這片生活了許久的地方,再一次颠沛流離,并不是誰都能接受。
都說人離鄉難,何況長樂縣那邊還在,相關風聲也沒有傳開,大部分上了年歲的老人都抱着僥幸的心思,興許不會打仗呢。
當然,這裏面也不伐有留一部分走一部分的,做兩手準備。
反正家裏孩子多,走幾個,留幾個,不管哪裏出了事,都能給家裏人留個根。
真正像趙福祥這樣,一家二十口都一起離開的,也不過僅有零星幾戶罷了。
就連族長趙福瑞家,小兒子一家都選擇留了下來。
鄒有錢一家更甚,除了他們老兩口帶着未成家的小兒子,其餘成家立業的都沒走。
很快,村口便聚集了長長的隊伍,騾車,馬車,牛車,推車,闆車……幾乎能拉東西的,全都被帶上了。
鄒有錢背着鼓囊囊的包袱,站在村口最前面的樹樁上,巴望着腦袋往後瞧。
見差不多了,讓身邊的小兒子跑趟腿,瞧瞧人齊沒齊。
“爹啊,要不,咱們還是别走了吧,”鄒有錢的大兒子,鄒家泰小聲嘀咕,“我看,打不了仗,爹,你不是白跑了?”
“何況,家裏的地要種,苗都發了,”鄒家泰臉色漲的通紅,吭吭哧哧的說,“反正,哭不好走,爹,你和娘都這麽大歲數了,留下來享福不挺好,”逃難有甚麽好的,那可是南面,危險嘞。
鄒家泰身後,跟着自家的兩個兄弟鄒家城和鄒家興。
兩人爲難的看着鄒有錢,他們倒是想跟着走,畢竟留下來,家裏的田地家産大部分也都是歸大哥大嫂,他們得不到什麽,還不如出去闖蕩闖蕩,賺銀錢買地蓋房。
他們可是聽說了,南面繁華富饒的很,他們去了,隻要肯幹,日子都好過。
不過,就是家裏的婆娘還孩子都不同意,他們一個人,有心無力啊!
鄒有錢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畢竟他們身爲上哇村的土著村民,年紀又小,就沒經曆過什麽戰亂。
之前鄒有錢也不是沒勸過,畢竟家裏的田産房子雖然值錢,但總要有命在才能享。
可惜,除了小兒子,其他人都不聽勸。
鄒有錢搖搖頭,也不廢話,“你們不走,那就好自爲之,”
“不過,若是真遇了事,拿着我給你的信物,去城裏找人,不管咋說,都會收留你們一二,”到底是親生兒子,鄒有錢也不想真看得對方出事。
至此,話題打住。
小兒子跑過來叫人,說村口集合的人齊了。
鄒有錢聞言,匆匆帶着小兒子來到趙福瑞跟前,兩人就此低頭商量兩句。
等差不多定下後,身旁趙善州大喊一聲,車隊正式上路。
漸漸的,堵在最前面的牛車開始動了起來。
長長的車隊順着眼前這條蜿蜒的山路,走了起來。
他們是要去南面,所以前行的方向也是南方。
隊伍裏的年輕人一早就被單獨劃分出來,負責照看整個車隊的前後面。
隊伍走了小半天,氣氛倒也和諧。
臨近中午的時候,趙福祥宣布休息,大家也在一處寬闊的空地落了腳。
衆人開始從自家的東西翻找煮飯的鍋碗瓢盆,準備飯菜。
這個時候,鄒有錢又一次湊到了趙福瑞跟前,兩人攤開一副簡略地圖,認真的研究起來。
“這裏,離咱們最近,咱們不進城,可以停在外面修整一下,”趙福瑞伸手,徑直的指着地圖上一個叫青山鎮的地方。
鄒有錢盯着,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妥,“咱們畢竟是逃難,在青山鎮落腳,怕是不太好,”青山鎮和長樂縣一樣,都算是那位王爺的轄區,他們過去,豈不自投羅網?
鄒有錢皺了皺眉頭,他現在隻想趕路,以盡快離開這裏。
“不成,這裏距青山鎮還有兩天的路,若是不修整,怕是大夥都受不起,”趙福瑞指了指正生火做飯歇腳的衆人,苦笑不已。
不出意外,這青山鎮,必然要過去。
不僅是修整,也是調整大家的情緒,眼下不過半天路,大家還能堅持。
但時間久了,路上又沒有逃難的旁人,到底會有些猶疑,他們本就對背井離鄉敏感,到時肯定會産生這樣是否是對的疑問,甚至還會有後悔鬧着想掉頭回去的。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縱是想調整都難了。
鄒有錢一聽,也理解了趙福瑞的用心良苦。
心裏理解對方的想法,到底大部分人都沒吃過背井離鄉的苦,總要有一個适應過程。
“你說的對,是我想岔了,”鄒有錢點了點頭,跟着起身,邊走邊說,“那我回去和大家通知一聲,到時候,咱們就走快一點,到了青山鎮還能多休息休息,其它比荒郊野嶺的休息要強。”
很快,他們要去青山鎮修整的消息也從隊伍裏徹底傳開。
(本章完)